第十一章,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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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舊時

    兮煙門是玄墨大陸四大門派之一,曆史悠久,德高望重,但凡遇之,必禮讓三分,兮煙門的門規也是出了名的森嚴,從來都言出必果。

    正直寒冬,梅花點點,宛如繁星墜落人間,在寒風中藏下一抹冬日的慰藉。鉛雲壓境仿佛醞釀著一場天地間的浩蕩,陽光失去了溫意被雲遮住了光芒。

    紅色梅樹下,一位女子窈窕著身影,左臂懸著竹筐,右手折下一枝沁滿了香氣的梅花,宛如畫中景色,見者不禁癡迷於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五師姐。”佩雲策一臉疲憊的踩著雪,走到女子麵前,黑色的瞳中失去了昔日的光澤。

    “七師弟,好久不見,怎麽來女修院了。自從你回來之後,就一直把自己鎖在屋子裏誰也不見,四長老可擔心你了”柔洛霧別過耳畔的發絲,微微一笑,刹那間雪中梅花皆以失色。

    柔洛霧是師門裏出了名的閉月羞花,今日一見果真如此,難怪迷的淑元神魂顛倒。佩雲策輕笑了一下,看著她平靜如潭,恍若隔世的眸子,不知為何心裏會有一種沒由來的厭惡感,“師姐,你還記得八師弟嗎?”

    “八師弟?嗯……知道,叫淑元對不對。”柔洛霧淡漠的態度裏沒有一絲起伏,如同再說一個陌生人的名字一般,隨後她的眼中毫不遮掩的流露出厭惡的神情,繼續道,“那個家夥每天和吃錯藥了一樣。我記得之前送過我一塊玉石,雜色的玉石也敢送給我,還害我被同窗的師妹們嘲笑了好半天。聽說幾日前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死了,簡直和笨蛋如出一轍。”

    雜色玉石?嗬,你知不知道淑元當時為了這顆玉石,不惜一切代價,從懸崖上跳了下去,在涯下的冷泉泉底撈出來的,他還為了把玉石雕成你喜歡的梅花輪廓,幾日幾夜沒合眼,弄得一手傷,最後連毛筆都握不住。你根本不知道,淑元是為了保護涉江百姓才會死的。佩雲策聞言頓時笑意全無,他握緊了拳又鬆開,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道,“五師姐,難道不去看看他嗎?”

    “我為什麽要去看他?我才不想去靈堂,晦氣的地方。”柔洛霧眼中閃著不屑,如同口中的是個邪物,要避之三分。

    “你什麽態度?你知不知道淑元他一心全花在你身上。”淑元,這就是你喜歡的女子,她不配。佩雲策瞪著柔洛霧,一字一句的說道。

    “那是他自願的,與我何幹?”柔洛霧眼中閃著不耐煩,她討厭能力不及她的人對自己大喊大叫,還一副質問的態度。說罷她就甩袖離開了,“七師弟,這裏是女修院,你要再不走我就告訴四長老,你預謀不軌,擅闖女院。”

    “嘖。”佩雲策悶噴了口氣,轉身就走。這個地方他不想來第二次。

    淑元雖是內門裏八弟子,實力卻不是很強,甚至打不過十師弟,但他頭腦很聰明,課業向來都是第一。他們初識時比較尷尬,但後來卻成為了好朋友,佩雲策課業一直都很差,經常被先生留堂,此時淑元就會偷偷的告訴他答案。如今一切一切都葬在了曾經。在佩雲策的生命裏,是淑元的闖入才讓他知道友誼的美好與可貴,以及兩個人互助時的輕鬆,互相調侃時的愉悅,一個人的無助。

    但是在這個冬天,他的故友踏雪遠去,在天地間抹去了身影。自此兮煙門課業的第一名也換了陌生的名字。

    入了夜,風變得更加寒骨,吹皺了靜湖一池映月,月光撒在湖麵宛如一層華紗,多了幾分夜間的朦朧。漆黑如墨的夜空失去了繁星的身影,為蒼穹落得了幾分孤寂。雲千絲萬縷,盤旋在夜的深處,如影無形。

    輕柔的琴聲從靜湖邊的木亭裏傳來,攜著風的不羈,吹來夜的平靜。淺雨相揉著睡眼,披著厚厚的棉袍從寢殿裏走了出來,看見一人端坐於亭中,披頭散發,卻不顯淩亂與狼狽,手指靈巧的勾彈著琴弦,似乎沉醉其中。

    “大半夜的擾人清夢。”淺雨相不敵困意打了個哈切走了過去,風比白天的還要囂張,趁著空鑽進衣中,閃躲不及。

    走進亭中,原來是隱斯誦在彈琴,此時他有琴音護體,自然感覺不到冷,身上隻裹了三件簡單的薄衣。淺雨相找了塊蒲墊坐在他對麵,才發現,他的眼角掛著情晰的淚痕。

    隱斯誦,哭了?

    一曲琴音了,月光輕輕地披在他的肩頭,似乎是擔心他冷為他添衣。隱斯誦吐了口氣,緩緩睜眼,就看見一個裹得和粽子似的人坐在自己麵前。

    “你,你怎麽在這裏?”隱斯誦忽然想起了什麽,連忙抹了抹眼角,問道。

    “琴聲不錯就是有點,擾人清夢。”淺雨相輕輕一笑,不揭穿隱斯誦的遮掩,說道,“你就不怕擾了師兄?”

    隱斯誦微微皺眉,質疑的看著淺雨相,說道,“你的誇讚我姑且收下,隻不過忘了你晚上是要睡覺的。但是,你同我父上快相居一年了難道不知道古物是不用睡覺的嗎?或者會在黎明的時候才會休息。”

    “……”這個還真不知道,為了能快些變強能夠站在師兄身邊,每日都會苦修劍訣,精疲力盡。淺雨相低下頭,眼中閃過一抹自責,以至於自己連這些都不知道。

    “阿嚏。”隱斯誦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個噴嚏,此時琴音散去,寒風如同刷子,掃過他每一寸肌膚,手指也凍得開始有些僵硬。該死,忘了準備衣服了,隱斯誦無語的暗自排腹道。

    忽然一件棉袍披在肩上,隨帶著寒意卻阻隔了寒風的舔舐。隱斯誦抬頭想要說聲謝謝時,入眼的便是隱宵鬱大大的死魚眼。

    “父,父上。”

    “師兄?”

    “這段曲子我教了你多少遍,又出錯。”隱宵鬱看著義任琴,又看了看隱斯誦,說道。

    “我,我,忘了……”隱斯誦聽著隱宵鬱的指責,又礙於淺雨相在場,頓時有點尷尬低下頭用額前的碎發遮住神色。

    隱宵鬱俯下身,伸手撫過琴弦,一串如同水敲空竹般的琴音響起。淺雨相緊了緊棉袍,盡量不出聲,心裏一陣暗喜,這趟夜晚起的不虧,可以聽師兄彈琴。但可惜的是,淺雨相自己並不懂樂器。

    不到半個時辰,淺雨相就聽著琴音睡著了。隱宵鬱停下手中的動作,他知道夜晚冷,一個凡人就算裹在多在亭子裏睡一夜,第二天肯定會生病。

    “早些休息吧。”隱宵鬱直起身,抱起睡熟的淺雨相,離開了木亭。

    隱斯誦一臉驚訝的看著隱宵鬱的背影,他父上第一次主動抱人……這個淺雨相和父上什麽關係,會讓父上如此動作。

    好重……隱宵鬱將淺雨相送回寢居室,就走了出來。經過這一抱,隱宵鬱覺得自己可能把他養的太好了,雖然看著很瘦。看來明天要給他減減夥食,但是他練劍的刻苦,如果少了飯食身體承受不住的……

    “算了。”

    隱斯誦倚著房間的門滑落著坐在地上,抬頭看著窗外的皎月,不禁歎了口氣,眼中閃著失落,原來父上的眼裏除了自己已經有了另一個人的一席之地。還有那首曲子是父上您小時候你教我的第一首樂曲,我怎麽可能會忘,明明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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