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業時代之前，尤其是合成氨工業出現之前，能夠處理好糞便，幾乎就解決了農村的大部分問題。

    作為農作物的肥料，保證居住的衛生環境，防止疫病的出現和傳播，在消滅寄生蟲等傳染病方麵起到重大作用，培養蚯蚓作為禽類、魚類的蛋白質來源，還能產生沼氣，為農村生活提供大部分日常所需的燃料……

    通常來說，這些糞便在農村改造上起到巨大作用，都是在化學、微生物等等方麵的研究都達到了一定程度之後，才會普及開來的。通常來說，到了這個階段，工業時代已經早早開始，這種類似於小農經濟的生產方式在還沒出現之前就被淘汰了。

    不過，凡事也總有例外。

    比如雷登原先位麵的某個趕上工業化最後一班列車的國家。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大規模地引進合成氨技術前，在基礎重工業徹底完成建設之前，靠著農村的自我組織與集體建設，幾乎是通過純粹的人力，讓遠超出這片土地承載力的人們能吃個溫飽。

    比弗利村離這一階段還差得很遠，哪怕雷登肚子裏並沒有太多建設農村的好的方法。可照葫蘆畫瓢地處理好糞便、水利問題，那也能讓他們躺在這個功勞簿上，舒適地睡個一兩百年。

    在使用高溫堆肥法處理糞便的過程中，由於缺乏溫度計，隻能靠著伊麗莎白來感知其中內部溫度的變化幅度。由於每次感知都要直接觸碰，雷登建議她能不能試著模仿蛇身上感知紅外熱輻射的器官功能。在生吞活剝了幾十條蛇後，還真被她硬生生地搞成了。

    堆肥的同時，雷登也開始帶領大家整理田地，借著他帶來的許多用魔獸骨頭做的鋤頭、犁耙等農用工具，再加上特地為蠻力駝牛所打造出的金屬製的犁，這番工作並沒有想象當中的那麽困難。

    不過，作為一個假農村人的雷登隻記得一些大致的步驟，具體操作中應該有什麽細節，幾乎一概不知。

    隻能控製變量，對照實驗了，這也正是他如此分組的原因。

    整平土地之後，就要開始建築田埂，開挖溝渠，進行壟作了。喬普河的東岸高地要以防旱蓄水為主，小麥栽在壟溝裏，雷登準備在忙完播種之後，看看有什麽辦法可以在高處再建一個蓄水池，在方便灌溉的同時，也為以後建立自來水係統做準備。東岸低地則要排水防澇，小麥栽在壟台上，防止開春之後喬普河出現泛濫。

    壟的方向和寬度，每一組負責的也各不相同。根據拔出麥杆後查看到的根係長度和寬度，或寬或窄做了一些調整，同樣記錄在實驗數據裏。

    做完這一些後，還不能開始播種，還要在壟台或壟溝裏撒上他們準備已久的肥料。跟上述的情況一樣，每組撒的分量也各不相同。

    以上一切全部幹完，雷登這才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宣布播種。然後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就把某個直接把種子胡亂撒在地裏的蠢貨給捶翻在地。

    在人畜的糞便成為農村主要的肥料之前，除了直接焚燒桔杆讓它們成為第二次播種的肥料之外，把種子撒在田地上，吸引飛鳥過來搶食，通過它們的糞便積肥也是一種普遍的增產方式。可有了雷登教他們的施肥方法後，這種耕作方式就變得極為浪費。現在種子沒有經過篩選培育，隨便浪費尚不覺得心疼。要是以後千方百計篩選出來的良種被飛鳥叼走了，那就等不到雷登行動起來，大家都會自發地錘爆那家夥的狗頭。

    飛鳥從農民的朋友變為敵人，生產力進步帶來的改變，其實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等聽完那個人解釋了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的原因後，雷登在心裏如此感歎一句，便把新的播種方式告知給了他們。與以往在地表淺層隨便播撒的方法不同，他們必須挖開壟台或者壟溝，把種子埋進去，再蓋上土。

    由於雷登不會製作播種器，隻能用人工的方式，大家一起或彎著腰，或蹲在溝裏，埋頭把種子一粒粒地播下。

    在幹完這一切之後，原來還想讓大家去建設蓄水池的雷登暫時放棄了這種想法。一來是因為這本身不是他們自己的田地，二來則是他自己也有些幹不動了。

    完成播種，並不意味著所有的工作都結束了，恰恰相反，這僅僅是個開始。之後小麥生長的各個階段該澆多少水，該施多少肥，雷登就完全不懂了。隻能收集各方的意見，列出比較主流的幾種方案，分別在各個小組的田地裏進行試驗，按照實驗結果來決定最後應該走什麽樣的流程。

    在勞作的日子裏，時間過得飛快。等到金黃色的世界褪去表皮後，從大平原上刮來的寒流，翻過了雷文山脈，為比弗利村帶來了幹冷的冬天。

    雷登本來還想用一些水泥給三間屋子各建上一個壁爐，卻被大家給勸阻了。他們一致認為，與其為了這個以後一定會被拆除的房子用水泥，還不如把它用在水渠的建造上。

    於是他也就從善如流，和大家圍著火盆，一起吹牛打屁，說著故事。在不斷澆水、施肥、鋤草、除蟲的日子裏，也就隻有載歌載舞能夠打發時間、排遣疲憊了。當然，除了雷登這裏的那些新奇故事，還有另外一樣東西，成為了吸引他們堅持下來的主要原因——大白饅頭。

    靠著這些饅頭，雷登他們甚至在收獲之前就已經還清了從比弗利村那裏借來的欠債。等到馬克拉著名義上是從加爾文羅運來的糧食回到村裏，再讓雷登看到這些早就見過一遍的糧食後，他還產生了一種自己實在太過杞人憂天的錯覺。

    “夥計，你到底是從哪裏運來這麽多糧食的？”自從見到那些在路邊堆得像小山一樣的糧食後，馬克的好奇心理就開始不斷地膨脹，等到他再一次遇上雷登，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相信我，你是不會想要知道的。”對於這個問題，雷登隻能敷衍過去。

    開玩笑，我能告訴你這些糧食是半人馬種出來的嗎？說出來也不信，還是不說為妙。

    一想起那些駝著糧食不遠萬裏趕來的半人馬們，他就不由得皺了皺眉。

    沒想到克勞迪婭居然派了維奧拉過來，本來還以為能和她見上一麵呢……算了，她一個人要管這麽多半人馬，是有些顧不過來。

    雷登這邊在煩惱，可伊麗莎白在見了維奧拉一行後，勞作和學習的熱情則更高漲了。畢竟看到了自家的魔法不是一無是處，並不完全是給這片土地帶來了災難，總算是能讓她產生一點慰藉。

    “好吧，好吧，我也隻是問問，不想說就算了。”這一次時間緊，任務急，馬克沒有回到他的大本營佩斯特去，選擇在加爾文羅售賣了雷登給他的紙，其結果正如他所預料的大受好評，使他現在不得不尊重起雷登的任何想法，“可在臨走之前，我還得再說一句。雷登，你的這些小麥是不是長得有些太緩慢了？”正是因為重視，所以凡事觀察到了任何偏差，他都會提出來。

    起初，雷登對此並不放在心上。可等到冬去春來，小麥開始進入抽穗期，結出了超過原來近三倍的產量後，他的心情反而開始漸漸低落。在參與的眾人都開始歡欣雀躍時，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搞錯了冬小麥成熟的時間！

    和春天播種，夏末秋初收獲的春小麥不同，在冬小麥的成長期顯然要比前者長了許多。按照目前的進度來看，最快也要等到春末夏初才能收獲。這樣一來就一定會錯過原先春耕的時間。

    如果這片田地是他們自己的，那還可以想想辦法種其他東西。可土地是臨時借來的，如果原主人……不，還好做了萬全的準備，這並不算是個問題，他完全能夠還清對方的損失。現在這麽愁眉苦臉，純粹是因為對自己的失誤而感到羞憤。

    “這不是你第一次嚐試嗎？能夠做到這個第一步，已經非常成功了。”望著那一排排整齊劃一的綠色麥田，伊麗莎白頭一次覺得這種充滿土味的風景是如此賞心悅目，“我能夠感受到其中生氣勃勃的大量瑪娜，這還是沒有進入成熟期的時候。等再過一兩個月，這片土地裏蘊含的瑪娜能量應該會超過通常的五到六倍。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我根本就沒有想過瑪娜居然還會喜歡……糞便……咳。”說出這個詞後，她又感慨起自己何時變得如此粗俗。

    “應該還有其他的變量存在吧……”歎了一口氣，雷登還是把這種失落感給拋之腦後，“你說的沒錯，我們成功了。不單純是豐收了糧食——雖然現在說還言時過早。更重要的一點，是驗證了我的猜測——瑪娜的多寡到底和什麽有關？就結果而言，它並不是在一個地方天生的、永恒的存在，而是會根據某些條件發生變動的。”

    他十分缺乏有效觀測和測量瑪娜的手段。讓娜在感知瑪娜方麵雖然高出他人一籌，可在精度上還是略有不足。在小規模的測試中，很難說明某些差異到底是不是來自感覺上的偏差，從而導致最終結果產生了區別。所以雷登才決定用量來驗證這一點，看起來是得出了滿意的答案。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希望馬克那邊按照計劃行事吧……他會引來怎樣一個魔法師呢？

    想象著未來的場麵，雷登不禁眯起眼，開始享受起這和煦的春風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