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等閑驚破紗窗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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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雨夜過後,我一直在做準備,胸中醞釀著一個對我來說天大的計劃:我要向仲滿告白,從第一眼看到他時說起,言無不盡。這個計劃與我當初要追隨他來國子監一樣,是確定而認真的。

    我也仔細考慮過後果,成便最好,不成則隻當是個劫數,我便退學遠去,天下之大,不怕沒有容身之處。

    春日已逝,田假將至,我決定就在這假期中表白仲滿,也想好了一個定情的信物——我要將項上戴了快十年的玉羊改成一串劍穗來點綴他那把稀世寶劍。

    “仲滿兄,這個田假你要做些什麽?何時有空?我想約你出去遊逛,就去上次你帶我去的竹林。”一個微風習習的夜晚,我敲開了仲滿的房門。我直言相邀,心中滿懷期待。

    “也無特別的事情,放假頭日便可。”他未作思索,倒很爽快。

    “頭日啊?不行不行……”我連忙擺手,想那信物還需時日製作,零件也要等放假才能去買,卻是不用這麽著急的。“我最初幾天都有事,或許初八、初九,你看呢?”

    “嗬嗬嗬,好,都由你,就初九好了。”他笑笑,一片隨和態度,忽又問:“玉羊,你是否隻約了我一個?前日我聽真備也提到出遊,不如叫他一起?”

    “不行!”我立馬拒絕,這還了得?難不成我當著真備的麵向他告白?想想都起了一身雞皮,羞臊不已。

    “你……你這是怎麽了?”他略顯驚訝。

    “……下次再叫他不行嗎?”我一時倒真想不出反駁的理由,隻便湊到他跟前,雙手抱拳抵在胸口,作求告之狀,“下次哪怕叫齊了他們幾個都好,就這一次你依我吧?就我和你去,好不好?求你了!”

    “我不過是提議,你不願意便罷了,哪裏值得你這樣!”他有些動容,趕緊撥開我抱拳的雙手。

    “嘿嘿!”我見事成,不免高興,“那就這麽說定了!初九,巳時,我在竹林等你,你千萬不要忘記啊!”

    “好,我記下了。”

    聽他親口應下,我便不再多留,幾乎蹦跳著就出了屋子,還差點忘記幫他將門合上,又折回一次。我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勝算隻有一半,但這種憧憬而又激動的心情是不由自主的。

    田假初日,我帶上所有積蓄便往街上去,心中盤算著該買多少絲線,又是什麽配色,連頭也不用抬的。

    “看路看路,要撞上了!哈哈哈……”

    不過剛離了國子監大門還未出橫街,倒遇上兩個熟人,官人和那隨從阿伯。他們一前一後而站,含笑看我,就在我正前方兩步遠,似是早就注意到我了。

    “官人萬福,阿伯萬福。”我頗覺意外,先向他們行了一禮,“你們還是來找我的?”

    “對呀,剛到這裏便看見你了。你這孩子走路怎麽不抬頭啊?是要去哪裏?”官人問道。

    “去買些東西。”我簡短一答,心中複又勾起上次之事,“對了,前番在雲來酒肆吃飯,官人先將賬結了,我本想還的,可我上月祭奠父母將錢花去大半,如今所剩不多也有用處,就下次再還,我說話算數的。”

    “你父母……”官人聞言神色凝滯,笑容也沒了,可話卻頓住,轉而又改了口,語態滿懷憐恤:“不必了,不必在意。”

    “那……”我自是還記得他們在酒肆門口的對話,那位雲中王,此時情景倒有些想問,卻又遲疑,“那我要去買東西了,官人你還有什麽事嗎?”我終究未問,想著無甚必要,眼下還是仲滿的事最要緊。

    他舒展雙眉,神色恢複如常,說道:“我也無事,不過隨意遊散,也未帶車馬,就與你同行可好?”

    我雖覺奇怪,卻也不好攔他,這寬闊大道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便點了點頭,由他相隨。過了三四個路口已近東市,街頭各樣商肆就多了起來,我左右觀望著,很快便尋到一家賣絲線花飾的鋪子。

    “你一個兒郎,怎喜歡這女兒家的玩物?”

    意料之中,官人好奇地詢問起來,但我早已想好應對,便笑道:“我因太窮,身上連個腰佩也沒有,買些絲線自己編一個。”

    他雖還有些難以置信似的,卻沒再繼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續追問。我便低頭仔細挑選,一時也不管如何。

    “你這後生到底在說什麽呀?你要什麽?聽不懂嗎?”

    “這個三十錢,是要它嗎?不能再少了,原本不貴!”

    “你究竟什麽意思啊?我說這個,三十錢。”

    我這裏正抓了一大把彩線反複斟酌,全神貫注,卻忽聞身側言語吵鬧,轉眼看去時,倒大為意外。

    那邊鋪麵上,一個青年想買羅帕,卻與店家語言不通,而此人竟是仲滿的傔人,羽栗吉麻呂。我暫放絲線左右尋看,倒不見仲滿身影,他是獨自在此。

    要不要幫他呢?若他不記得我倒還罷了,若記得我,回去告訴仲滿我懂得日本語,豈不提前就暴露了?我雖從未刻意隱瞞,但一直也沒機會展露,這時候……也罷,救急為先。

    “店家,他是日本人,不懂唐言,你說再多也無用。”我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過去,“我來問他吧,我懂日本語。”

    “哦,原來如此,那就有勞這位小郎君了!”店家這才恍然大悟,對我很是感激。

    再看羽栗吉麻呂,他急得抓耳撓腮,滿麵通紅,倒也還沒注意我,我便用日本語說道:“你是不是想買帕子?想要什麽樣的,告訴我,我去說與店家知曉。”

    他聽了猛一抬頭,兩眼瞪得像鈴鐺似的,轉而稍緩,又驚又喜,說道:“是啊,我不懂唐言實在羞愧。我看中了這一塊,但這花色卻不喜歡,想問店主有無紅色。”

    我循他所指看去,是一塊白底繡藍花的帕子,式樣簡單。我將意思轉達店家,店家思索著說有,便去找來,不過片刻,果然取回。

    “嗬嗬,這後生怕是要送給心上人的吧?其實這藍花比紅的好看,我都賣出許多了。”店家奉上帕子,順嘴取笑了一句。

    我也笑笑,想這話卻是,紅的似乎不如藍色清雅,在白底上放著略顯突兀。吉麻呂自是聽不懂這話,隻興高采烈地接過帕子付了錢,又向我連聲致謝,而直到離去也沒認出我來。我竟多慮了。

    “你……竟懂得日本語?!”

    完事轉身,官人他們以一種震驚而深沉的目光看著我,我有些尷尬,差點忘了他們還一直跟著。

    “是的。”我點頭,慚愧一笑,“自小我母親所授,還算通曉。”

    本以為,以官人這愛打聽的做派會繼續向我詢問,卻誰知他竟生生定住了似的,許久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官家,官家!”隨從阿伯拉了拉官人的衣袖,似也有些慌張,目光時時瞥向我。

    我弄不懂其中緣故,又見半天沒有下文,隻便繼續挑選絲線。約莫半個時辰後,我終於在一片五顏六色中選出了三種:墨色絲線為主,輔以碧色,再裝飾少許荼白。我想,這樣做出來的劍穗掛在男子的佩劍上,既不花哨,又很別致,仲滿肯定喜歡。

    “我買好了!我要回……”結賬後,我隻想趕緊回去動手製作,便準備與官人道別,可抬頭一看,他們人不見了,原本的位置站著兩名衛士模樣的人。

    “我家主人有急事先走了,命我等護送郎君回國子監,車駕就在那邊,小郎君請移步吧。”

    怎麽又是這樣半途離開!我實在是迷糊了,想他上次是忽然身體不適,這次是忽然有急事,若非湊巧,那也太古怪了,簡直可以用詭異來形容。

    “小郎君是否還有別的事?我二人供郎君驅遣!”

    “哦,不不不!我沒事了,你們別這樣,我不習慣。”這衛士對我越發禮遇,我自是承受不來的,“也沒多遠,我自己回去就好,幫我多謝你家主人,告辭!”

    我丟下這話一溜煙地跑開,他們先還追喊,我隻竄到人多的地方,便輕易地將他們甩開了。我想,這官人行跡不定,連趙助教也十分避諱,恐怕並非常人,還是少招惹為妙。

    作者有話要說:  玉羊:早點來喲!愛你?( ????` )比心

    仲滿:感覺背後有點發涼

    玉羊:(微笑)為了愛情尊嚴算什麽

    仲滿:突然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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