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作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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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虞仲煜早先定了臨江的望月樓雅間,待瞧著差不多了,眾隨侍的丫鬟手裏皆是在攤販上買的玩意兒。
便說過去歇歇,虞宓微靠在薑元讓身上,因笑道:“讓讓,你可是累了?走了這半個時辰,我都倦了,怕是你隻更辛苦的。”
薑元讓搖頭,一手裏還提著虞宓的零嘴兒,“不累,再走一會兒便能歇了。”
虞宓點點頭兒,笑道:“咱們瞧過的燈市也不少了,倒是今兒這回最好看,先前那玩噴火的,我瞧著倒怕人的緊。”
薑元讓側頭,微微一笑,“不是賞了他銀子,你也是大方,一兩銀子抵你半月月錢了。”
虞宓向來最是個心腸極軟、見不得人間慘劇的,出門在外瞧著個老弱的,自己便心裏不好受起來,是以隻要手頭寬裕,絕不吝嗇的。
因笑道:“左右我吃穿不愁,錢拿在手裏也沒去處。那小姑娘才七、八歲兒,走在那瞧還瞧不甚清的絲兒上,怪惹人憐的,便賞了。”
薑元讓笑道:“隨你罷了。”
閑話間便到了地兒,望月樓乃是個高約十來丈的酒樓。
四下簷壁皆掛了紅燈,門前旌旗飄搖,好不威風,來來往往的人皆綾羅綢緞加身,富貴不凡。
一眾人進了屋子,挑處兒坐了,虞宓和劉嫚兩個細瞧方才買的零碎物件兒。
幾個公子在外間一處說話吃茶,又囑咐小幺兒送些果子吃食上來,薑元讓到東間看牆上掛著的棋譜。
宋湘雅自跟虞宓兩個一處,瞧她兩個說的有趣兒,也不打擾,自挑了窗邊的炕去坐。
炕上放著玻璃抗屏,一座梅花式洋漆小幾,一旁有填漆茶盤,清亮的茶水裏飄著金銀花。
隔著一道大紅撒花軟簾,依稀能瞧見外頭幾個公子,兩道九宮格雕花菱窗大大敞著,微涼的風吹進來。
不經意往下一撇,倒是瞧見了熟人,
原是虞宸跟夏侯府少爺姑娘們一道出來了,隨行的人有景鄉侯府的公子姑娘,安陽伯府的公子姑娘。
宋湘雅轉頭招手兒,笑道:“你倆快過來,瞧下頭是誰。我原說喊了一道,到底咱們已這麽多人了,再多了倒不好。”
虞宓兩個放下東西,走到炕邊,往下看,因笑道:“早便知今兒出來的人多,雖沒一起,還說不定遇到呢,不想還真是。”
下頭虞宸一行原也是要進望月樓歇歇,不想便被個青衣道士攔著,先自報了來曆。
笑道:“我瞧這位姑娘額寬鼻高,下巴圓潤,竟是個一等一的富貴命。來日必能富貴天助,尊貴不凡,且姑娘所嫁之人也乃天之驕子,人中龍鳳。”
眾姑娘平日裏無事,自是思量往後歸處,那個不想得個良人。
再有那家室一等的,誰不豔羨,當下不由興趣紛紛。
虞宸淡淡瞧他一眼,笑道:“多謝道長美言,想必這話不止我一人聽說了,敢是道長為姑娘家相的命數皆是如此。”
那道長微微笑道:“姑娘不信也罷,原也是我多事矣。異界之人嘛,想來也不與此間人同矣。”
說著大搖大擺走開了,再怎麽說也是修道之人,偶爾一次瞧著一些人身上異數也是有的,不想今兒就叫他碰到一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原是那姑娘身上氣運強過一般人過多了,今兒也是奇怪,先前遇到的那起人。
其中那對金童玉女也是略有不同,不過多久,又來一個。
罷了,這地界兒待不得了,還是快快回山,往後便叫師弟們來罷。
卻說虞宓聽那道士說“異界之人”,唬了一跳,神色微變,暗道莫非自己身份被人瞧出來了?
待要細問,隨行的人太多,恐節外生枝,且那道士說個不清不楚便去了,也隻得作罷。
一時暗自思量,不想聽上方有人笑道:“五姑娘莫要聽那人混說,方才我們也遇到了,就是騙人去道館罷了。”
虞宸抬頭,瞧是三個姑娘,說話的乃是宋湘雅,因笑道:“多謝姐姐提醒,原也是不信的。”
虞宓瞧他們也是跟了眾多丫鬟小廝,手裏皆提了包裹,因笑道:“姐姐們還要何處去?逛了這大半日,不若歇歇再去罷。”
底下幾個姑娘都說極好,便進去了,
景鄉侯世子董良忠與安陽伯世子尚融墜在後頭,因笑道:“方才那便是虞府七姑娘?果是個世間少有的美人兒,往常怎沒聽過。”
那景鄉侯世子董良忠雖生的一表人才、俊逸不凡,卻是個處處留情的風流性兒。
紅樓楚館裏的姐兒那個不識的他,就是閨閣中的姑娘,顏色出眾的,也叫他認了個透。
雖不敢舉止輕佻,到底甜話兒好話兒張口便來,惹得姑娘們癡癡發笑。
虞宓原叫家裏保護的好,便是出門赴會赴宴,自也是同姑娘奶奶們一處。
外人跟前又是個極安靜的性兒,是以姑娘圈兒中多知曉她,隻不大說起。
到底顏色太過出眾,少不得比下太多人去,是以除幾個玩的極好的手帕交,便沒來往親近的人了。
尚融輕搖折扇,笑道:“人好好的姑娘家,叫你這浪蕩子瞧去,少不得辱了人家。”
董良忠不話的,不是因我討人喜歡了。七姑娘那般的人兒,也是個姑娘家,便也能叫我哄的開心的。”
尚融隨了眾姑娘身後,往樓上去,不時回頭笑道:“你竟別去碰釘子了罷,虞三少護這個妹妹似個寶貝疙瘩,若惹了他不快,有你受的。”
董良忠笑著搖搖頭兒,不以為意,兩廂姑娘們見過,熟識的皆手拉了手兒去說話。
董良忠近距離瞧見了虞宓,越發癡了心,他也算見過佳麗無數,不想竟沒一個比的上七姑娘的。
長相不輸她的,氣度涵養極不上;端莊有禮勝過她的,容顏又差之遠矣,真真今兒方見了何為絕代佳人了。
獨自一人撿了門邊花梨交椅坐,手裏端了茶,時不時偷瞧。
卻說尚嬌瞧見虞宓劉嫚兩個,早歡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了,三人尋了一處說話,因笑道:“好你兩個,出門玩兒,也不叫我一聲兒,難為我還想著你們呢。”
虞宓忙笑道:“你莫氣,原是想叫你的,到底今兒人太多,若一時顧不上你,叫你受了委屈,倒是我的罪過了。”
劉嫚也道:“我倆也不是特意約著的,巧是出門時瞧見了方一道兒。今兒買了好些玩意兒,你過來瞧瞧,若喜歡的,送你賠禮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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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幾人又去細瞧東西去了,卻說虞宓不在府裏的幾日,虞宸日日出府,預備開新鋪子之事,因而結識了好些公子貴女。
那董良忠之妹董悠便是虞宸頭一個手帕交,也知了那紅極一時的天外來客便是她。
因想著虞宸癡傻數年,京都閨秀圈子裏無一點兒虞宸名頭,便很是為她不值。
況她也欣賞虞宸文采,這般好的人兒,如何能見她埋沒,是以時常拉她去姑娘家的聚會,也露個臉。
今兒這麽多人倒是個好機會了,便走到屋子中間笑道:“今兒逛了這一回,我倒琢磨出幾句詩了。到底哥哥們皆是才子,雖不敢獻醜,說出來給我品誡品誡也是我的造化。”
尚融接口笑道:“這有何難?既如此,便大家作一回詩,不枉今兒這一趟。”
都是些文采斐然的,自然皆別無二話,於是便吩咐底下人討了紙墨過來。
虞宓拿了紙給薑元讓,笑道:“讓讓,你幫我作如何?今兒我累了,才思枯竭,想不出好句了。”
薑元讓拿狼毫敲了一敲虞宓,微微笑道:“少來,還不知你呢,最是個有詩興兒的,如何今日便沒了。”
原是薑元讓自己悶了半日,虞宓為引他說兩句話兒,故意鬥巧兒的。
因說道:“今兒吃的太好,好句都堵肚子裏了,讓讓你這般好呢,幫一幫我如何?”
薑元讓隨意寫了一首,放下筆吹了吹未幹的字跡,笑道:“便幫你作一回,有何好處?”
虞宓瞧了一回周圍,眾人皆是細思模樣,或幾人一處討教,因笑道:“你要什麽好處?我可沒了銀子了。”
薑元讓笑她,“不想還是個財迷,罷了,我也不要你的銀子,便幫我做一件長袍如何?”
虞宓時常為薑元讓做衣裳,便是虞仲煜與虞二老爺也沒這待遇。
細想了一回,笑道:“罷了,不過一件衣裳還是有的,如此便定了。”
不想劉嫚聽了他兩個的話,忙笑道:“可打住罷,阿久如何這般懶了,不過一首詩,也要表弟幫著作。再不能的,你自己作,不若便告訴大夥兒看準是不準。”
虞宓忙央告道:“好嫚兒,你不說那個知曉,便叫我躲一回懶又如何?”
劉嫚笑道:“這也容易,既給表弟做了衣裳,也為我做一條長裙,也便罷了,我也當一回聾子啞巴。”
虞宓想了一想,笑道:“不好,這生意我虧了,罷罷罷,還是我自個兒來罷。如何便叫你聽了去,換了旁個,也叫我躲了這回便是了。”
劉嫚笑著衝她做鬼臉,自去想詩不提,虞宓便拿起薑元讓用過的筆,細思一回,落筆便寫出了一首。
一時眾人皆有了,你瞧我的,我瞧你的,劉嫚尚嬌瞧了一會虞宓的,笑道:“方說自己才盡了,可是打嘴了。我瞧了這一圈,獨你這首最別致,想該是你的冠首了。”
劉嫚細細品了一回,歎氣道:“罷了,如何便和阿久比詩呢,自來勝不了的,白白叫人笑話罷了。”
虞宓收了詩稿,笑道:“快別給我戴高帽子了,大家夥兒這麽多,我可不敢自傲,便是幾位哥哥也隻有強出我百倍的。”
尚嬌笑道:“誇你又沒好處拿,咱們說真的,你這首兒真真好,不若便問問四少,他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再不能哄人的。”
薑元讓拿過虞宓手裏的詩,瞧了好一會兒,道:“該是一等,真個不差了,風流灑脫,趣意橫生。”
幾人正說呢,卻聽那邊一聲聲兒驚呼,便聽董悠道:“真真了不得,看來今兒幾位哥哥也要甘拜下風了。”
有人道:“便是如何,說來聽聽。”
董悠笑道:“還是叫阿宸自個兒念罷,這般好的詞,我瞧著便想討了。”
虞宸淡淡一笑,“莫鬧了,阿悠,快念罷。”
董悠瞧了周圍一眼,見眾人皆是期待,不由高聲誦道:“青玉案·繁燈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
一語了了,屋子裏便是鴉雀無聲,好半響,才似回了魂兒了,不由都笑道:“罷了,咱們的便別獻醜了,倒越發襯托出五姑娘了。”
虞宓也跟著笑了一回,趁人皆沒在意,便把方才的詩稿塞進袖子裏,便是不準備拿出來了。
薑元讓瞧她默默無語模樣,拉了一拉她的手,又捏了一捏,便作安慰。
知她向來在作詩方麵從未被人給比下去過,今兒虞宸第一次作,便叫她有不及人之想了。
雖無好勝之心,到底在擅長的方麵給人輕而易舉比下去,心裏如何好受。
虞宓知他想法,搖了一搖頭兒,示意他沒事兒。
董悠笑道:“可先別吃驚,還有一首呢,這個才是真個好,也不知阿宸是如何想出來的這般好詩的。罷了,往後我可再不敢你跟前作詩了。”
方才哪一首已是驚豔四座了,不想還有更好的,眾人不由都急道:“倒是如何,說來咱們聽聽,也輸個心服口服才是呢。”
董悠繼續道:“ 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裏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複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
這下眾人便真個無話可說了,幾個姑娘皆圍過去,瞧著虞宸嘖嘖稱奇。
虞宸也落落大方,任她們瞧個夠,虞宓這下是真個一點相比較的心思也無了,她差五姐遠矣。
幾個公子細品一番,不由都對虞宸刮目相待了,為她的才情驚豔到了。
這裏眾人瞧虞宸的眼色皆變了,仰慕中帶了尊敬,尤其董悠想是她幫了虞宸,不由有些成就感。
便聽門外有人笑道:“真個好文采!若不能結識結識,怕是要終身留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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