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 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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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白景變化明顯,往日雖也長期在外,卻不似如今這般。陸明月不在,陸白景也不在。未知變得惹人猜度,於是陸家差人傳來兩信,一封遞到陸白景手上催他回家;一封遞入了陸明月的南垣舊宅。所幸陸白景早有預備,派了人守著宅子,才收到來信。

    如此,他二人未如何,我先著了慌。每日街也不敢多出。但凡出外,必要蒙麵戴紗,隻怕遇著熟人,認出我來。

    來信第三日,陸白景對陸明月道:“我得回去一趟,免得老太太與娘起疑。你在這兒好生調養,不許胡鬧。我頂多十日就返。”

    陸明月道:“我近日害喜害的厲害,不拘聞見什麽,都膩膩的,大夫說我早了別人許多。你若不在,我更沒胃口了。”

    陸白景道:“我打算與娘直說我南垣另娶了一房,已是喜了。為了陸家的香火,她總會幫我擔待些,也好過我編各種慌。”

    陸明月道:“好是好,隻是怕她猜出來。”

    陸白景道:“真這樣,我也不瞞著。此刻已是木已成舟,要我舍了你,再再不能了。”

    陸明月滿麵紅暈靠進陸白景懷裏,陸白景從懷裏取出一張紅紙,笑說道:“我給咱們兒子想了幾個名字,不知哪個好,你挑挑。”

    陸明月笑嗔說:“你就知道是兒子?”望著紙上葆字輩所配的數十項字列,每個字後麵皆細致注著五行,出處。念道:“葆真……真為金屬……有語‘天行貴葆真,心骨迥凡俗……’這個甚好。”

    繼而笑望陸白景念道:“葆愛……愛屬土,珍愛之意。”陸白景含情相望,陸明月歪首道:“陳造有語‘葆愛今其時,自視要嬰孺’。用意美。”

    二人挨鬢同看,陸明月又念:“光,火屬,釋印肅《偈頌五首其一》有語‘體得寰中物,忘機自葆光。’”點頭道:“葆光,甚合你的脾性。”

    指點下麵一句道念道:“一寸葆萌茁,琅玕千尺姿……”

    又念:“玩鶴怡神資葆毓……”

    一一認真讀畢,終於眯眼笑道:“都好,怎麽這樣好呢。我都挑不出來了。”

    陸白景聞言都好,反而失了主意。接過紙張,皺眉看了許久,搖頭道:“都不好。容我再想想。閑時奇句眾多,用時都跳不出俗類……”

    陸明月倚在陸白景胸前道:“還早呢。萬一生下來,不是兒子,怎麽辦?”

    陸白景握住她手,稀奇笑道:“這話古怪,女兒兒子,是你養的,有什麽分別?”

    陸明月道:“若是女兒,怎麽傳宗接代?幾個總商裏,哪個沒有兒子?”

    陸白景失笑,擁緊了陸明月說:“這不輪到你操心。你生什麽我都喜歡。”咬了懷裏人的耳垂低吟道:“我對這個事,還是樂在其中的,機會長著……”

    陸明月歪頸聽罷,咬唇握拳就捶。

    第二日,陸白景一早與張全趕回北垣,李德與我在崇景居照顧陸明月。

    陸明月害喜害的尤凶,白日不能動,走兩步就暈,五步內必定吐出來。原本就不思飲食,吃什麽吐什麽,愈發沒了胃口。上一瞬要吃酸梅,下一瞬還不待吃進嘴裏,聞味道就受不了。

    不消說油煙氣,東西看進眼裏也犯惡心。不能見辣子,芝麻也望不得。盡吃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也頂不住兩天,便再不想碰。問大夫,大夫說:“不拘好歹,先別餓著。這會子,不是講究

    的時刻。”

    誠然每晚是必須吃的,因為要吐。否則便在床上煎熬半宿都睡不下。胡亂什麽塞進胃裏,嗚哇連黃疸水吐出,方能安然入睡。

    我深幸陸白景不在,那境況著實看著令人心酸。

    如此折騰了七八日,陸明月消瘦了幾圈。

    每日早晚問時間:“幾日了?”

    “白景去幾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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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sp; “有十天沒有?”

    我便勤勤在旁邊說:“早呢,你安心調養。”

    “才一天……”

    “才四日……”

    第八日的時候,許吳二位大夫密密斟酌商量了半日,拉過我說:“姑娘,有個好消息,有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我一聽壞消息,心裏咯噔一下,好消息什麽壓根沒往心裏去。陸白景不在,那裏經得起半絲兒壞消息?驚不迭問道:“什麽壞消息,怎麽了?”

    吳大夫道:“奶奶氣血兩虛,身子骨弱,胎像不穩……”

    我急道:“要不要緊?能開什麽藥隻管開,人參、燕窩、鹿茸、蟲草、靈芝、雪蓮……什麽都行!我們爺不計錢的,主要奶奶和奶奶的肚子。”

    吳大夫上了幾許年紀,說話慢條斯理,含蓄笑了笑,徐徐道:“不是錢的事,此刻上,大補多是毒,隻得多珍重,好生保養。”

    我火了,道:“你這老大夫,既然是大夫,就想想主意啊!這胎像不穩,你得想辦法給弄穩了啊!你巴巴地告訴我,然後又告訴我沒辦法,那是個什麽辦法?”

    吳大夫被我訓地這這這那那那說不出話來,許大夫上前道:“姑娘莫急,吳大夫話沒說完。這些壞消息啊,都是因為奶奶腹中是個雙胎的緣故。”

    我一聽,瞪大眼,眼看吳大夫哎哎哎地點頭,心中雲霾頓消,看著他老人家頓時順眼許多。忙道:“真的啊!”

    徐大夫道:“吳大夫是行內的千金聖手,多年從未錯診。在下從醫多年,也未出紕漏,因此……應該做的準。”

    我興高采烈,捉住吳大夫道:“你這老頭兒,還賣這麽個關子!對不住的很呐,我改明兒燉湯孝敬您老人家!”

    陸明月知道了也歡喜不禁,隻一再央求李哥哥去通知陸白景。李德想是喜事,也是大事,遂連夜啟程北垣。

    第十日一早,開始下起濛濛細雨。到中午漸轉滂沱。陸明月因陸白景和她約定十日即返,不免念叨牽掛。頻說昨夜一夜眼皮跳,今日心慌難耐,白景如何還不回來?是不是路上出了岔子?

    我安撫道:“沒有的事,爺多年都在外麵跑,路再熟不過了。你別瞎操心,安心為上。現下肚裏的,可是陸家兩條命根子,若真出了差錯,怎麽對得起爺?”

    陸明月勉強吃了半碗雞絲粥,懶在花梨塌上翻書。不多時,屋內晦昧難見字,我命丫頭掌了燈。

    屋外雨落如注,我走到廊下,望雨歎道:“這場雨下過,隻怕真冷了。”視線裏院子的花草樹木淋淋地站在雨中,像個狼狽的旅人。

    我腦中突然一閃,扶著廊柱喊道:“趙媽,院子的茶花收了沒有?”

    叫了幾聲,都不見人,我揪住小丫頭問:“趙婆子呢?”

    小丫頭答:“這會子不見,沒準兒躲哪兒摸牌玩去了。”

    我顧不得大雨,遮著頭就往大院衝。幾個小丫頭見形勢不對,也匆忙跟上。果然,滿院茶花早打的不成樣子,我氣急,叫道:“都還愣著,給我移啊!這些花兒死了,你們一個兩個,都別擱這兒混吃等死了!”

    說著時,趙早媽打了傘上來,急忙為我遮雨,賠笑說道:“喲,姑娘怎麽自己上手了,我這不是忙的走開了一會兒……看淋著生病!”說著且遞眼色,一旁幾個婆子趕了來,七手八腳開始搬動。

    我揮開她手道:“老貨,平日裏沒事兒,我諒你年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得過且過了!你也不想想,爺是為什麽巴巴從千山萬水裏運了這麽百來盆東西來,白花花的銀子尋了你來,不費

    你做別的,就為了這幾百顆命了!得了,這花兒若死了,你回家玩盡興吧!”

    趙媽被我說的臉上掛不住又不敢回嘴,正僵著,前麵小廝跑過來道:“生歌姐姐,奶奶出事了!”

    我腦子一懵,一盆花嘭地摔碎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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