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顯然並不是海勒的臨時起意，他早就打算好了，在法師塔完成建設之後才公布此事，表達自己的態度。這一方麵是出於年輕人的自尊心，另一方麵則想給雷登一個驚嚇和驚喜，既滿足了惡作劇的心理，又打算把這個當做禮物回報給他。

    “你真的嚇死我了，我剛才差一點就打算腳底抹油了。”拍著自己的胸口，雷登半真半假地做出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你是認真的？不再好好想一下了？這開弓沒有回頭箭，到時候真的有可能和你的家族為敵也說不定啊。”

    直到單獨被海勒拉到法師塔裏參觀，雷登這才相信他剛才所說的那些話全是認真的。

    “我們一家子現在除了我也沒有一塊領地了，有什麽還能再損失的嗎？”原來在這方麵口風比較緊的海勒終於是透露出了一點自己家族成員的情況，“父親和母親也隻能寄居在我的外祖父那裏，大家所有的魔法研究全都中斷了，處於一個寄人籬下的狀態，看人眼色。”

    “我可以問一下你的親人現在都住在哪裏嗎？你會不會讓他們搬過來住？”對海勒的考驗並沒有完全結束，雷登還有看看他在這方麵的態度和想法。如果他真的打算把自己的家族全都接回來，那這裏的真實情況馬上就會暴露，而且他父親一定會堅持奪回維恩城，把海勒綁在自己的戰車上。

    這種情況是雷登不願意看到的，也不符合全體比弗利村村民的利益。

    “你想知道的實際上是後麵一個問題的答案吧？”海勒走在空曠的法師塔內部，隨手用袖子管一揮，把一些桌子、椅子等各種家具全都倒了出來，擺放在自己滿意的位置，“我才不會這樣做呢，頭上少一個人指東指西多輕鬆啊。我和我父親在學術上上產生過一些分歧，現在總算能各管各的了，可不想再和他大吵一架。”

    他突然又想到什麽似的，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用十分嚴肅的表情看著雷登說：“我們一家落魄到現在這個模樣，也和他的一意孤行脫不了幹係。正是他的愚蠢和傲慢造成了我叔叔和其他人的一致反對，這才失去了維恩城。就讓他在那裏好好反省吧，反正那邊的居住環境也不差。”

    隨後他才回答起前一個問題：“你問他住在哪裏？他就在羅梅城，是阿爾巴諾半島上最大的一座城市。和維恩一樣，有一座九環法師塔。”

    “你的判斷十分明智，如果強行把你的家人都拉過來，我們就會很快失去隱蔽的優勢，讓你的叔叔提高警惕，甚至可能采取一些比較主動的激進措施。真要陷入這種狀態，對於我們來說是十分不利的。還需要有足夠的時間，再好好發展一下。”把感性的判斷排除在外，雷登說出了另外一個充滿理性的理由，順便還幫海勒一起整理房間——他總不可能在那裏幹看著吧，“既然法師塔已經完成了，那你接下來的計劃又是什麽？總不可能真的和我們一起到地裏去挑大糞吧？”

    “魔法師就不能挑大糞了？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看到的事情嘛。”或許在初來乍到的時候海勒還不太清楚雷登的為人，並不能摸清他的想法，但經過這兩個大月的朝夕相處後，以他的聰明才智，已經能夠比較深刻地感受到雷登對他的態度了，“我希望能夠全程跟蹤你們這次的種植情況，不放過任何一個時期的任何一個細節，來看看到底是什麽導致了瑪娜含量的暴增。”

    “我原來隻是出於效率的考慮，才不讓你做這類事的。因為在這裏隻有你才能進行魔法方麵的相關研究，挑起這副擔子來。”本來以為他是基於一時的衝動才要下田種地的，可沒想到他的想法比雷登自以為是的要成熟得多，那自然就不會去反對他，“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我當然不會去阻著你，其實我也想知道其中的原因。你看，明明產量隻翻了三倍，可為什麽瑪娜含量卻有六倍了呢？”

    “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一切生物內部的瑪娜全都是自己製造出來的，絕不可能靠吸收外部的瑪娜來增加內部的含量。”海勒點了點頭，這也是他所疑惑的，平均每顆麥粒的瑪娜翻了兩倍，這其中一定還夾雜著另外的原因，“以前似乎也有類似的現象出現。在總量增加的時候，一個固定單位裏的瑪娜含量會跟著增加，有時多有時少，也有時不會。並不能完全確定和總量增加有關係，可這個現象是確實存在的。”

    這可真是有意思了，這等於就是在說，這些瑪娜是無中生有，憑空變出來的。當然，這也可能和他們並不清楚瑪娜產生的機製有關，說不定人家自有一套可以自洽的循環機製存在呢？

    “哪怕是斯圖亞特城，所有人都還在討論瑪娜恒定論到底是不是正確的。”輕歎了一口氣，海勒帶著雷登來到了第二層，“他們的假設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瑪娜的數量都是一個固定值，永遠都不會發生改變。在使用魔法進行消耗的時候，隻會使瑪娜失去活性，等過一段時間之後，它們就會活蹦亂跳地又出現了。”

    這種完全經不起推敲的假設，居然會在魔法師之間流傳開來？還是說，因為自己是個外行人，所以並不能捕捉到其中的關鍵點，理解不了他們的思維模式？不，這似乎是一種故意製造出來的輿論宣傳……

    在自己原來的位麵似乎聽過這一種調調，雷登細細想了一下，腦子裏頓時冒出了“三億人需要一個地球的資源，十三億人需要五個”之類的說法。

    原來如此，這是為了保持魔法師優越論而故意吹鼓出來的學術討論，就像某些教會為了保持自己的權威性，而要堅持地心說的觀點一樣。都是出於自己的政治目的，先故意劃訂出一個框架，讓所有人都在這個框架內部跳舞，以確保沒有人會用常識外的手段來對付自己。

    “那你是怎麽看的呢？”雷登自然是不會去在意這種論調的，他隻想知道自己眼前的這個少年人到底會做出怎樣的判斷。對於他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

    “你之前的提議給我打開了思路，想要研究這個問題，就必須給瑪娜和魔力做一個定值。通過大量的實驗分析對照，用數據來看出其中的差別，這才是一個研究者應該做的事情，而不是每一天都靠著感覺誇誇其談。”雖然沒有明說，但海勒對這個以他們家族為名的城市似乎並沒有什麽好感，拐彎抹角地說著他們壞話，“我有種預感，正是因為我們一直在這方麵停滯不前，所以才導致了如今魔法技術的發展遲緩。和幾百年前的大爆發時代相比，今天的我們簡直就和在地上爬的蝸牛沒什麽兩樣。”

    這種事情雷登就真的幫不上忙了，他現在隻能給海勒打打工，做一下後勤工作。偶爾再當個狗頭軍師，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這種有點“****”的說法，讓雷登也答不上話。海勒似乎也覺得自己說得有些太激進了，便也閉口不語，沉默地收拾起來。專心致誌地幹著活，效率可就比吹牛聊天時要高得多，很快地整理完第二層，又向上走去。

    “這裏我就暫時不布置了，等整套回路的測試期過後，我再把重要的魔法道具給拿出來。”看起來海勒是想把第三層作為他的實驗室，暫時不做處理，“現在讓我們到頂層去吧，你一定很想知道那顆‘核’的事情。”

    海勒伸手一揮，從天花板上降下一副樓梯，可以直接通到塔頂。二人順著樓梯走了上去，才走到一半，雷登就看見了那顆巨大的光球。

    “這就是‘塔之心’，是一座魔法塔最核心的部分。”驕傲地向雷等介紹著自己的成果，海勒非常得意地說著，“你肯定會奇怪，這麽重要的核心怎麽就暴露在塔的外部？那我就要告訴你，這種想法是大錯特錯的。這隻是塔的虛擬體，是為了集合整座塔的功能而設立出來的操作係統和發射端，並沒有實體，也不可能被破壞。”

    簡單來說的話就是人機交互界麵嘛，這種事情雷登還是明白的。

    “那它有什麽功能呢？可以用是語音識別嗎？還是必須要用手勢指點點？需要用瑪娜驅動嗎？每一個人都能操縱它？還是隻能由有它的主人來做？”

    一連串連珠炮似的提問，把海勒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哭笑不得。

    這個節奏不對呀，本來對方不應該是抓兒撓腮，一臉迷茫的狀態嗎？怎麽感覺這家夥這麽熟悉這一套內容？這明明是自己在這座法師塔上新加出來的，其他地方也沒有啊。

    “我可以把操作權限分享給你，用語音也好，用手勢也罷，全都沒有問題。”既然雷登表現得像一個熟練的老司機，海勒所準備的解說詞也就全都無用了，隻能無奈地讓他自己去試試，“現在隻能做一些最基本的操作，我還沒有完全把它給弄好……好了，我把你的體貌特征記錄了進去，順便給了你一些權限，你隻要……”

    “以這裏為中心向所有方向輻射探測。”仿佛不像是第一次接觸這種玩意，雷登異常熟練地開始操作起這個大光球了，“先用探測瑪娜的模式吧。”

    “你怎麽會這麽熟練啊！”海勒看著那個大光球開始啟動了，便這樣苦笑著感歎一句，“都不知道誰是它的主人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