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突然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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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別人在合作的時候不去過河拆橋,就決不能把希望寄托於對方的誠信上,而是要加強自身實力的鍛煉。當對方有求於自己時,他會在估量了背叛和絕交的代價之後,通過理智的分析和取舍,最終選擇依然站在己方這邊。

    比如說,如果讓現在的海勒舍棄和雷登的合作,那他一定會打爆那個提出意見的人的狗頭,因為這會讓他再也吃不到包子了。

    一開始還能小口小口地嚼,吃到後麵海勒就再也保持不住作為魔法師的矜持了。其他二人至少還吃過發酵過後的饅頭,他可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食物,新鮮感和美食的衝擊讓他瘋狂地狼吞虎咽了起來。

    不過,說起伊麗莎白和埃莉諾,她們也比他好不到哪裏去。伊麗莎白的進食速度是僅次於海勒的,而埃莉諾則為了讓自己不在魔法師麵前太過失禮,正顫抖著雙手,強忍著衝動,抑製住自己大快朵頤的。

    這樣風卷殘雲不到一會兒的功夫,雷登才剛把第三個包子塞進嘴裏,海勒就已經挺著圓滾滾的肚子軟倒在椅子上了。虧得雷登沒弄出什麽豆沙餡,葷素搭配的保證裏麵汁水充足,總算沒有把這位偉大的魔法師家族後裔給噎死在這裏。

    幸好他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出現,做了多餘的分量,不至於讓自己招待了別人,他卻在餓肚子。看到海勒在自己用餐完畢後,依然倒在那裏直哼哼,雷登便打算邀請他,一起在村子裏轉一轉,順便看看法師塔的選址。

    可話還沒說出口,屋外就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來者焦急地大喊道:“恰赫季斯小姐,恰赫季斯小姐!請您快出來一下,我兒子被魔獸咬傷了!”

    這種突如其來的意外是雷登無法預料的,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如果真要讓伊麗莎白去幫忙治傷的話,她作為吸血鬼的身份就很有可能暴露。同樣也清楚這一點,伊麗莎白並沒有選擇馬上回應,而是看向雷登,去征求他的意見。

    僅僅是沉吟了一會兒,雷登就做出了選擇:“伊麗莎白,你快點去他們家吧,病人家屬等得很焦急。埃莉諾,你跟在她後頭,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

    或許是驚訝於雷登能如此迅速地下定決心,伊麗莎白沒有第一時間答應下來,直到埃莉諾拉了拉她的手臂,她才仿佛如夢初醒一般點了點頭,取出浸放在水盆裏的兩隻角,把它們安回自己的頭上,就這麽在海勒眼皮子底下推門出去。

    “呃,伊麗莎白……小姐的裝扮真奇特。”總算是緩過勁來的海勒說道,“我沒有想過她是一名醫生,看起來年紀並不是很大。”

    你的年紀也不是很大啊。

    “你或許聽過一些比弗利村的傳言,比如有上百個逃難而來的災民進入了這個村子。”雷登當然不會把心裏的吐槽給說出來,“她當時就是那些災民的領導者,在半人馬襲擊了村子的時候,她救下了許多人。”雷登在這裏可沒有說任何一句謊話,隻不過是用單純的語言誘導,讓海勒去相信這個“救”是治病救人的“救”。

    這樣一串邏輯鏈下來,海勒便很自然地就跟著雷登的思路跑了。他直接忽略過“半人馬是被誰殺死的”這樣的問題,開始談論起一路上聽到的流言——這些都是他的“護衛”,為了打擊他的自信心而故意透露給他的:“我在路上聽說你們在缺糧,即將鬧出大亂子。可到了這裏之後,我並沒有看到這樣的跡象啊。”

    “之所以能如此,是因為糧食的問題已經解決了。更何況,這本身就是我們節選出部分消息故意傳出去的,當然不會把自己形容成一隻肥羊,要不然怎麽可能輪到您過來呢?”雙方共同的合作基礎有了,雷登也不用避諱太多的東西,“不過您的到來確實是一個巧合,我們原來是希望引過來一個小角色,通過像剛才那樣的一係列操作說服他,讓他同意和我們相互扶持、相互合作。可萬萬沒有想到,維恩會在那個時間點發生變故。”

    “這真是一個大膽的計劃,如果在今天之前聽到它,我一定會嘲笑你的狂妄和愚昧。”解開心結的海勒,對維恩這個詞已經不太敏感了,既然雷登把話題扯到這個上麵,他也很想知道眼前這個家夥到底想要什麽,“是什麽促使你這麽做的呢?你應該清楚這種行為是在玩火。”

    “為了能夠過上安心的生活,為了不讓自己一天到晚生存在恐懼中,為了……”猶豫了一下,雷登在遲疑他是否真的應該利用青春期少年的衝動性情來煽動海勒,“不被別人輕易地奪去性命。”

    “可是……你現在生活的很好,你甚至能為我提供幫助。”這話一說出口,海勒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對,又改口道,“你隻要把你的知識獻給任何一個魔法師,他們都會足夠重視你,保證你一輩子的富裕與安全,讓你不會有那種擔心。”

    “海勒大人,您捫心自問一下,您說的是事實嗎?如果不是現在的此情此景,真要按照您說的方式把這些隨便告知一個魔法師,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您心裏真的一點數都沒有嗎?”見到海勒臉色尷尬,雷登歎了口氣,又接著說,“哪怕退一萬步講,我真的能夠受到某個魔法師的庇護,可那時的我又和一隻籠中之鳥有什麽區別呢?就算我可以沉迷享樂,那我身邊的那些重視的人呢?像埃莉諾這樣的孩子和伊莉莎白帶領的災民呢?他們又應該怎麽辦?您還記得您聽到的那些流言吧,它們全都是真實的,當時的比弗利村確實缺糧,確實難以為繼。如果不是我在這裏,不是我出現在這裏,那您看到的就不會是像現在這樣其樂融融的場麵。而是斷壁殘垣,妻子埋葬丈夫,父母埋葬子女的景象。”

    雷登幾乎是用一口氣把這麽長一段話給說完的,以至於多少還讓自己心潮澎湃、心情激動了起來。

    “那你是為了其他人而這麽做的?”認識的時間不長,可雙方的交流還是有很多的,海勒頭一次見到雷登的情緒會如此激動,“這樣對你來說又有什麽好處呢?”

    “為了別人?不,我沒那麽偉大,我隻是單純的為了我自己罷了。”正如雷登所言,他並不清楚這個世界的社會運轉體係,並沒有抓到他們維持這一平衡的關鍵,他隻是單純地、簡單粗暴地把身邊的人都拽著一起前進,企圖通過自己的想法來改造他們,這全都是出於他的一己之私,“因為我是個無瑪娜者,所以我隻能選擇這樣一條路,又不是我腦子真出了問題,故意去走最困難、最崎嶇的那條來惡心自己。”

    海勒看雷登說得真誠,心裏卻不由自主地認為他在說謊。哪有一個真正自私的人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呢?哪怕真的是一個無瑪娜者,有他那樣的知識握在手裏,隻要能夠狠得下心來,終究是能闖出一片天地的。

    “自由對你真那麽重要嗎?這麽多年下來,大家不全都是躲在魔法師的羽翼僻護之下,走到今天的嗎?”魔法師是秩序的守護者,是保衛人類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裏生存的銅牆鐵壁,如今的人類能夠生存在這麽一片廣大的區域裏,全都是靠魔法師開疆拓土得來的。這麽多年下來,海勒一直接受著這樣的教育,也並沒有感覺到其中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他們承擔了更多的責任,自然有權利站在萬人之上,受他們景仰,受他們敬畏,受他們供奉。

    “在我的家鄉,有三句非常經典的哲學問題,‘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又將往哪兒去?’放在魔法師身上應該也同樣適用。”說到這裏,雷登頓了頓,留出給海勒思考的時間,這才繼續追問道,“那您作為一位魔法師,作為一位偉大的斯圖亞特家族的魔法師,能不能回答我的這個問題?”

    什麽是魔法師?魔法師是怎麽誕生的?它又將發展成什麽樣?

    聰慧的海勒一下子就能明白雷登的話外之音,可他察覺得出來問題,卻無法回答他。這看上去隻是一個簡單的定義題,可實際上卻要求他在普通人和魔法師之間畫出一道線來,劃出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來證明現有運作的社會體係是正確的。

    可是他證明不了。因為他親眼目睹過,淪為普通人的家族成員。隻要無法凝結出魔力,魔法師家族的人,其實和普通人沒有什麽不同。

    或許再過上個十年八年,等到海勒成長了、成熟了,在任何一個方麵都變成了一個合格的斯圖亞特家的魔法師時,他會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冰錐戳爛眼前這個胡言亂語、妖言惑眾的雷登的腦袋。

    可他還不是,他是個青春少年人,他擁有著屬於這個年紀段的傲氣。

    哪怕他早已從雷登言語間的蛛絲馬跡裏察覺到了他有可能撼動魔法師地位的想法。但他不打算用毀滅的方式來否決掉雷登。因為,他要是真這麽做,那對於他來說,他就已經輸了。

    天下間,哪有一個少年會承認自己的誌向不是最遠大的,是落後於人的呢!

    隻要向前踏出一步,就有可能成為這個人的幫凶,有可能會毀滅自己的家族,海勒卻依然忍不住想要跨出這一步。他額角冒汗,雙手緊握成拳頭,死死地盯著雷登:“你真打算去探究它嗎?真打算把這道間隙給抹平了?”仿佛是在哀求他,又更像是在哀求自己。

    “我們家鄉還有一句老話。人終是要死的,有的人死了,死得比山還要重,而有的人死了,卻死得比一根羽毛還要輕。”雷登的神情肅穆又帶著悲壯,好似他真的會在下一刻死去一樣,“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對於我們隻有一次。一個人的生命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他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臨終之際,他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了人的全麵解放而鬥爭。’”

    雷登這個無恥混蛋,用出了兩句對所有患有狂熱小布爾喬亞症的家夥來說,最有殺傷力的名言,還因地製宜地稍加修改,讓海勒能夠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

    “那你就證明給我看。”這是海勒的回答。

    “樂意至極。”雷登點頭答應道。

    用這種下作的手段對付一個少年,我真的是無藥可救了。也罷,隻能去拚盡全力,讓他在未來不會對自己衝動的選擇而後悔。

    解決了突發事件所帶來的隱患,可雷登的內心並沒有因此而感到輕鬆,反而有多處一份需要背負的沉重責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