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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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篷蕩月色,贈玉予美人。

    烏篷船裏空間不大,但擺設倒還齊整。一張矮桌上擺了四五盤瓜果糕點,旁邊還有個小爐子,熱氣蒸騰而上,將船艙裏熏出一股暖意。

    “哎?誰劃船啊?”阿沅從船尾走到船頭,沒有船夫,她正疑惑著,船卻慢悠悠地動起來,水麵上蕩起一圈圈波紋。

    她趕緊貓回船艙,船尾處少年正背對著她,手上的槳撐在水邊石塊上,稍用點力,船便蕩離岸邊。

    對啊,程將軍長年與水匪、海盜作戰,身為他的兒子,程讓怎麽會不熟悉船隻?

    她放鬆下來,摘下麵具坐好,將兔子燈和程讓的虎頭燈放在一處。兩盞燈相依偎著,互相點亮取暖。

    “哎等等,程讓程讓,你停一下!”

    阿沅有些急切的聲音傳過來,程讓手上動作立馬停了下來,貓著腰就往船艙裏鑽,“怎麽了?”

    阿沅正趴在船艙的側窗邊,語氣興奮道:“你快來看,那是不是徐先生?”

    程讓知道她口中的徐先生是太守府的府醫,也是她的老師。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水邊柳樹下泊著一葉小舟,舟上一襲白衣背對著他們。

    他夜視力好,點頭確定道:“是徐先生。”

    “那他對麵是誰?”無奈阿沅伸長了脖子都看不到徐先生擋著的那抹人影。

    程讓這才知道她為何那麽興奮,低頭去看她,她烏發上的寶石蝴蝶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他倏地笑了,抬手輕觸那隻蝴蝶翅膀,“你想知道?”

    阿沅的視線卻又轉了個方向,“哎那是不是我阿姊?”她的注意力非常容易被轉移。

    林泠自嫁入崔家後,就接管了崔家管家事務,每日忙得不可開交。崔家與林家隔得又遠,除了回門那日,竟沒有回過幾次娘家。就算是阿沅生日,她也隻是派人送了東西來,沒想到在這遇見了。

    程讓看過去,是崔家的畫舫。他眉頭微微皺起,並不想阿沅去找她阿姊,心裏正思量著怎麽轉移話題,就聽阿沅說:“我都好久沒見過我阿姊了,也不知道她瘦了沒有。”

    他還能說什麽,他總歸是希望阿沅得償所願的。

    “那我們要不要過去?”

    阿沅卻搖頭道:“今日可是七夕,阿姊肯定要和姐夫一起遊河,我們過去算什麽?到時候姐夫要惱我的。”

    程讓覺得這話似曾相識,稍回憶了下,他想起來上巳節那日他們第一次一起出門玩,阿沅想去找阿姊,他當時就是這麽勸阻她不要去的。

    四個月過去了,原來阿沅還記得。

    “啊她站起來了!程讓你快看那是誰?”阿沅突然拽住程讓的袖子,扯回他思緒。

    不遠處徐先生那條小舟上,他對麵的人終於站了起來,無奈夜色下垂掛的柳枝擋住了大半身形,但借著月光和舟上燭火能隱約分辨出那是一個女子。

    女子起身折了截柳枝便又坐了回去,阿沅驚鴻一瞥連臉都沒看見,不免有些失望。

    程讓卻是目露遲疑,“阿沅,徐先生對麵好像是木先生。”

    阿沅精神一震,徐先生和木先生在一處?

    木先生全名木穀煙,是穆國有名的女學士,原籍是湖州人士。在清州定居以後,林太守親自上門請她來給自己女兒授課,和徐先生入府做府醫的時間差不多。

    原來這兩人有來往!

    阿沅陷入沉思,聽阿娘說過,木先生立誌不嫁人,因她學問出眾,倒沒有很多風言風語,但背地裏被人嚼些舌根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被人瞧見木先生和徐先生七夕一塊遊河,指不定會說些什麽呢。

    她忍不住皺眉,麵上帶了點憂慮。

    小船無人劃動,卻也隨著水流往下遊晃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動,漸漸離柳樹下的小舟越來越遠。

    “把河燈放了吧。”程讓小心地扯回自己袖子,指著兩個河燈道,“再不放,蠟燭都要燒完了。”

    阿沅回過神來,最後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木先生完全被徐先生擋住了,從這個角度望過去,隻能看到一片衣角,顏色略深於徐先生的白衣。

    河燈裏的蠟燭不經燒,又因為沒撥燈芯,現在看著已經沒剛點時那麽亮了。

    “有筆麽?”阿沅雖這麽問了,但也沒想過這船上真會有。船上有爐子,她就想著隨便拿塊備用木炭當筆用也是可以的。

    沒想到程讓卻從桌子底下掏出兩支炭筆,遞給她一支,自己留一支。將桌上的瓜果盤子往桌下撤,他把虎頭燈和兔子燈都拿上來擺在桌上。

    阿沅被他一連串的動作驚呆了。

    程讓什麽時候這麽貼心了?連提前備好炭筆都知道?

    她愣愣地接過筆,正想在兔子燈罩上寫字,程讓就把兩個人的燈換了一下,“兔子讓我寫,好不好?”

    “為什麽?”她瞪圓眼睛,這小子居然想跟她搶東西?一點都不貼心!

    她的眼睛會說話,程讓輕易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不免失笑。他怎麽會搶她東西……

    “因為你是兔子呀。”因為我想把所有的祝福都送給你。

    程讓態度太好,阿沅反思了下,覺得自己剛才語氣有點衝,稍稍起了些愧疚之情,“好吧好吧,我們倆換一換。”

    她思索了會,小心翼翼地在燈上寫了兩行字。

    “願此情此景此朝暮,歲歲常相見。——林氏阿沅留。”

    她寫完發現程讓還在寫,有心想湊過去看他寫什麽,又不太好意思,隻能雙手撐著臉,等他寫完。她瞥了眼,看見他起碼寫了四五行。

    “你怎麽寫這麽多?”本來是白兔子,現在身側像長了一團黑毛。

    程讓收了筆,“去放了吧。”

    兩盞小巧的河燈從烏篷船邊放下,慢悠悠地隨波逐流。河對岸一片河燈擠著,襯得這邊孤零零的兩盞尤為寂寞。

    “阿沅,你什麽時候會去京城?”

    “過年吧。”阿沅心裏歎氣,程讓的命格對她的影響顯而易見,離開程讓,雖暫時不至於生命危險,但身體狀況會肉眼可見地變差。

    但分開又是客觀不可扭轉的現實,她都可以預見未來大半年的病弱生活了。這種可想像的未來,一點意思都沒有。

    程讓沒說話,有一瞬間想就這樣留在清州算了,但理智告訴他不行。留在清州他就隻是個領軍大將軍之子,沒有功名,碌碌無為。但阿沅值得最好的,她的夫婿絕不能隻是個靠著父親的紈絝。

    他將來要成為一品驃騎大將軍。

    阿沅偷偷看他,月光給人鍍上一層模糊的光影,神色辨不太清,無形中拉遠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臨回府前,程讓從脖子上摘下自己的玉佩,傾身過去將還留著體溫的玉係在阿沅身上,“這是我阿娘留給我的。”

    玉能養人,特別是這種佩戴多年的老玉。

    阿沅驚詫,想將玉佩摘下來還給他,這份心意太重了,她怕承受不起。

    “不要拒絕我,阿沅。”他話音低沉,讓人不自覺噤了聲,“這才是我想送你的生辰禮。”

    阿沅對玉沒有研究,但隻是稍摸了摸,她就知道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玉佩正麵刻著雙魚,魚中間有個福字,反麵有兩個字,她用手指摸,筆畫複雜,沒有摸出來。

    她心有愧疚,因為她拿不出同等的心意回報。

    “程讓……”

    唇上貼上了一根手指,阻止了她想說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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