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這裏了，軍醫你一定要把他治好啊！”方正臉一臉的哀求，痛哭流涕道。

    張良不理他，首先衝了進去，迅雷一般掀開了帳簾，先點起蠟燭，靠近肥頭大耳一看。臉色蒼白，嘴唇不自覺地抖動，似乎在說著什麽，張良先伸手掙開肥頭大耳的眼睛，眼球亂轉，毫無規律，探起脈膊，慌慌張張的。

    “他這是陷入了夢魘，我先施針讓他穩定下來，你們把他扶起來。”張良擼好袖子，放下醫箱，拿出一根根細長的銀針，單手執針，先往肥頭大耳的腦袋上紮了幾針。、

    方正臉與紅衣士兵費力地按住亂動的肥頭大耳，一邊屏住呼吸打量施針的軍醫，一臉稀奇的表現。

    在張良不過幾針下去，肥頭大耳便安靜下來，隻是渾身依舊發燙，方正臉忍不住問軍醫：“軍醫，他怎麽還那麽燙啊？”

    “等我開些降溫的藥就好了，大概明天早晨，他的體溫會降下來，在此之前，必須有人一直看著他，如果他中途再次抽搐，就來叫我。這是藥單，去軍中藥房拿，喝一次就可以了，熬一個時辰，必須用小火，慢慢地熬。”頓了頓，張良又道：“如果人醒了，告訴他要保持心情的穩定，不要過於憂慮，他這是因為夢魘纏身，驚慌過度而產生的症狀，夢都是虛假的。”張良又瞧了一眼肥頭大耳，不自覺地搖頭，竟然被夢嚇病成這樣，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世間之事，千奇百怪，他見的還不夠多呀，還是太少了！

    “是，是，我記住了。”方正臉不停地點頭，又問：“軍醫，吃完藥之後，他就會好了吧。”

    “會好的。”張良看著方正臉，點了一下頭，又望了一眼肥頭大耳，心裏卻在說聽天由命吧，如果夢魘不深，自然會醒，如果深陷夢魘，就一直沉睡下去，結果如何，還是要靠肥頭大耳自己了，即使他有妙手回春之能，也不能把人從夢中叫醒，他幹涉不了夢境，隻有當事人自己可以。

    普普通通的夢也能折騰人，讓人瘋瘋癲癲的，癡癡傻傻的，還會因此……

    “記住我說的話，盡量保持安靜，讓他自己醒過來。”張良先邁開腿走了，方正臉還想問什麽，如果不是自己醒，或者沒醒怎麽辦？或許隻有聽天由命了。

    即使飽讀醫書，即使一雙妙手，即使救死扶傷，再大的醫者仁心，也不能治好所有的病，當軍醫，就是為治好每一位紅衣士兵的病，可往往回天無力之時，再怎麽掙紮，也無法挽救，在你麵前生生地斷氣，對自己再懊惱，再無力，也奪不回來，醫之，醫之，難矣。

    偶爾他也會疑惑，也會彷徨，學醫這條路，不是哪一個都可以救的，能做的隻有提高自己的醫術，讓自己能夠救的人可以更多一點，少一點那種，少一點無為。

    稀稀疏疏的蟲鳴，朗朗傳來，夜色無波，沙沙之葉，一片靜然與無波，明天再看一看吧。

    一切聽天由命吧。

    有時他也會心灰意冷，想過永遠不做軍醫一職，可還是依舊執著銀針，寫著方子，看著病患一臉病容，望著傷者一臉傷痕，瞧著他們哭哭笑笑，喜笑顏開，失魂落魄，不知不覺，就十餘年過去，每一次執針，眼前總會重溫類似的一幕，看病、施針、下藥、結束，然後拎著藥箱走人，孤身回到自己的住處，回憶見過的所有的情景，張良的表情似疲似倦，這也是鍛煉人心的啊！

    今天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張良翻出壓箱底的一本書，好久不看了，曾經自己隻想做一個旅者，四處漂泊，無論哪一處江山風景，他都想去看，無論再怎麽想，也隻能想一想。

    秉燭夜讀。張良摸著發黃有一種塵土味道的書皮，翻開一頁，專心地看起來了……

    “肥頭大耳，肥頭大耳，你說你是不是遭到報應了，為何不聽我的一塊勸呢！你瞧瞧，瞧瞧，你現在成了什麽樣？人啊，要有自知之明、知足常樂，不要總想有的沒的……”方正臉掛著一臉的早知道，你偏偏不聽，現在吃虧了吧的先知模樣，忽然，他由先知樣變得害怕了，“也許這兩塊石頭不是好東西！”他掏出白石，熒熒如玉的尖刺可真是讓人膽寒。

    “我要把你們扔了。”方正臉咬牙，差點崩碎了牙齒，“你們都是……”

    肥頭大耳還在不停地說著聽不懂的胡話，表情擠來扭去，像一塊黏土，肆意擺成各種形狀。

    “犯病了？”鼻子大動動了自己的鼻子，還彈了一下貓頭鷹的腦袋，“算了，算了……”正呢喃著，便見貓頭鷹一雙疑惑不解大眼睛圓圓地看向鼻子大，又轉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轉到了後麵去了。

    “真是辛苦你了，咕咕。”鼻子大憐惜地撫了撫貓頭鷹的褐色羽毛，貓頭鷹享受地閉上眼睛。

    這裏的氣氛和諧而溫馨，另一處就沒有那麽和諧與溫馨了。

    肥頭大耳依舊高燒不退，四肢卻沒有再抽搐了，額頭一直在流汗，拿毛巾擦了幹，不一會兒又會冒出汗水，方正臉幹脆把毛巾放到肥頭大耳的頭上，他看了肥頭大耳一會兒，忽然站了起來，往外麵走去，不知要去幹什麽？

    忽然想到什麽，他又回來，搜起肥頭大耳的衣服，掏出一塊硬硬的石頭，他不敢看，隻趕緊把紅石包起來，才匆匆往外跑，他鬼鬼祟祟的，東瞄一眼、西瞄一眼，生怕被人發現。

    這樣偷偷摸摸的舉動，反惹人更加注意。

    方正臉看四下無人，才踮起腳尖，順著陰影一步步走，不停地環顧四周，彎彎曲曲地前進。

    他看見有人過來，就躲在隱蔽的角落，不想有人看見他，卻發現周圍有很多人，平時這個時候不是應該還在訓練嗎？怎麽還有紅衣士兵四處走動，不怕被紅衣教官罵嗎？

    方正臉龜縮在木樁後，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有人，現在出去會被人發現的，而在這裏，也隨時會有被發現的可能，時間越長，可能性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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