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真的開始走黴運。祭司的身體到了天亮也還沒恢複原樣。

    他依舊形如幹屍，兩眼發黑如墨，雙手如爪，一副又喪又頹的死樣。

    相當的不妙。

    “你看我的樣子還像是個侍奉神靈的祭司嗎？”他伸著尖利漆黑的手爪問霍克利。

    “何必自取其辱。你現在的樣子幾乎是我們的近親。”血族毫無良心地紮了他心窩子一刀。

    自從祭司開始在神廟侍奉神靈，這是第一次曠工。

    他自然不能頂著這幅尊榮去廟裏。哪怕超強幻術加身也不行。這已經是瀆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自己身上還彌漫著屍體腐朽的氣息。

    自從他開始變成這樣，就再也不敢伸手抱一抱自己心愛的孩子，連思想也陷入死局。

    他還不想完全放棄自己人類的身份。放棄的話就意味著成為怪物，就意味著失去踏入神廟的資格，就意味著……

    他再也不能喂養那個石頭裏蹦出來的孩子。她生於神靈所持的靈力，成長也將以此為食。

    但是時間步步緊逼。

    他作為祭司擁有的能力越見減弱，能從神靈那裏汲取的靈力也越來越有限，而在信仰倒退的時代信民也在減少，不管怎麽看，都是壞兆頭。

    “所以孩子才會長不大。”祭司頹敗的歎氣，“因為力量的供給越來越少，她甚至隻能倒退。”

    “一旦等我這個祭司的時間用完，她又將何去何從？”

    從來性格樂觀的祭司終於露出難過的表情，“或許神靈的孩子，終究會回到神靈身邊。”

    “所以你才會找我來。”霍克利毫不留情指出他的用心，“你知道我們的來曆。”

    “你們的始祖也曾是你們國度的神之寵兒。”祭司沒有反駁，“在背負神的詛咒和流放後獲得了永生。”

    “所以，如果想讓那個孩子繼續存在下去，隻需要讓她背負同樣的詛咒便可。”血族冷漠道。

    祭司點頭，“那樣她就不必被困在這一方天地，也不必依賴人類的信仰而活。”

    但是成為血族不是什麽好選擇。一個接近神子的孩子墮落成魔，她會不會快樂可想而知。

    霍克利一想到自己要去拉取仇恨值，也相當頭痛。

    這個話題可以暫時不提。還是想想目前的窘況比較好。兩人不約而同地逃避。

    祭司不露麵，異狀可能被聰明的迦葉發覺。再次，廟裏不見祭司當值，外人也會過問。

    這個外人，包括祭司的女徒弟，現任聖女。

    她的名字是阿曼。

    霍克利被派去忽悠迦葉，至於那個上門找人的聖女，隻能祭司自己求福。

    不管將來怎麽樣，至少現在這一刻，血族很高興得到了享受親子時光的機會。

    鑒於上次‘舉高高’並不受歡迎，霍克利重新審視了被自己忽略的年齡細節，調整了親子方式。

    聽說這個孩子特別喜歡畫冊話本。果然是過了木馬以及舉高高幼稚遊戲的年紀，到了好奇心爆棚喜歡聽故事的時候。

    血族回憶了幾百年前照顧現任主人的曆史，果決地改變策略。

    他講起了童話故事。

    國度的不同注定文化的差別。沒有怎麽聽過西洋故事的迦葉果然被吸引，抱著黑貓坐在秋千上仔細聆聽，沒有追問祭司早上不和她一起早飯的原因。

    早飯對他們來說，其實都是形式。從身份來講，兩個非人類不吃人類的食物也不會餓死，隻是祭司相當看重人類的這種家庭交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流方式。飯桌文化是非常重要的家庭文化。這一觀點，血族先生也讚同。

    扯遠了。霍克利搜索了一番自己的積累，身為一個見不得光的黑暗生物，厚顏無恥地講起了弘揚真善美的故事。

    他講起了白雪公主。

    但是童話故事的邏輯在宅了五十年閱盡無數話本的神之子這裏行不通。

    迦葉：“別國的王子為什麽出現在王後的領土？”

    “也許是做客。”蹲著的霍克利眨了眨眼睛。

    “客人斷沒有在主人家四處亂走的道理。”

    “也許他得到了王後的允許。”

    “他和王後的關係很好嗎？讓一個國家的當權者對他這麽放任？就不怕他是混進來打探國情的奸細？”

    “或許。”育兒經驗畢竟過少的血族無法應付這樣的十萬個為什麽。

    “隻有沒有繼承權的皇子才會被派到別國，權利是危險的，繼承人不能冒半點風險，所以你說的那個‘王子’並不受寵。故事裏王後的國家並沒有什麽盛事，就算需要鄰國使節出使恭賀，也應該是專門的外交大臣。”

    “他除了唱歌和蜜語、趁人之危輕薄美麗的女人以外，沒有任何特殊的才能，怎堪如此大任？”思維和祭司一樣裝不下半點羅曼蒂克的迦葉麵無表情地分析，“他應該是個不學無術的質子。至少表麵是這樣。”

    “連死人都要玷汙，來者不拒的行徑分明下流卑鄙。如此一個人，王後居然放任他在自己的國家隨意行動？你不覺得有問題嗎？”

    霍克利：“……”

    “也許他用同樣的輕浮打動了王後，兩人之間有私情？”良久他才找到思緒，秉承著女兒就該驕縱的原則，從善如流地跟著對方挖掘故事背後不為人知的秘密。

    “或許。”陷入思緒的迦葉慢慢摸著膝上的黑貓。後者不甘心隻做聽眾，也立馬插嘴，“萬一是私生子呢？”

    黑貓的推理讓兩人側目。

    “你們想啊，王後手裏都捏著整個國家，她要什麽樣的好看男人找不到！這麽個不學無術的家夥有什麽優勢？還是敵國的，搞不好還是奸細！玩什麽不好要玩火？這不符合邏輯！”

    “質子可是被送到敵對國家表示妥協、隨時能丟命的可憐孩子！可想而知這個王子在父親那兒有多不受寵！但既然是政治妥協，王後的國家當然會盡最大能力挖走敵國皇帝的心頭肉才對，為什麽對這個爹不疼的家夥沒表示半分不滿？”

    黑貓立起身，前爪合十，信誓旦旦道，“最大可能就是這個王子，他是個娘不詳的私生子！而這個娘，就是症結所在！”

    “王後是公主的繼母。”霍克利摸著下巴補了一句。

    “她以前說不定也有過情，人。”迦葉也補了一句。

    “但是哪怕兩人有了孩子，她愛的那個男人也不肯娶她，最後還是拋棄了她！”黑貓氣憤不已，宛如感同身受，“國王的女人想之不盡用之不完，總有更年輕更漂亮的把她比下去！所以她才那麽執著於‘最美麗’，最恨別人比過她！這完全是一個受了傷的驕傲女人！她收拾了殘缺的自尊心泡到了鄰國的鰥夫國王，等丈夫死後就施計把自己的私生子接到身邊，見到自己的兒子對她憎惡的繼女一見鍾情哪能不暴跳如雷？”

    “前一個戀人就是漂亮女人搶走的，現在兒子也被更漂亮的勾走，不瘋才怪！”

    “但她這個前任戀人顯然更棋高一籌，慫恿實際很有心計野心的兒子勾搭敵國的公主，給他們盛大的婚禮又弄死王後，那敵國的大權就名正言順的落到他們手裏，不戰而屈人之兵……什麽幸福的生活，都是騙人的。”

    黑化變態版的童話被補充完。

    開開心心故事座談會的三位把可憐的祭司完全丟在腦後，其樂融融宛若相親相愛的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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