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名落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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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哥哥,你醒了。”蔡卞見到蔡京的時候,他靠著牆,手中捧著一碗黑乎乎的藥。
蔡京一臉的猶豫,這藥看上去還是不要喝為妙。今天見大夫李時針給自己把脈的眼神,令他心中發毛。
見到自己兄弟,蔡京臉上露出笑容,“多虧元度請來高人醫治,普通的大夫恐怕也救不得我。”
“哥哥感覺怎麽樣?傷口處還要緊嗎?”蔡卞可是親眼看見殺手毫不留情地捅了蔡京。
蔡京摸著自己的肚子,“沒有大礙了,現在身上感覺暖洋洋的,極為舒服。”
蔡卞對真氣的神奇咋舌不已。京城中有名的大夫都對蔡京的病症束手無策,居然被吳龍如此輕易地治好。
當今天子也有心疾,想必皇宮中有高手替他用內力調理。
握著蔡卞的手,蔡京過意不去,“元度,連累你了。”
蔡卞明白蔡京說得,是科舉考試。
“沒關係,明年還有機會呢。重要的是我們兄弟平安無事。”蔡卞盯著蔡京的眼睛,真心實意地說道。
沒有過多的言語,蔡京點了點頭。
“哥,我給你煮點稀粥吧。”看了一眼蔡京麵前的湯藥,蔡卞將碗拿開。
蔡京大笑:“還是元度了解我,這藥真是令人窒息。”
“那我們早日離京,回福建老家去吧,想必父母親也想念了。”蔡卞覺著除了王珂放心不下,京城已無事。既然招惹了馮墨,不如早日離開。
搖了搖頭,蔡京道:“我們本次成績作廢,但開榜之時不妨去看看,也好結識一些同學。”他考試之前緊張萬分,此時知道了提前離開考場,本屆科舉已經無望,他看似反倒豁達起來。
“那道人說,我們兄弟二人今年無望,他日方能榜上提名。”蔡卞忽然提及前幾日初到開封府時,他們兄弟碰到的那道人童子。
驀然間蔡京臉上的笑容一滯,“原來道長那日單獨叫你,是和你預言此事。果真是個有本事的高人。”
古人信命,此時他相信自己不能科舉是命中注定。
蔡京坐在硬邦邦的床上,抬頭望著窗外。他雙目之中突然閃出晶光,兩行淚湧了出來,“我蔡京自幼自負,胸中的經緯才華不輸留侯(張良)。若有一天讓我進入那朝堂之上,必有一番作為。誰知——”
歎了口氣,蔡京抹了抹眼角淚痕,蔡卞再看他時,他臉上連一絲濕潤的痕跡也看不出來。
禮部閱卷之處,一名老者目光深邃。手執朱紅色的毛筆,正在閱覽學生的試卷。他把粘在手上的朱紅墨汁放進口中,舌頭伸出舔了一下後,摸了摸臉頰。
閱卷老者,即副主考,會在他中意的試卷上批一個“取”字。批了“取”字的卷子再送給主考官,如果主考官也中意,則會在試卷上批一個“中”字。考生的命運就此被最終決定。
考生的原始試卷因用黑墨書寫,所以稱為“墨卷”;而謄錄後的卷子,都是用紅筆寫的,故稱為“朱卷”。
眼下的老者手中的朱紅筆雖輕如茅草,對考生來說卻是重若千鈞,決定了他們的大好仕途。
老者閉上雙眼,“可惜可惜,這位考生文采斐然,並且切中時弊,實在是上好的答卷。可惜可惜,他並未答完。”
另外一旁閱卷老者,正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是監考的主考官。桌上的茶杯被他捧起,掀開蓋子放在嘴邊喝了一大口,一縷茶香和歎息同時從他口中飄出。
“這個小家夥我知道。”主考官當即將考場上蔡京蔡卞的事情講了出來。
“可惜可惜。”那閱卷老者又歎息了一聲。
主考官忽道:“我提議將這張考卷封存,交予大學士和皇上過目。前些日子,皇上委托我們監考與閱卷時,曾直言,朝中如今缺有真正才幹的大臣。如果發現果真有才能卻落榜的考生,可以將考卷呈上去,交予陛下親自定奪。”
宋朝極為重視文人應試科舉,閱卷程序十分嚴謹繁瑣,但考官的主觀因素也會在批閱過程中對考生成績有著一定作用,還有許多落榜生被瀆職的閱卷人員誤了前程。因此,古代閱卷有專人監督,每份朱卷上至少有6個各環節負責人的簽印。謄錄考生的姓名、籍貫,標注在墨卷的末尾,以備查驗。
因此,一些責任心強的考官會抽查未考中的“落卷”,主考官也有權力調閱副主考官未“取”的薦卷進行複核。此外,還有一條比較人性化的規定——允許落榜生查卷。
如果把優秀的卷子評差了,責任人是要被朝廷治罪的。
閱卷老者沉默不語。
“你有什麽憂慮?”主考官問道。
沉吟了一會,老者才慢悠悠地道:“如今科舉事務由司馬光與王安石負責,你說這考卷呈上去,有什麽結果?”
主考官,“這話什麽意思?”
老者右手一伸,將朱紅的閱卷毛筆擱下。“不可說不可說。”
主考官嗤笑一聲,“你不說我也知道,司馬光與王安石素來不和,你無非是怕兩個負責人意見衝突。”
早年的時候,司馬光與王安石同僚,私交甚好。隻是後來王安石主張變法,史稱“改革派”,而司馬光則是“保守派”的代表,兩人關係也越來越差。司馬光甚至對皇帝說,“臣與王安石不能同殿”。
主考官抿著嘴唇,“他們二位都是學富五車的大學士,豈會因為政見不一,就打壓人才麽?你太小覷他們了。”
閱卷老者搖著頭:“人啊,官越做越大。最後連自己的麵目都分不清了。朝中大臣難道真有水火不容的?隻是人都提防著誰,最後連父子兄弟都反目成仇了。”
主考官輕笑,“聽你一席話,連我都想告老還鄉了。”
老者看了主考官少許後,他麵色陰晴不定:“我去年已經遞交了請辭的折子,皇上也批準了。人老了,這朝堂也不想待了。”
主考官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這事我怎麽一點也沒聽說。”
老者搖頭,端起一杯茶水慢慢喝著。主考官默然不語。
過了好一陣子,主考官道:“這卷子還是呈上去吧,考卷都是專人謄錄,又密封過了。我等隻是依照旨意行事。”
老者點了點頭:“國家是他們這些年輕人的,我們這些老骨頭就不摻和了。”
蔡卞的試卷很快便被閱卷組交到了上麵。
王安石拿著那一封“墨卷”,一封“朱卷”,神色如常,平淡道:“文字不錯,觀點過於保守,還是呈給皇上過目吧。”
司馬光沉聲道:“這考生雖仰慕古人忠義仁禮,卻又大肆批判古人的祭祀風俗,實在離經叛道。若是讓此人為官,怕是連祖宗的麵目也忘記了。況且他連試卷也未完成,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我不同意此人通過。”
神宗接過試卷沉默,輕歎一聲,沒有急著下定論,而是向兩人道:“兩位卿家,如今錄取工作如何?”
王安石從懷中拿出名單,遞給神宗。
“這是目前科目通過的考生名單。還有騎射等科目,考生會陸續參加考試,不過隻是名單的名次會發生變化。名單上的考生這一次會全部錄取,成為我朝棟梁,替陛下分憂。”
神宗點頭,隻是神色有些憂慮:“諸位考官和考生辛苦了,隻是這人數還是太少,我大宋若多幾位兩位愛卿這樣的忠臣,何愁遼國西夏?”
耳邊聽著皇帝的話語。司馬光當即跪下道:“臣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看司馬光彎腰叩頭的樣子,神宗歎了口氣,抬手道:“此非朝堂,愛卿不必如此拘禮。”
神宗招手,李憲走上前聽候吩咐。神宗道:“傳令,讓禮部給閱卷的考官每人賜禦筆一支,各位考官既然替朕選拔人才,當執禦筆,如朕親至。”
禦筆是無比的榮耀,和尚方寶劍同類,是不輕易賞賜之物。例如包拯就被賜予龍頭鍘虎頭鍘,狗頭鍘三鍘。虎頭鍘為知法犯法的皇親國戚準備,是其中是最不鋒利的一個。一般一刀下去人不會立即死去,目的是讓犯人慢慢死去。虎頭鍘為犯法的文武大臣準備,比龍頭鍘要鋒利一點。狗頭鍘為犯法的黎民百姓準備的,是最鋒利的。
“那位考生如何安置?”司馬光作為負責人,必須為每個考生安排結果。
神宗鋪開考卷,尤其是“墨卷”,沉吟良久,“好字!而且這考生的一些觀點和朕不謀而合。朕要親自見他。至於他的考卷,法不可廢,暫且論作不合格。”
“陛下英明。”王安石,司馬光同聲應道。
“還有一事,上個月我安排王愛卿和陳升之掌三司條例署。檢詳官蘇澈上書給朕直言弊病,朕今日與愛卿共商此事。”神宗合上蔡卞的答卷,朝司馬光,王安石問變法事宜。
司馬光看了一旁的王安石一眼,他與王安石政見不合,卻也不急回答。
王安石道:“臣多次言,變風俗,立法度,今之所急也。”司馬光見神宗看著自己,不慌不忙道:“王參政說要立法度,難道我朝至今沒有法度可依嗎?”
“雖有法,卻是古人之法,不合今日。必定要廢其以立新法。”王安石道。
司馬光冷哼一聲:“改變祖宗的法度?老祖宗的智慧難道比不得王參政?臣認為變法乃違逆天命的舉動,陛下聽臣一句。妄改祖宗法度必遭禍患。前些月,全國各地多旱澇天災,是為神明之怒,陛下三思。”
神宗聽了,不由深思。
“天地的禍福自有它的變化規律,與人事無關,何足道哉?祖宗的法度隻適用於祖宗他們的時代,如今大宋的形勢變了,前有遼國,後有西夏,不是祖宗的強勢之時,法規也應隨之而變化,不可因循守舊。臣主張變法就不怕他人的議論,如果有災難我願意一人承擔責任。”王安石跪了下來,隻將腦門嗑得鮮血直流。
神宗大驚:“愛卿不可,朕一向支持變法。隻是變法之事多有牽製,朕今日隻是與你們商議國事,不可再跪。”
一旁的司馬光聽得神宗所言,眼神愈加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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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宋史?王安石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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