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公子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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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蔡卞與王雱來到蔡京房門前,蔡卞直接推門而入。

    自己哥哥睡覺有個習慣,將頭顱鑽到被子中睡覺。入睡之後,如同一具屍體,外界再怎麽喧嘩,也一點聽不見。

    “哥哥,希望你丫沒裸睡的嗜好。”蔡卞心中暗笑,上前去一把將哥哥蔡京的被褥扯了下來。

    王雱在一旁見了,暗道,這弟弟對待兄長毫無敬意,恐怕平日哥哥對弟弟太過寵溺,二人關係不錯才會如此。

    扯開蔡京被子,蔡京當然沒有果睡。此時才二月,寒意消退,春意漸濃,晝夜溫差極大。本就是極易染上感冒風寒的季節,蔡京可是進京趕考公務員的考生,就算他真的喜歡光著身子睡覺,又怎麽可能冒著生病不能參加考試的風險呢?

    順便一提,古人醫療條件不好,大部分人都不是自然老死。除了天災人禍,戰爭等因素,大多數人是病死的。

    生了病,治不好,病情越來越嚴重,自然會危急生命。若天下醫師有極少的人出來懸壺濟世,天下百姓自然會好過很多。

    當然,在這個世界上,做好人是很難得的,也是很難的。你救了一人,救不了千人。沒被救治或者救治失敗的人,總會有人怨恨你。人性如此,“鬥米恩,升米仇”。大多數人不是不想做好人,是不敢出來做好人。

    閑話少說,蔡京自夢中醒來,尚未清醒,見到蔡卞道:“元度來此何事,兄弟已經官至宰相,當真是光耀門楣。來日便向陛下求旨,封弟弟你做個大官。”

    蔡卞扶額道:“哥哥到底做的什麽好夢?副宰大人的兒子就在此處,你做宰相,他父親豈不是比你還低了一級。”

    “胡說,當今副宰乃是……乃是……啊!是王介甫,他兒子二年前便考中進士,怎麽會在此?”蔡京漸漸醒轉,說話也有條有理,不再顛三倒四。

    蔡卞聽了,暗暗好笑:“好教哥哥知曉,這位便是王介甫之子,王元澤師兄。”

    蔡京聽了一瞪眼,這才發覺房中另有一人,看了半晌才道:“你真的是王元澤?”

    王雱心想,這兄弟倆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見到自己都不肯相信自己的身份。

    王雱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這是家父手書的家書,蔡氏兄弟乃書法一道的大家,一看便知。”

    蔡京也不接過,隻是眼睛掃了一眼封皮:“果真是王介甫的筆跡。本來準備等天亮,我們兄弟二人一同去拜見令尊。沒想到如此有緣,和元澤師兄在此處相遇。”

    王雱嘴角一抽,明明是我到你房間尋你,有緣你個大頭鬼啊。

    “早就聽聞蔡氏兄弟才高八鬥,學富五車。一直無緣相見,今日得見,才知道傳聞都是假的。”王雱頓了頓道,“蔡氏兄弟明明就是誌在千裏,胸懷宇宙。”

    蔡京蔡卞內心毫無波瀾,對王雱的話一個標點符號也沒往心裏去。

    “今日早些休息。明日隨我一同見家父。”王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蔡京蔡卞心中都對王雱的言語感到好笑,應了下來。

    翌日上午,王安石府外。因為科舉,來拜訪的學生也是很多,不過王安石此時沒有心情見客,學生都被攔在了王府之外。

    “少爺回來了,我這就去稟報老爺。”門口的家丁自然是認得王雱的。

    王雱一臉不耐煩:“你不必去,在這裏看好門就行了。別讓什麽歹人混進來。”

    “兩位,我們去書房,爹爹定在那裏。”王雱引著蔡京蔡卞進入王安石府邸。

    北宋開封人口眾多,在這裏落戶並不容易。這裏房價與後世京華很相似,居高不下。

    加之皇帝一般不給官員安排住處,官員需要自己買房,普通官員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是買不起房子的,隻能租房子住。

    前文提到,歐陽修在開封府租房子住,而且房子非常簡陋狹小。相聞他曾寫詩發牢騷:“鄰注湧溝竇,街流溢庭除。出門愁浩渺,閉戶恐為瀦。”意思就是這套破舊的屋子,每逢下大雨就浸水。可想開封的房價多貴。

    宋神宗上任後,朝廷撥款在皇城右掖門之前修建了一批官邸。這批官邸,隻有副國級以上的宰相、參知政事、樞密使等官員才有資格入住。部長以下的官員,還是老老實實的租房子住的。

    王安石本月初才被提拔為參知政事,也就是這個月才搬進了這間大宅子。

    王安石後來變法時期想打壓富人的房租,使老百姓少交一點房租。遭到了大臣富人的一致反對,蘇軾的弟弟蘇轍就曾指責王安石:“王介甫,小丈夫也。不忍貧民而深疾富民,誌欲破富民以惠平民,不知其不可也。”

    王雱也是十分興奮,在自己偌大的家中快速踱步前行。三人腳步匆匆,徑直往書房走去。

    忽的拐角處,端著銅盆的丫鬟低頭走了過來,似乎有什麽心事,沒有注意到王雱等人。

    蔡卞見王雱與丫鬟同時撞倒對方,兩人站立不穩,坐倒在地上。丫鬟更是身子一倒,整個人匍匐在地上。

    蔡卞伸手提著丫鬟的肩膀,另一手拉著她的手,將她扶了起來。蔡卞的手上觸感不對勁,微微一捏,隻覺丫鬟的小手並不光滑,更是有層厚厚的老繭。

    蔡卞內心驚奇道:“我家仆人丫鬟雖然做事用功,手上也不會有這麽厚一層繭。這王介甫莫非虐待下人,整天讓他們幹粗話髒話累活麽?”

    銅盆內是打來的井水,此時全部倒在了泥地上。古代沒有水泥,都是泥地,遇水則濕滑無比。王雱雖然身軀高大,但被丫鬟撞到,又腳踩泥濘的土上,一時不慎,腳下打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雱身著華貴的錦衣,本是極為俊朗。此時粘上了泥土,整個人狼狽無比,麵容扭曲。

    蔡京扶起他道:“元濟忒心急,現在衣服汙損,不如先去換身衣服吧。”

    一邊站起來,一邊咬牙切齒,王雱麵色通紅道:“讓元長見笑話了。這批下人是前些日子剛剛購入,在下管教無方,出了這個笑話。”

    王雱直接向那丫鬟撲去,揚起手掌道:“你這賤婢,誰給你的膽子在這府中隨意走動?你竟敢衝撞主人,我看今日不給你一點教訓,客人還道我王府的家丁下人都敢如此放肆。”

    蔡卞心中想,這人竟然動不動就對下人打罵,並且如此輕視仆人女子,莫不是聖賢書讀多了吧。

    聖人真的輕視下人女子嗎?蔡卞不相信,但是後人在解讀聖人言論的時候,確實產生了誤讀。

    後人學文章不學全文,偏偏隻愛截取一段文字,或者隻是取其中的半句話,導致理解完全不是作者本意。

    “君子遠庖廚”,後人有人斷章取義,認為廚子是地位低下的職業,君子不屑於與他們為伍。這種理解也是後世人常有的一種理解。

    這句話是出自亞聖孟子之口,“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意思是君子見到活著的動物,便不忍心它們死去,不忍心吃它們的肉。類似於後世之人常說的聖母。所以,君子總是遠離廚房。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確鑿是出自孔子之口,原句為“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意思是隻有女人和小人是難以相處的了。相近了會看你不順眼,遠離了又會埋怨你。

    蔡卞覺得,孔子雖然是聖人,但首先是男人。後世也有男人大男子主義,直男癌。他們對女人既有性別上的好感,也有性別上認知的偏差,認為女子就應該如他們心中所想的一樣。稍有不如意,便認為女子水性楊花,不值得愛惜。

    對於這些男人,蔡卞隻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能說,就那樣吧。渣男渣女都是有的,可能孔子能看得透徹,直接說出了驚天動地的直男之言。

    對於王雱伸過來的手掌,蔡卞表示,你教訓下人,我管不著。你瞧不起女人,我也管不著,但是你當著我的麵打女人,我這個接受九年義務教育的好青年就不能忍了。

    古代的女人是沒有什麽地位的,不要說接受教育了。窮的人家甚至隻養活兒子,生了女兒之後,就將女兒送人或者直接拋棄。甚至還有典妻與租期的行為,這種女人是沒有人身自由的。《水滸傳》中,人人唾棄的潘金蓮,閻婆惜,她們都是這種沒有人身自由,身死都被男人拿捏在手中的可憐女性罷了。

    古代許多行為是對婦女極大的欺壓。有錢人家的女兒也隻能等年紀到了,由雙方父母主婚,嫁給一個可能從來沒有見過的男人,俗稱”出閣“。大多數女人被娶回家隻是履行生兒育女,傳宗接代的任務而已。

    蔡卞伸手抓住王雱的手臂道:”王兄,我們還是早點見參政大人吧。你們家丫鬟既然不聽話,不如送給我蔡家替你管教。“王雱雖然身材高大,膂力過人。但是蔡卞常年練習書法之道,手腕上的力量極為驚人,當即抓住了王雱。

    “不,奴婢承蒙大人關照,王府上下對奴婢很好,而且我已經簽了賣身契約,萬萬不敢離開王府。”丫鬟顫聲說道。

    王雱乖戾,道:“閉嘴!你衝撞主人,本是大過,盡然還敢對貴客無禮。既然元度兄要你服侍,你從現在開始就不是我們王府的人了。”

    丫鬟眼中露出心痛之色,顯然極為不願意。蔡卞心中暗道,我這是在救你逃出火海,怎麽看上去像我在強搶民女啊。

    蔡卞聲音盡量溫和道:“姑娘不必害怕,我是福建仙遊縣進京趕考的考生。我家中不缺下人,我願為姑娘贖身,如果姑娘不願意待在蔡家,可自己挑一戶好人家,一切花銷由蔡某提供。”

    王雱蔡京二人都像看著史前怪獸一樣看著蔡卞。王雱驚訝的是,蔡卞竟然對這個身材相貌都一般的丫鬟這麽上心。

    蔡京心中的驚嚇就更大了:“開銷由你提供?我這兄弟從來吝嗇,一毛不拔。莫非是看上了人家丫鬟,才說出要掏錢的話來。回去一定要好好問問,是不是感染風寒,說出了胡話來?”

    蔡卞猜不出兩人心思:“姑娘意下如何?”

    “我是小姐身邊的丫鬟,照顧小姐的飲食起居,我怎麽能離開小姐呢?”丫鬟道。

    “不過是個下人罷了。明日再招便是了。”王雱道,“或許是我哪個妹妹的丫鬟。”

    蔡京暗道,此人隻是一點情商也沒有。這一點可能是遺傳了他父親王安石,王安石的情商低是出了名的。

    宋仁宗時,王安石和司馬光被任命為群牧判官,頂頭上司就是群牧使包拯。有天包拯請同僚們喝酒,王安石和司馬光都不喜歡飲酒,但是包公勸酒,司馬光礙於情麵,勉強喝了幾杯。但是包公敬到王安石麵前時,無論他好說歹說,勸了半天,王安石硬是一口不喝,弄得包公下不來台。

    隻能說,真的是性格決定命運,王安石晚景淒涼不是完全政治失意,很大部分原因是自己太作死。

    蔡卞的誠心打動了丫鬟,雖然和小姐感情很好。但畢竟是丫鬟,渴望自由,當即表示,她需要向小姐說一聲。

    “王兄還是去換身衣裳,我們稍後便去見參政大人。”蔡京打圓場道。

    眾人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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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石得政,行新法,光逆疏其利害。邇英進讀,至曹參代蕭何事,帝曰:“漢常守蕭何之法不變,可乎?”對曰:“寧獨漢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湯、文、武之法,雖至今存可也。漢武取高帝約束紛更,盜賊半天下;元帝改孝宣之政,漢業遂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變也。”——《宋史·司馬光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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