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縣衙走了府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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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山在這邊解說著,仵作在一旁一字不落全部記錄了下來,知縣方德卿也為孫山的推論暗自吃驚。

    這番推論竟如此詳盡,又貼合實際,讓人無懈可擊。

    他既驚詫孫山心思如此縝密,卻又有些惱怒孫山讓他顏麵大失,下不來台。

    “此案既是凶殺,已不歸我縣衙管轄,本官必須上報府衙審理。”知縣方德卿轉身,瞥了孫山一眼,冷哼一聲,“既然你孫家早已知曉案情,自去府衙報案便是,何必累得本官大晚上白白跑這一趟。”

    方德卿說完便甩袖而去,孫山隨著眾人施禮目送,心中卻暗自腹誹:堂堂一縣父母官,器量竟如此之小。

    孫山的動作雖然不顯,卻仍被孫父留意到了。

    孫父出言勸慰道:“我兒不必介意,方大人並非刻意針對你,問題的根子還是出在知府大人身上。”

    “知府大人?”孫山一愣,瞬間了然。

    平江府,下轄吳、長洲兩縣,府衙正好與吳縣縣衙同駐一城。

    官場上有句老俗話:“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宋為路治);惡貫滿盈,附郭京城。”

    這吳縣知縣方德卿,離“三生作惡”與“惡貫滿盈”還差得遠,僅僅算得上“三生不幸”而已。可就這麽一座平江府衙,壓在他的頭上,已經讓他每日裏過得戰戰兢兢、處處受氣。

    這一任平江知府又是個作風強硬的,處處壓得他抬不起頭來,手中的權利被奪走了不少,如今還在他手頭上,隻剩下些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也難怪他一提起府衙就滿腹怨氣,孫山隻不過恰逢其會,做了回出頭的替罪鳥而已。

    案發現場自有縣衙留下的差役看守,那仵作按例也未離去,必須等上邊來人接手才行。

    …………

    天已近亥時三刻,孫父年歲大了,熬不住夜,回房休息去了,隻留下孫山一人守著。

    這院子裏,外人熙熙攘攘,府裏的女眷不易露麵,全被打發去了別處安歇。

    老管家又去廚房,催促廚娘們整置了幾桌酒席,擺在院子當中,供值差的縣衙中人享用,十幾個孫府的仆役作陪,一時間杯觥交錯,談笑甚歡,眾人好似忘了旁邊還擺著具屍首。

    孫山在他房中單獨置辦了一桌菜肴,用銀釵一一驗過之後,也是吃喝的不亦樂乎。

    直到子時前後,府衙才派來一位司理參軍勘察現場。

    這司理參軍名叫宋華,一聲官袍也是青色,品級卻比方知縣,還要高上半品。

    孫山與他見過之後,便識趣地退到一旁候著。

    司理參軍宋華招來縣衙仵作詢問,待他看過仵作記錄的勘驗結詞,又親自驗證過之後,大為驚奇。

    隻聽他出聲讚道:“想不到你一個小小的縣衙仵作,竟有如此辦案之才。待在縣衙實在辱沒了你的才華,你可願意來我司理院?”

    縣衙仵作聽了,雙眼炙熱,他一個小小仵作,在縣衙裏連個小吏都算不上,若能高升府衙司理院,怎能不令他心動。

    可是事情經過,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又不敢冒然自領,隻得如實回答:“大人謬讚了,小的實不敢當。這份勘驗結詞,並非出自小的之手,全賴這位孫府公子一邊勘驗,一邊解說,小的僅是負責記錄而已。”

    司理參軍宋華聽了,更為詫異,不禁掃了孫山一眼。

    此事若是縣衙仵作所為,他們能夠時常接觸凶案屍首,還有三分可能。

    可孫山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看麵相也是個讀書士子,這樣的人怎會對這些屍體命案感興趣,委實不太正常,而且這番勘驗結論,又是如此不凡,就連他這個積年辦案老手,都做不到如此水準。

    司理參軍宋華將孫山招來麵前,問起心中疑惑:“孫小哥兒,這命案勘驗,絕非尋常之人可以辦到,你是從哪裏學來的如此本領?”

    怎麽學到的?偵探小說、懸疑影視劇之類的東西,你看多了,你也能學會的。孫山默默地在心中,給這位宋參軍翻了個白眼。

    孫山麵上仍一副懵懂模樣,出言回道:“稟大人,學生從未學過這些,隻是細心觀察一番,就得出了這些結論。”

    “大人,命案勘驗,真有那麽難嗎?”孫山最後還不忘傻嗬嗬地補了一句。

    宋華看著嗬嗬傻笑的孫山,不由無語悵歎:“難麽?當然很難。想我宋某人醉心於此道,已不下二十餘載,又有曆代先祖的家學傳授,這才做到現今程度。以我之才,即便是放在整個大宋,都足以排進前十之列。可這小子,不過一個普通讀書士子,竟然敢說此道很難麽。”

    他很想撲上去,噴孫山一臉口水,可對方的本事確實比他要高不少,這樣一來,他可就有些下不去手了。

    到了最後,他隻能認為,孫山於此道乃是天賦異稟,他很想將孫山招入麾下,可想了想,最終還是搖頭作罷。

    畢竟像這樣的富家士子,可不是一個小小仵作可比的,他們往往醉心於科舉仕途,又怎會隨自己去做一個衙門小吏呢。

    懷著滿腹的惆悵,宋華揮揮手,將孫山打發了去,若是再讓這小子在自己眼前晃悠,他真有可能會壓抑不住好奇心,親手切開這小子的顱骨,看看裏麵的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

    孫山立在院中,幹看著宋參軍領著一幫屬下,在柴房那兒忙裏忙外,搞東搞西,他卻什麽事兒都沒有。

    幹脆一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他臥在床榻上,睜眼閉眼,翻來覆去,心裏裝著事,怎麽也睡不著。索性爬起來,在房中走來走去,東摸摸,西碰碰,瞎搗鼓了一陣,又覺得乏味起來。

    轉身走到隔間的書房,從一排書架上隨手摸了本書,拿起一看,是本唐初的誌怪小說集,書名叫做《冥報記》。

    草草翻了幾頁,故事情節很荒誕,但是在前世看多了網文的孫山讀來,這套路就有些白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