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雷文家已經消失百年，當年經曆過此事的老人也早就與世長辭，可這並不代表雷文家給他們留下的傷痛會就此消失。隨著時間的推移，改造所帶來的後遺症，猶如陰雨天不斷刺痛的傷疤，無時不刻地糾纏著喬普家族。

    本身就是為了盡快投入戰鬥的實驗體，身上的缺點要多少有多少。在身體精神變得衰老之後，第一代的改造體就會徹底獸化，變為一隻失去理智的魔獸。或許是不幸中的萬幸，這樣的獸化過程說明他們本身已經非常虛弱了，哪怕變身之後不分敵我，也遠遠不如年輕時的一般強大。

    可這對喬普家而言依然是場噩夢。這就意味著，每一代新任的族長都必須跨過前代的屍體坐上這個位置。如果不能承擔了結親人的痛苦與責任，那這個族長就必然不能帶領家族繼續前進，因為他們的苦難不止如此。

    正如上述所言，那名魔法師對於喬普家的改造，不過是第一代稍有成效的實驗作品罷了。且不說控製他們的手段，光是實驗體的穩定性，就不可能用“樂觀”來形容。無法控製自己的獸化過程，時而正常時而瘋狂；在獸化之後變不回人形，隻能一輩子生活在魔獸的形態中；還有更多的人在孩童時期根本無法成長心智，外表雖是人類，但內心卻是一隻懵懂的野獸……

    在經曆了無數次血的教訓之後，喬普家漸漸總結出了規律。在接近二十歲左右的時候，他們的血脈會趨於穩定，隻要熬過了這個年齡的門檻，就不必擔心無法控製的獸化情況出現。這後來成為了他們家族成年的分界線，而在此之前的家族成員——為了避免抱有不必要的期望而發生悲劇，都不會算作喬普家真正的一份子。

    “祖先本來想離開這片充滿痛苦回憶的土地，可那時候的雷文大平原異常動蕩，而我們家族的內部情況也同樣如此。”茹爾克撫了撫自己的胡須，苦笑道，“在最早時期，我們身上的獸化情況比現在還要糟糕，家族成員的年齡基本不會超過四十歲。一直到老朽這一代才好轉了許多。”

    “而當時的形勢又有了變化。北方的大平原已經有不少半人馬在四處活動，而南方的斯圖亞特也已經堵住了我們的去路。再加上不少老人故土難離……”坐在一旁聽著的長老們都不由得左顧右盼，尷尬不已，可茹爾克並不管這些，“也就放下遷徙的心思，安心在此紮根。”

    “可我們都估計錯了一件事，那就是獸化穩定下來之後的人口暴漲問題。”這是他在繼承族長之位後發生的事情，茹爾克很爽快地承認了自己的失誤，“是老朽沒有及時發現這個，算上老朽這一代，這近五六十年裏我們村子的人口就翻了三倍。哪怕是故意分散村民，開墾斯圖亞特不願意見到的田地形狀，可人口數一旦超過了千人，他們依舊會強製派遣一名魔法師，來此建立法師塔。”

    “一旦有魔法師過來，你們幾乎不可能瞞過他，喬普家的秘密遲早會暴露的。”當然，就馬克對那些斯圖亞特家魔法師的了解，除了這個特殊情況之外，其他的變化也說不上很好，“所以您就決定舉族遷徙，並為這個大規模的行動而做準備——比如訓練衛隊。”

    “在真正下定決心之前，我們也隻是小規模地做一些準備，直到半人馬南下的消息傳來，這才使我們達成了一致。”很顯然，茹爾克口中的異議者就是在座的某些長老，“本來以為還有幾年的時間作為緩衝，可沒想到……”

    “可沒想到本以為隻有故事裏才會出現的吸血鬼，在你們麵前現身了，而且她的姓氏還是雷文。”接下來的事情就很好推理了，馬克都不用茹爾克繼續說下去，也知道當時是什麽情況，“出於憎恨和恐懼，哪怕這個怪物是以和平的姿態出現在你們麵前的，你們也要想盡辦法殺了她。”

    “有一部分人是想清算舊賬，還有一部分人希望能夠得到她的庇護，她的出現讓我們本來已經確定下來的目標再次出現了分裂。”回憶起當時亂作一團的議事廳，茹爾克依舊覺得自己很是頭疼，“本來遷徙行動就已經延後了，如果再這麽猶豫遲疑下去，等待我們的就隻有一個下場——那就是變得和雷文家一樣。”

    “為了使這些動搖的人堅定決心，所以您才一定要殺了她……”了解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馬克也就直接進入正題，“您希望得到我的什麽善意呢？我又該如何向你們保證？實際上，如果真如你們所言，你們完全有能力在這裏消滅我的護衛，殺了我，讓我無法把消息傳遞出去。何必費那麽多心思提心吊膽呢？”

    “因為老朽聽過您的名聲。無論是在佩斯特和布達，還是加爾文羅，我們還是有一些耳目的。”這種安排正是出於茹爾克之手，才讓他們避免了最壞的狀況，他的臉上略顯得意，“雖然殺了您可以暫時地掩蓋消息，可終究還是會被斯圖亞特順藤摸瓜找上門來，實際上並不能爭取太多的時間。可如果您願意幫我們隱瞞，可就幫了我們大忙了。”

    “就我個人而言，非常同情你們一族的遭遇，這不過是舉手之勞，完全沒有問題。不過……”馬克看向坐在台下的巴德和阿爾熱，這讓他們兩個不由得全身一震，“我還得給我的家族一個交代，您能開出什麽足以讓我說服他們的條件來呢？”

    “我們當年是作為大戰的兵器而被改造出來的，就戰鬥力而言應該足夠讓您的家族滿意。”這個條件是茹爾克早就想好了的，“我們可以向您承諾，在我們遷徙之前，會無條件地受您驅使，成為您手中的利刃。”

    “您這是在收買我啊。”聽了這話後，馬克不由得感慨對方真是個老狐狸，“這樣的條件沒有問題，足夠我拿回去交代了。不過就我個人的意見來說，我建議您還是把這個期限再調整一下。”

    “那您覺得應該需要多長時間呢？”對方在這方麵的討價還價茹爾克也不是沒想過，聽了馬克的發言後，茹爾克很謹慎地試探道，“您要知道，時間一長，斯圖亞特就會……”

    “請您不要緊張，茹爾克長老，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心裏另有主意的馬克打斷了茹爾克的話，“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們最後沒有遷徙的話，那這樣的條件豈不是吃了大虧？”

    “這……這怎麽可能？”眼見馬克的表情很是認真，茹爾克一時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您難道看不出來嗎？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隻有一條路可走。”

    “在一般情況下，確實是如此，可他不一樣。”馬克自己的心裏也沒有底，但一想到那個奇妙的雷登，在說這話時竟然莫名地產生了不少自信，“等今天晚上的事情了結後，您再和他長談一番吧，說不定真能找出第二條路來。這對你們來說也是件好事，不是嗎？”

    “事到如今，就請不要再動搖我們的決心了。”看到對方鎮定的樣子，茹爾克還是沒有一口回絕，“好吧，老朽就當做這是您的條件之一，姑且和您說的那個人談一談吧。他是哪位閣下呢？”

    “您應該見過，就是雷登?司徒。”

    “是他？可他昨天晚上……”

    “如果我說我們現在目前的局麵都是被他一手引導出來的呢？”攤了攤手，馬克對一臉難以置信的茹爾克微笑道，“我甚至懷疑，我現在的這個臨時冒出來勸說您的念頭，同樣在他的意料之中。”

    “這……”這種吹到沒邊的牛皮，都讓茹爾克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說了。

    “哈哈哈，您還是專心準備今天晚上的事情吧。”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馬克也不打算繼續留在這裏被一大幫子老頭圍觀，主動向茹爾克告辭，“請恕我失禮，就此告辭，我還要去照看我朋友的妹妹，把這次會談的結果告訴她。”

    在帶著自己的兩個護衛完好無損地走出這個議事廳後，馬克不由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剛才的那一切實在是太刺激了，一個不小心就會招來殺身之禍。不，如果不是那個吸血鬼突然到來，估計自己很有可能就和茹爾克發生全麵衝突了吧。就憑他們三人，是根本不可能擋得了十多個有智慧的魔獸的圍攻的。要是真到了這一步，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辦為好了。

    那個人在冒險的時候又如何呢？以他的實力根本沒有力挽狂瀾的資本，在麵對那個和喬普家同等級的吸血鬼的時候，他就真的那麽信心十足嗎？他到底是憑借著什麽，一次次地作出這樣如履薄冰的決定來？

    模仿雷登的行為模式雖然爽快，但馬克覺得自己很難再承受第二次。

    “您是庫克閣下吧，請您快點過去看看司徒小姐！”一個在議事廳門口急急忙忙來回轉悠的女傭，衝到馬克麵前，“她鬧出大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