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陳年,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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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印在離開那扇門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或許他已經不在人世了,玉卮跟著隨葬的隊伍繞了不少路,他親眼看見人們將一枚精美雕琢的玉印放入棺葬之中,那種心情仿佛被人死死地捏攥在手中,十指連心的痛苦是玉卮活到現在最恐懼的情感.

    再後來,人們掩埋了七日的傷心,開始在新一天裏匆匆.空空的後院,空空的房間隻剩下玉卮一人,像當時同自己聊天的玉印一般,傻笑的看著窗外.

    現在呂柯的死去,呂曲自然而然的成為了呂府的主人,呂柯生前的兒女紛紛被呂曲下放到了西院.呂曲整日散漫,不成大器之才,在朝廷黑暗的官場上,沒了哥哥呂曲撐腰,呂曲在朝廷隻有被陷害,利用的份兒,呂府也漸漸走向了下坡路.

    “主人.”玉卮抬頭看向端坐高堂的呂曲,道,”主人應挑起呂柯大人的責任不應玩物喪誌,還是將呂柯大人的子女請回呂府吧,呂大公子天資聰慧,將來必爭狀元,探花之名.”

    呂曲把玩著手裏的朱雀踏虎銜環玉卮,對其喜愛的目光早已讓玉卮心底一陣惡寒與反感.他聞言緩緩看向堂下,不屑的輕笑一聲,喝道,”我是呂府的主人,要你再此說三道四?!你不過一件玉器玩物罷了,若不是你的本體雕工如此精美,你以為你還會在此地開口說話嗎?死物一件,莫要煩我!滾!”

    滾字落地,一杯滾燙的熱茶隨之而下,滾熱的茶水撲麵而來,杯盞摔在地上,發出清脆刺耳的聲響,在瞬間安靜的廳中久久回蕩,茶葉濕噠噠地粘在玉卮墨黑色的頭發上,混黃的茶水滾著珠兒從他墨色的發間垂落,一滴一滴滴在地上,濕了一片。額前的碎發被茶水潑的濕透,無力的垂在眼前,留下一片陰影,埋下了他的神色,茶水還帶著出水是燙溫,從他的臉上滾落,汙了一片領袖,甚是狼狽不堪,所幸玉卮本是化形,根本不會被燙傷,否則現在在早已麵目全非了.

    “是.”玉卮咬了咬牙,揮袖離開了.

    濕熱的茶水粘貼在身上格外難受,但他不能袖手旁觀呂府走向滅亡,他要去將呂大公子請回府邸!

    可他永遠都不知道,他的背後一直有一雙眼睛看著一切.

    “呂公子,我是朱雀踏虎銜環玉卮,如今的呂府已家道中落,不如往昔,你為家中長子……”

    忽然”砰”一聲巨響,房間的木門被呂曲粗暴的一腳踢開,門受力狠狠地撞在牆上,嚇得玉卮手中墨一抖,呂曲大步走入屋內,抓起案上的傳信竹簡一一掃過.玉卮向後退了幾步,他死都不會想到呂曲會在這個時候來找他.

    呂曲看完後,將竹簡粗暴地扔在地上,掐著玉卮的下顎,將他逼在角落,甩手就是一個響徹的耳光,玉卮被打的一陣眩暈,靠著身後的牆久久沒有緩過神,呂曲瞪著玉卮,惡狠狠地說道,”是不是覺得自己活得太久了?要不是因為重煉後多多少少會有些瑕疵,你以為你還會站在這裏嗎?家道中落?這麽想讓呂大公子回來擠掉我的位置嗎?我告訴你,不可能!做夢!”呂曲說完後,如同扔垃圾一般,將玉卮扔在地上,命人將其關在了地牢中.

    又是一夜夜卷涼風,空中的月亮朦朦朧朧在雲霧中穿梭,模糊了身影,夜空的繁星點點活似珍珠灑滿天空,好看極了.玉卮蜷縮在地牢陰濕的一角發呆.白皙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冰冷的如同落過霜一般.

    玉印,主人,你們在哪裏?我可不可以去找你們?月光灑在他白皙的側臉上,灑在他不可忽視的淚痕上,原來,他們做死物的也會流淚啊.晶瑩的一顆一顆滑落臉頰,鹹鹹的滾過唇角,滾過臉上的傷口,伴隨著陣陣刻骨銘心的疼痛.他想起了以前玉印的種種玩笑,呂柯主人的種種關心與包容,一切的一切都隨著他們的逝去化為泡影煙沫.

    後來的後來,被鐵窗硬生生割開的天空布滿了厭世的孤寂,因為是玉石,呂曲將玉卮關在地牢中後就再也沒有過問,他沒有嚐過一口飯菜,因為他不會被餓死.

    原以為就這樣被遺棄在這裏也是不錯的選擇,奈何天意弄人,每每呂曲在朝廷受了氣,遇到不滿,不順之時,就會來到地牢中折磨玉卮,將其折磨的遍體鱗傷,本體不死,靈體不死,一遍遍輪回承受著精神,肉體上的痛苦,他不能反抗,因為呂曲是他的主人.

    每一次奄奄一息的躺在刺膚的雜草堆上,溫濕的血漬觸碰之間,那原本屬於他的情感被一遍遍攆磨的粉碎,冰藍色的眼瞳中漸漸無了昔日的情感,隻剩下宛如冬日的寒冷刺骨.

    沒過多久,呂曲被人刺殺在府中,玉卮被放了出來,時隔不到幾日,他,朱雀踏虎銜環玉卮又一次成為了陪葬品,這一次應該不會再有人”救”他了吧.玉卮已經麻木,自然覺得無所謂,不就是回爐重造,也好過自己去品嚐那份苦澀的黑暗,和難以下咽的孤寂.

    事實總是不如人意,由於朱雀踏虎銜環玉卮太過精致,根本無人敢將其重製一遍,後來,人們為了不讓玉卮偷跑,用鐵鏈牢牢鎖住他的手腳,拴在了呂曲的棺材上.因為呂曲與呂柯是親兄弟,二人被人們葬在了一起,呂曲就葬在呂柯的棺木旁.

    頭七的日子很快,下葬了,地宮裏不是一般的寒冷,鐵索的刺骨更是鑽心,無法死去,無法閉目,永世承受,黑暗陰冷的地宮,隻有玉印一人蜷縮的靠在呂柯的棺木旁,發呆,逃不走,躲不開,無處可尋,他不知道自己還可以發多久的呆,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這裏鎖多少年,不知道何時才可以結束這一切的一切.

    “地宮裏真的很冷,很黑.

    不知多少年,地宮裏依舊一如既往,鐵索生鏽,變得脆弱不堪,玉卮的頭發長的卷在地上,他不知道,他墨黑色的發色漸漸化為了雪一般的皎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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