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文序章(第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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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總覺得時代到了現在,已經沒有什麽是看不見的了。
怎麽說呢?原本毫米級別人們都覺得可以看清是視力好的不得了了,慢慢的,人們可以看清細胞級別,可以看到納米級別。原本知道一個城鎮所有的路線就覺得很了不起了,是個百事通,但如今簡簡單單手機上下載個軟件就可以跨著車子從南走到北。
但是你真的看的到嗎?
人隻想看自己想看到的部分,這句話是心理學和魔術界的名言。
但不僅僅如此,人同時也隻能看見自己能看見的部分,而一個人的一生可以走過的路,可以見過的人,可以看見的事情,可以跨過的山林,都實在太少了。哪怕是運用了高科技,動用了衛星,啟用了天網,但地球對於人類而言也太大太大,人根本就不能清楚世間所有的事物。
神,是人們眼中一個陰影部分,似乎覺得自己知道了,但是根本隻能看見一團模糊的影子,並不能什麽都有所了解。
特朗姆跨過最後一個山頂的時候,他知道自己要到了。
這是衛星地圖都無法清楚的地方,不是說這邊沒有網絡,這邊也有,但是山路十八彎,導航也不過是人弄的,但人都確定不了答案的時候,怎麽可能製作出建立在答案之上的物件?
映入眼睛的是幾個木頭屋子,屋子外有條小溝,用於排水等,屋簷上架著蜂窩,養著土蜂,季節到現在,外出的土蜂已經不算很多了,但“嗡嗡”聲依舊鬧心。
而所謂的木頭屋子也並非都是木頭,在木頭建立的基礎上,運用了許多土轉頭,混著沙子黃土和不知道什麽材料,在牆麵上糊了厚厚一層,作用就像是尋常人家裏動用的砌牆的油漆。
瓦片也是最老舊的那種,一片一片一層一層鋪蓋在屋頂,用鐵釘釘著木頭製成的骨架上,也能擋風遮雨。
屋子外坐著個男人,至少看上去是人,新聞已經爆出了關於神的事情,神外表看起來和人也差不多,誰知道呢?他穿的長袖衣服明顯的大,但是套在身上沒有一點點鬆鬆垮垮的樣子,頭發不長也不短,恰好夠在腦後紮起一條短短的辮子,就躺在一個藤椅上麵,左手搖著一把折扇,右手托著一壺香茶。
特朗姆瞧見了他,雖然他已經連續走了五天五夜,眼袋掛著好像兩根包裹著黑色氣球的的香蕉,頭發亂糟糟的像是無人打理的破舊莊園。一路上他困了隻靠在路邊的樹上小睡一會兒,渴了餓了就直接喝自來水,到了山林區域之後就直接飲用苦澀的樹汁,或是吃野生的果子,捉泥土間跳躍的活物。
但是見著這個人他立刻容光煥發,急急地跑過去,一下子跪在了那人的麵前,手抱著他的小腿部分,臉緊緊地貼著。
那人也沒有一腳蹬開特朗姆,維持著身體原有的姿勢,眉頭稍稍皺了皺,以表現出自己極度的厭惡。
“長生大人,熊死了。”特朗姆哭喊著說。
這個長生大人並沒有理會他,淡淡地飲用了一口手中的茶水,但是終於直起身子,甚至彎下身子,收起了折扇,將折扇當做短棍,看起來輕輕地拍打了下抱著他小腿的特朗姆的雙手。
特朗姆好像遭受到了巨大的疼痛,慘叫了一聲一躍而起。
長生重新展開了折扇,扇了兩下,說:“熊已經脫離【走獸】了,我想你不是順道過來說這個事情的吧,你是想挑起什麽呢?特朗姆啊特朗姆,原本所有的神都挺喜歡你這個人的,誰不喜歡一條忠心耿耿的狗呢?但自從那次事件之後,特朗姆啊特朗姆,誰會喜歡一條咬主人的狗呢?”
特朗姆急忙搖手,臉色緊張而焦慮:“我絕不是要挑起什麽事情,我絕不是,我發誓——熊是被區區人類所殺,隻是神的事情我特朗姆絕對是不管的,但是熊不是因為神而死,隻是區區幾個人類所殺。”
長生似乎並不想聽這些,上半身像是斷了的棍子,倒在藤椅上,而右手茶壺裏的茶水一滴都沒有濺出:“你走吧,這事情和【走獸】沒有關係。”
特朗姆臉色變化了好幾下,為難地說:“那至少讓我見下其它幾位當家的吧?”
長生緩緩一笑,麵色變的嚴肅,眼睛眯著,但透著威嚴:“我就是其中之一,什麽時候我的話變成幾個當家的裏頭最沒用的了?”
特朗姆縮縮腦袋,說了聲“我明白了”,轉身直接離去。
就在特朗姆的身形在路上差不多已經成為了一個小點的時候,長生衝著屋子裏麵說:“兩位,出來吧。”
企鵝和刺頭從屋子緩緩走出,麵色古怪,透著疑惑與幽怨。
企鵝瘦骨嶙峋,是個女性,留著飄逸長發,直到腰間,五官分明,幹幹淨淨,如果稍微沒有那麽瘦一定是個大美人。
刺頭身強體壯但是看上去並非四肢強壯而誇張,是個男性,寸頭顯的幹淨利落,黑色背心,肌肉並不誇張但是看起來很顯,身材就像體操運動員一般比例十分的好看。
一出來刺頭就詢問:“熊怎麽會死在人手上呢?”
熊曾經是【走獸】的一員,可以說是老成員,一年前左右離開了組織,但是平常與人較好,或者說與神交好,企鵝和刺頭就是熊十分要好的朋友。
長生心中明白企鵝和刺頭兩個說這話的原因,說:“不用管這個,時代已經變了,熊不是我們組織的了,專心應對眼前的事情,不要多生是非。”
“明白了。”企鵝拽了一把刺頭,臉色變了好幾遍,轉身回去。
而特朗姆走在路的盡頭,他一直在數著步數,一,二,三……五百,五百零一,五百零二……一千一百三十一,一千一百三十二……
等他走到一千一百四十步的時候,瞧著身旁一顆大叔,當即閃身躲到了數後麵。他身上沒有帶表,沒有手機,沒有任何可以看時間的物件,他就看日頭,看著太陽已經落到天邊,滿空氣都有著暑氣,地麵被照射地帶著紅色,他知道大約到了傍晚五點左右。他還在等,他知道自己可以等到,如果真的等不到那也沒有辦法,但是隻要等了,就有一絲機會。
他的肚子叫了好幾聲,這幾天下肚的東西雜七雜八,有時候抓住了青蛙,活著就一口吞下去,甚至可以感受到食道裏青蛙的掙紮。但是他沒有離開,他還是擔心——萬一有神真的來找他了,但是沒有找著他怎麽辦?
果然,在日頭徹底遁入地平線的時候,整個天地好像閃動一樣亮了一下之後,天色終於暗下來,同時腳步在地麵奔跑的聲音也慢慢靠近,清晰起來。
特朗姆移出樹的背後,微笑著,像是期待已久,早知如此,雙手放在身後,一身坦蕩放鬆,看著前方。
企鵝和刺頭兩個神緩緩減慢腳步,在特朗姆前停了下來。
“你知道我們會來?”刺頭發問。
“我知道一定有哪個神會來。”特朗姆顯的很自信,“熊在【走獸】這個組織待了這麽久,總有些肯為他報仇的朋友。”
企鵝皺了皺眉頭,似乎並不喜歡自己被人算計,說:“熊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他離開組織的原因,他而後又為什麽會遇害?和我們說一說,我們是熊的朋友,我們不會讓他白白死去,但是我們不會做誰的工具。”
“嗬嗬。”特朗姆笑了笑,反譏:“不願意做工具?那你們還待在【走獸】做什麽?還不是成了【走獸】的工具?”
刺頭眉頭一緊,心神還沒到,手就自然地伸了過去,一把抓住特朗姆的衣領:“嘴巴幹淨點!”
“好啦好啦。”特朗姆笑笑,不是被威脅後想要緩和場麵的笑,是真實的笑意,像是毫不在意,“存在這世間,倘若和外界還有一絲絲聯係,誰又不是工具呢?如果在任何人眼裏都不配作為工具,那才叫無用呢!”
刺頭重重地“哼”了一聲一把鬆開了特朗姆的衣領,特朗姆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後,說:“熊為什麽離開這件事情可不是我不和你們說,是我根本沒有頭緒,但是為什麽會遇害呢,這個我倒是一清二楚。”
“說說看。”企鵝雙手懷抱在胸前,手腕處的骨頭凸顯的十分的清晰,加之那一個動作,不由得吸引了特朗姆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她手腕一眼。
“我說,如果你肯多使用一些你的能力,你一定美不勝收。”特朗姆說。
企鵝忽然笑了,但是眼神依舊帶著難以直視的威嚴,笑的那麽美,眼睛彎彎的,嘴巴咧出一個令人歡快的半月狀,但是這一笑卻使的特朗姆再也不敢看她的眼睛了:“要我現在跳一段極地之舞給你看看,你願意嗎?”
“不!不了……”特朗姆連連擺手,緊接著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塑封袋,塑封袋上黏黏的,那是連續幾天的汗水,透過薄弱的口袋凝結在上麵的,塑封袋裏麵疊放著一張紙。特朗姆拿出了紙,展開,原來紙上是一張圖片。圖片上的內容是一個院子,兩個人在相互搏擊打鬥,三個人站在旁邊觀看的場景,旁邊立著一個沙袋,也不曉得是運氣好,或者拍攝照片的時候實在等待好時機等待了很久,照片上五個人的麵貌一清二楚。
刺頭接過了紙,紙的質地反光發亮較厚,是質量好的照片紙,圖片裏也沒有馬賽克般令人難受的嚴重錯位感,圖片上五個人的樣子栩栩如生。
“就是他們害的熊死亡的。”特朗姆說。
“熊再怎麽說也是一個神,怎麽會輕易被幾個人殺死?”企鵝眼中透著奇異的光芒。
特朗姆躲過企鵝的眼神,“熊不算是他們直接殺死的,但也差不多,他們拖住了熊,傷害了熊,囚禁了熊一個月左右,被熊闖出後與屠神者一起殺死的熊。”
“那些雇傭兵!”提到這個“屠神者”讓刺頭心中感到十分的憤怒,“我們何曾大舉侵犯過人的生活,無非意外和一些個人恩怨,但是這些雇傭兵卻非覺得神不該存活在世上!”
企鵝瞥了一眼憤怒的刺頭,轉而問特朗姆:“他們是怎麽抓住的熊?他們又是怎麽知曉的神的事情,又給了他們什麽膽子去囚禁一個神?”
“運氣而已。”特朗姆擺擺手裝作無辜的樣子,“不巧碰見了熊而已。而怎麽囚禁的熊?你們也知道熊的能力就是他的名字,屬於神能力當中的‘獸變’,你想想看世上有多少動物園應該就可以想的出熊是怎麽被囚禁的了。”
企鵝不由得皺皺眉頭,有些心煩意亂,奪過了刺頭手中的圖紙,仔仔細細地瞧了紙上五個人的麵貌,然後揉作了一團:“的確有傳聞說有神遇害,在一個還算偏遠的城鎮,熊怎麽到的哪裏?”
“為什麽出現在那裏我也不知。”特朗姆坦蕩地說,“但是神是我最忠誠的目標,我不能容許神死亡在人的手裏,屠神者的事情幾乎所有的神都清楚,但是另外的人你們卻不知,我隻想和你們說說另外的人,我不能看著一個神白白死在路人手中。”
企鵝和刺頭都低頭沉思,抬起頭,正看見特朗姆已經遠遠地跑開,刺頭正要去追被企鵝一把攔下:“不用了,他原本就隻想和我們說這麽多,這家夥說的話半真半假,但是卻偏偏跑到【走獸】的安全屋之一,特地說熊的事情,真要去查,熊到底是怎麽死的也能夠查個七七八八,沒有必要說謊什麽的。現在我們的問題是,我們現在呢?難不成暫時拋離組織去給熊報仇?”
刺頭沉思片刻說:“還記得我們在江浙沿海一帶遭遇危險的時候嗎?”
企鵝低著頭,回憶著,但是回憶的內容一定痛苦,她眉頭緊鎖,眼神透著不安與愧疚:“組織表示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我們也許可以自己逃脫,實在不行,等手頭的事情完結後再來營救我們。”
“是啊,忙忙忙。”刺頭說著眼神中透露著埋怨,“世界上那麽多神的組織,那麽那麽多,卻偏偏有個組織實力排行榜,排行榜啊排行榜,組織卻日思夜想想要進入排行榜,想要在排行榜一點點高升,但是那有如何呢?難不成可以達到當年【生死殿】的程度,一己之力統一世間所有的神嗎?哪怕【生死殿】,現在還不是鬧的分裂!神在人類社會中不斷的顯現也不見得【生死殿】給予壓力,風光了幾千年的【生死殿】,如今還不是瀕臨滅絕。”
“我還記得,海邊你我精疲力盡的樣子,巨大的身影好像從天而降,不顧任何攻擊,直接將我們馱在背上跑開。”企鵝說,“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他恢複成人形,一點點拔出身上各種刀,體內不斷排出蛆蟲一樣的子彈。我還可以記得子彈在皮膚表麵扭動的樣子。”
刺頭說:“不止如此,還有加拿大那次。”
企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個小幫派老大的臉都被他的熊掌拍歪了。”
繼而臉色沉悶下來:“但是忽然就離開了組織,現在死在幾個人手上。”
“說到底,”刺頭說,“我們神其實從未真正挑起和人的戰爭,但是人為什麽不能容忍我們的存在?我們明明和人出於同宗!”
這時候企鵝再次展開了紙,紙上有著蜘蛛網般錯亂的白色紋路,但是那五張臉依舊可以認清,企鵝看著那五張臉,認認真真地記著。
刺頭好像發現了什麽,奪過企鵝手中的紙,看向背麵,背麵的一角用著極小的字體寫著一排地址,甚至在後麵標注著經緯度。
刺頭笑了,看著企鵝,居然帶著挑釁的目光:“地址有了,人也知道了,你去不去?”
企鵝瞪了他一眼:“那就和當初熊忽然逃出組織一樣了。”
“不一樣。”刺頭把手中的紙隨手一丟,竟立即朝著前方奔跑而去,朦朧夜色下,黑色背心裸露出的臂膀不斷甩動:“熊離開至今原因不清楚,但是我們是為了熊。”
企鵝瞧了一眼飄落下的紙片,猶豫了片刻,臉色變了好幾下,忽的手臂一甩,地麵朝著前方延展開一條狹窄的,由光滑的冰製成的小路,她的鞋子上也鋪著冰,腳一抬,冰化作了冰製作而成的冰刀,冰刀在冰組成的道路上滑行,一溜煙,竟趕上了刺頭,刺頭瞧著一條冰路在身旁敞開,而且此時已經慢慢擴大變的寬廣,一躍而起,同時企鵝衝著他一揮手,他的腳上也裹著一雙冰製作而成的冰刀,跟著企鵝一起朝著前方極快的速度滑行。
“怎麽邊說著就走了?”企鵝滑行的過程中看著刺頭,頭發飄灑在空氣中。
“如果我不直接走,你會跟上來嗎?”刺頭反問。
夜幕裏,月光的微弱光芒下,兩個黑影在反著白色光芒的道路上一路滑行,一直向南而去。
不久後,又一道身影趕來,此時這一段路麵上的冰層已經融化了七七八八,獨留著一灘寒冷的水努力的滲透地表而下。
身影穿著寬大衣服,紮著辮子,拿著扇子,沒有到這之前眉頭緊鎖,焦慮之情溢於言表,到這之後,眼瞧著非比尋常的一路上的水,眉頭鎖的更緊了,整個人都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他注意到了地麵上的那張紙,撿了起來,紙上五個人的圖案清晰可見。眼珠子轉了兩圈,事情的原委心中已經猜個七七八八,沒忍住脫口而出一聲:“該死!”
再細細的檢查手中的紙,忽而發現背後寫著的地址和經緯度。他放下了紙,猶豫著回頭去看,那是他們的安全屋,裏麵也不止是他,或是剛剛離去的兩個神,但是心中再一思索,考慮到此前種種,歎了口氣,也不和組織先匯報什麽了,衝著山下追逐著融化了的水飛奔而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