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二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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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籬笆上火紅的玫瑰吐豔芬芳。五隻巨大的夜鷹頭頂,清澈透明的水柱從大大的圓盤上滴落。

    莊園裏燈火輝煌,穿著仆人服的下人來來去去。

    黑貓端坐在秋千上,肥圓的身體憨態可掬。

    第五十次歎氣。

    骨架子抬著空洞的眼骷髏望天,像個毫無生氣的標本委頓在草地上。

    青瓷打造的花盆裏,一株生機蓬勃的含羞正在歡快地伸展枝葉。

    與其說是出來接受日月精華,不如說是暫時被主人拋棄在旁,百無聊奈隻得空虛等待時間一秒一秒過去。

    “有點想念祭司啊。”

    貓歪倒在木板上,姿勢變成側躺。“貓貓好無聊啊。”

    那時候祭司要躺屍,一夜之間不知去向。不僅是宅邸,連廟也跟著坍塌,塑金的神佛雕像通通崩裂變成一攤爛泥。黑貓打探完變動,回家後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小主人也變了。

    從前的神之子,墮入了魔道。

    還是那個小小小矮子。渾身卻不再縈繞勾魔勾妖的靈力,瑪瑙色的眼睛豔麗奪目的過分。

    黑貓翕動鼻翼,聞到小主人的氣息混著奇怪的雜質。

    佛係地想一想,其實沒啥不好。至少小主人肉身變質後誘魔能力下降,妖魔鬼怪捕捉不到痕跡,湊上來得自然就少。再幸運點,說不定因為汙染了魔物的詛咒,小主人直接告別唐僧肉的大補屬性,從此想多自由就多自由走遍天下都無所畏懼。

    祭司迦羅留下百年之約後消失無蹤,西洋魔物接手迅速上任新任奶爸。黑貓馱著小主人,骷髏架子阿修扛著包袱頭頂著一盆含羞草,跟著金發的血族以及管家霍克利來到了富麗堂皇的新家。

    血紅的眼睛是墨洛溫氏族獨一無二的標誌。君主霍爾德是現存不多的純血血族。

    所謂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而純血的血族,自然是指血族他媽懷胎生下的。

    在人類的世界中,驢子和馬踏破世俗、種族的障礙相親相愛和諧一生,結果愛情結晶——騾子,成了絕子絕孫注定空巢到死的倒黴孩子,半點生殖尊嚴都沒留下,儼然是要被天意滅絕的物種。

    而話本裏,狐狸精和書生纏纏綿綿,要麽妖命難保做了道士葫蘆裏的下酒料,要麽書生沒有金剛腎卻攬了永動機的活,最後被采陽補陰到嗚呼哀哉。

    就是美化了數百倍的許仙和白蛇,那故事也還是走不到圓滿。誰知道一人一蛇最後生的崽真實是個啥模樣?

    道不同不相為謀,人妖結合的悲情血淚簡直無法盡數。

    這告訴所有生物,跨種族愛戀沒有好結果。

    然而不管是人是妖還是魔,好像都無法抵擋住突破禁忌的快/感。

    數千年來,嫌命漫長此生寂寞的血族慢慢滲入到人類之中,心境和視野不斷改變,他們漸漸也落入‘狼愛上羊’那戲劇性的套路。

    如果說人類是自由的小馬駒,那麽被純血初擁淪為血族的,大概就是不孕不育的可憐‘騾子’。而純血的血族男子擁有血脈上壓倒性的優勢,也的確有讓人類女人受孕的。

    不過人類母親等不到血族之子出生,便被腹中胎兒吸成了幹屍。破腹而出的產生方式極其血腥殘忍,以這種方式出生的也不是什麽正統意義的血族。

    是純粹嗜血、發育不全的猙獰怪物。隻能人道毀滅。

    人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類本不可能得享長生。放棄原本的身份而選擇另一種存在方式,本來就需要作出犧牲。意圖打破禁忌的壁壘超越造物主的設定,也要冒粉身碎骨的風險。

    悲劇上演的多了,依靠初擁方式產生的血族們漸漸接受了自身殘缺的事實。

    他們傳遞血脈的方式,仿佛人類某種病毒的傳播,譬如‘感冒’。咬上一口,注入血液中的毒素,成功遞交‘細菌’感染一個人,就獲得一個年幼的崽。哪怕那崽滿臉胡子拉碴,也算初生。

    今天一人風寒,然後一個噴嚏擊倒另一人。

    很好,我風寒,你得我之風寒。是一家人了。這樣的塑料情能有天倫之樂那簡直是老天瞎眼了。

    黑貓實在無力吐槽這種生育方式。

    據說為了不讓血族的數量陷入奇怪的膨脹,他們聰明地製定了類似人類的申請登記製度。

    所以問題來了。

    黑貓的小主人被帶回來的時候,整個血族圈子瘋傳‘君王有了私生子。’

    畢竟小小小矮子的瞳色和氣息,與墨洛溫氏族的純血如出一轍,而目前,純血的出生方式隻有一種。

    所以,現在大家熱論的問題是:君王霍爾德到哪裏去找到一個純血的東方血族,然後生出現在這個奶娃?東方的血族也和本國一樣嗎?或者世界上不知名的其他地點,也存在著其他天生的血族?那麽,本國的血族是不是該籌備一屆盟會,去尋找遙遠彼岸不知名大陸的同根們,建造廣闊的包容的‘世界地球村’?

    小小小矮子剛來,語言不通。不是所有的血族都像霍克利和霍爾德那樣,願意多精通幾國語言。

    所以,接替祭司成為蘿莉後爹,啊呸,新爸爸的管家霍克利,為千辛萬苦得來的崽,找了家庭教師。

    家庭教師是個紅發碧眼的美人。

    不知道是不是‘見不得光’的原因,血族這種生物很少有長得醜的。這個負責給幼崽開蒙語言的血族女人,如果放到人類當中,絕對是傾國傾城的尤物。

    平常開課的時候,蘿莉的寵物們都會伴在一邊旁聽一起學習。

    但今天紅發美人卡特琳娜穿著怪異滑稽,來了莊園後卻給蘿莉放休息假自己一溜煙不知影蹤。

    被話本荼毒五十年的迦葉因為血族、神靈兩種身份混加的種族天賦,語言學習能力驚呆新父親,但她沉迷各種人間故事不可自拔,一放假就鑽到異國書本。

    顯然,霍克利每晚睡前給幼崽朗讀的童話故事,並不能解救她那顆渴望知識的心。

    新鮮的糕點出爐。霍克利解下圍裙,端上托盤,臉上揚起慈父般的微笑,容顏煥發地朝書房走去。

    他推門。

    小小小小矮子正站著仰望墨洛溫家族的君主。

    金發的血族君王沉靜矜持。

    “卡特琳娜去找你了。”蘿莉麵無表情。

    霍爾德也僵硬著麵皮,“她明天不會來了。以後也不會再來。”

    一高一矮身高差距宛如天塹,氣氛詭異。霍克利表情一肅,摸摸下巴,站在門外不動,正大光明地偷聽。

    “她是貴族?”

    “是。”

    “她喜歡熏香?喜歡東方的裙物?”

    “以前並不。”

    “她衣服上熏了香,像百濯香又像華樹香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她穿了百褶流仙裙,是白色的。”頭抬得有點累,蘿莉抬手抵住脖子,冷冷地陳訴。

    霍爾德垂頭也垂得累,微微挑眉有點不懂她的意思。

    “前幾天她問我,‘在東方生養你的那位是不是和大人關係親厚無比?’‘大人喜歡那位的為人嗎?’‘那位平常喜歡做什麽事,穿什麽樣的衣服?’還有很多問題。”

    大人,指的是他。

    霍爾德有種不妙的感覺。

    生養她的當然是祭司。蘿莉給美人的答案比較簡單。

    “是。”都刎頸之交生死相托了,生她養她的迦羅和金發血族的關係自然也算親厚。

    “喜歡吧。”都刎頸之交生死相托了。

    “熏香。”祭司喜歡騷包。

    “白色是最愛的顏色。”他天天都穿白色的袍子,口稱比較仙風道骨世外高人。

    “今天她做了迦羅喜歡做的事情,穿著迦羅喜歡的顏色來見我。”迦葉瑪瑙色的眼睛直直凝視金發的男子。

    他長得很高大,麵貌蒼白卻瑰麗的不像話。一貫從容冷定的表情卻隱隱有崩塌的趨勢。

    端著甜香誘人糕點的霍克利也有點不妙的感覺。按照他了解的蘿莉那可怕的理解能力,接下來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結論。

    果然。

    “東方的東西置辦起來並不容易。”蘿莉陳述事實。

    “為了勾/引我,她下了血本。”

    不不不……卡特琳娜想勾/引的不是你!她又不是母性泛濫喜歡當娘的變態!她隻是錯誤地在模仿假想的情敵!相信我!等等……你從哪兒學會的‘勾/引’這個不良詞匯?!難道是祭司那個沒口德的渣渣?霍克利這個新父親差點出聲。

    “當然,取得我的認同並不是首要……”在霍爾德無語凝噎的注視中,蘿莉說出自己的推論,“她最終的目的是……”

    “取代迦羅,成為霍克利的刎頸之交,而後使其拜倒裙下願效犬馬。”

    “聲東擊西,故意拿你做□□,並不能掩藏她真正的禍心。”

    不……那不是□□。

    “既然已經瀝血以誓,就必須堅守‘此情不渝’的誓言,霍克利不能叛變。”

    老父親雖然已經含笑九泉,但留下來的後媽不準改嫁,必須抱著對他們驚天動地愛情的懷念貞烈一生。

    這扭曲的、變異的護犢子既視感。

    孩子,你是怎麽發散到那個層麵的?還有,正正經經的刎頸之交,為什麽會有‘拜倒裙下’這種奇怪的形容?願效犬馬?果然,在你的心裏,已經被祭司那個老騙子誤導欺騙,認定知交就是為自己‘做牛做馬’的家奴嗎?還有,你知道什麽叫‘此情不渝’嗎?

    血族父親端著盤子站在門口深深無力。他感覺自己數百年的清白在此刻蒙上陰影。

    我是無辜的。根本不關我的事。他想為自己辯白。

    聆聽完蘿莉推理的金發君王表情一鬆,大概是禍不延己的幸運感拯救了剛剛差點被幼崽識破‘堂堂君王竟遭女人糾纏不休’的尷尬。

    霍爾德俯視麵前的小小小矮子,對上對方認真的表情,放緩聲線,道,“你這樣想……”

    “我覺得沒錯。”對,沒錯。

    無辜的霍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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