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等閑驚破紗窗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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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沉浸在製作劍穗的手工裏。我想先把絲線打成一個如意結,然後將玉羊串在下頭,再用一把流蘇結尾,但想象總歸不如現實,這對我來說是很複雜的事。

    幼年時,我倒是常看母親為父親料理這些佩戴之物,可我從來也靜不下心,就更不提去學了,如今真是後悔莫及。我是打了拆,拆了打,除了吃飯睡覺便是研究怎樣打結,其間還作廢了不少絲線,終於在初九前夜勉強做成。

    “就這樣吧,仲滿若收下,便不會太挑剔的。”

    我抓著這並不美觀的作品對安慰自己,其實心中非常嫌棄。那如意結本應狀似靈芝,可我的卻是像被啃過一口的,而流蘇本應順滑齊整,卻也被我弄得長短不一。

    夏季夜長,可這一夜卻很短,我數著一聲聲更漏,仿似頃刻間便迎來了曙光。與他約在巳時,可我五鼓便出發了,抵達竹林水畔隻剛過卯時。

    我隨意坐下,前是清流泠泠,後則秀竹朗朗,沒有忐忑,也不緊張,心裏倒越發平靜。

    “玉羊。”

    離巳時還有半個時辰仲滿便到了,形容穿戴與平常無異,隻是額上掛著汗水,顯得有些著急。

    “讓你久等了,我還是晚了。”他說道,麵露愧色。

    “你急什麽,還不到巳時呢。”我笑道,“是我來早了。”

    “赴約是該早些的。”他解釋道,“不然怕你以為我忘了。”

    “嗬嗬,你有心了。”我一陣欣喜,想他果真至誠,便不再拖延,開門見山,道:“今日約你來,並不為遊逛,其實是有件事要告訴你。此事對我來說很重要,你可願意聽?”

    “玉羊,你是不是遇到什麽為難的事了?你告訴我,我一定盡力幫你!”他雙眉一皺,倒憂慮起來。

    我頓了頓,心中感慨,慢慢說道:“是算得一件為難的事,也隻有你能幫我。你先聽我說,千萬不要著急。”看他篤定地點了點頭,我沉沉氣繼續開言:“我不叫趙逸卿,你們一直叫的玉羊才是我真正的名字,學名是四個字,獨孤玉羊。我是景龍元年的秋天出生的,因生時正當明月高懸,當年又是丁未羊年,便得了這個名字。你應該知曉我們唐國的紀年,景龍元年是十三年前,所以我今年十三歲。”

    “那麽你是隱姓埋名又謊報了年紀才入的學?!這是為什麽呢?”我才稍歇他便迫不及待追問起來,異常驚詫,“是不是被老師發現了?難道要你退學不成?”

    “沒人發現,你聽我把話講完嘛。”我有些好笑,隻將他趕緊勸住,接著說下去,“不僅如此,我也不能算是越人,我是在長安出生的,父母都是長安人。父親本在仕途,母親也出身官家,三歲那年,父親辭了官,我們全家去了越州隱居,這一隱便是七年。所以,我同你說過我長於山野,父母又因疫病亡故,都是真的。開元六年,我因無所依靠回到長安投親,無奈親人不認,為了生計,我就在東市的雲來酒肆做了雜役。”

    我未講到重點,他此刻也隻是添了些許悲憫之態,“總見你活潑愛笑,性情開朗,卻不知你還背負著這般隱情。玉羊,你不要擔心,這些事我不會對任何人說起。”

    “我不怕,我相信你。”我注視著他,心潮暗湧,倒並非忽然膽怯了,隻是多少有些慎重,“仲滿兄,你道我為何又去了國子監?”

    “江出大貝,海出明珠,皆不因一時蒙塵而永世埋沒。玉羊,你是天縱英才,該當如此。”他不假思索地回道。

    “仲滿兄錯了,玉羊全都是為了你。”我以為我會飽含深情地說出這句話,但出口之時卻十分鎮定,而這積蓄已久的情意是慢慢流露的,“若你還記得,兩年前你和真備兄到過雲來酒肆。那天,你與真備說著母語,又轉而講出一口純正的關中秦音,我就在旁邊看著,對你心生敬佩,便喜歡上你了。這喜歡不是同窗之情,也非兄弟之情,而是愛慕,是女子對男子的鍾情。”

    “玉羊,你在說什麽呢?”他竟沒有被嚇到,還笑著問我,“此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可開不得玩笑。”

    “我知道我不漂亮,但我真的是個女孩,我沒有和你開玩笑。”我向他走近了兩步,鼓足了勇氣,“我說了這麽多,其實目的隻有一個,我今日是來向你告白的,我想請仲滿兄也喜歡我!”

    他終於被嚇住了,渾身僵硬,像塊木頭似的戳在地上,雙目發直,口唇微張,麵孔也少了顏色。我卻笑了出來,知道他是把這話聽進去了。

    “滿郎,我這樣叫你好不好?名字後麵綴一個郎字,我母親也是這樣喚父親的。”我主動牽住他一隻手,仰麵看他,希望能慢慢緩和他的情緒,也讓他感受到我的一片深情,“滿郎,我知道你拒絕過楚娘子,也說自己無意於婚姻之事,還有那道不準唐女離國的詔令,但我這一路走來並非等閑,我不想放棄。我同楚娘子不一樣,她有家業有弟弟,就算她再喜歡你,也無法拋開一切不管不顧,但我可以!我是個孤女,孑然一身,而更重要的是,我通曉日本語。我的母親出身典客令之家,精通三國語言,她自小教我,我卻隻學會了日本語,想來也算是一種機緣。所以啊,若你能喜歡我,我便可偽裝成你們使團的一員隨你歸國,你完全不用擔心任何事。”

    “玉羊……”我說了這許多,他總算有點反應了,隻是嗓音深沉,神色茫然,倒有些不信似的。

    “嗬嗬嗬……是不是覺得不真切?”我理解他這一時的發懵,便用日本語將方才之言又複述了一遍,“怎麽樣?不差吧?”我說罷向他挑挑眉,心中頗覺得意。

    “玉羊,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在唐律裏是死罪?”他好像忽然緩過來了,但卻並不高興。

    “你是說女扮男裝入國子監嗎?”我明白他所指,倒不在意,“隻要你不告訴別人,誰會知道呢?我一心追隨你,哪裏有空想那麽多!”

    他聽罷歎了一聲,也未說話,稍顯無奈,卻不知在想什麽。

    我覺得自己要做個解釋,便道:“你不用為我擔心,我知道你如今尚未學成,歸國還早,我也並不是要你立即就喜歡上我,我可以一直陪你讀書上學,等你喜歡上我!一開始,我也沒想這麽早向你坦白,但楚娘子的事讓我很害怕,我怕還會出現一個像她這麽出眾的女子,我怕還未追到你,便失去你了。”

    “你還這麽小,知道什麽是喜歡,又喜歡我什麽?”他也許是接受了我的話,語態動容,一雙溫柔的眼睛裏似有晶瑩一片。

    我心中竊喜,覺得勝利在望,笑道:“早在公然府中留宿時我便同你說過,喜歡一個人,隻有日久情深,不論年齡長幼。我自然知道什麽是喜歡,我對你,從第一眼起,便什麽都喜歡!”

    “所以那時你說你有了心愛之人,就是我嗎?”他微微一笑,問道。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隨即從袖中取出那串劍穗舉在他麵前,“你生辰時我未及送上禮物,現在我把我的玉羊送給你好不好?我將它改成了劍穗,可以係在你的那把寶劍上。你的劍是你父親送給你的,我這玉羊也是我父親給我的,我覺得正好相配!”

    “玉羊……給我?!”他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又帶著些許訝然,許久沒有收下。

    “是啊,玉羊給你,玉羊也給你!”我毫不避諱,也不感到羞澀,心中隻有高興,但見他還是不收,卻又急了,“你是不喜歡這絲線的顏色嗎?還是嫌我做得太醜了?”

    “不!不是的!”他驀地一慌,這才恢複神色,“玉羊,你可以不可以等我一天?就一天!我會帶著那劍來找你!”

    作者有話要說:  玉羊:我們可以是配偶嗎?

    仲滿:羞羞o(*////▽////*)q

    玉羊:我們可以是夫妻嗎?

    仲滿:還是羞羞o(*////▽////*)q

    玉羊:滿郎,我宣你,宣你宣你!

    仲滿:第三次羞羞o(*////▽////*)q

    玉羊:你離挨打就這麽點距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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