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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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二樓的顧芊芊憑欄而望,整條朝陽門大街在晨曦的照耀下沉靜肅穆,街上的人本就不多,又有錦衣衛出行,更是自發地立在邊上不敢造次。她先是有些慌張,然後發現事情並非如她所想,有錦衣衛的地方,未必有人遭殃。

    相反,她親眼看著守城官小跑著上前接應,顧孟飛和鏢隊由錦衣衛隨護被城門差役恭送出城……

    ……

    京中風平浪靜,但威遠鏢局裏卻是另一番光景。

    “這次算便宜了顧孟飛!”

    “莫說京城,這天下有哪家鏢局能請到錦衣衛開路。”

    “那展風如何,看他還能整出什麽幺蛾子!”

    紮手的火器有驚無險地運出京城,宋青舟搖身一變自詡為鏢局的救星,如今無人管束,他又無所事事,顧芊芊這兩日都快被他洋洋自得的誇耀煩死了。但這段時間相處下來,顧芊芊多少摸到了宋青舟的脈,也帶給她些啟發。他這人,喜歡走歪的邪的,所謂火中取栗、亂中謀事,也是謀生一途。就說出鏢那日得錦衣衛相護,便是他的謀劃。

    宋青舟對牟易的脾氣了如指掌,展風到威遠鏢局查驗的事經他的嘴說出來,便成了存心陷害。牟指揮使正因展風私下按著火器一案頗為不滿,有意讓牟易介入查清來龍去脈好官複原職,但牟易無心管這等雜事,一來二去讓展風占了先機。正是看準這點,宋青舟在牟易麵前添油加醋,說展風想借著北鎮撫司存放藥材一事小提大作,若有心派人在運送的藥材中私藏違禁之物,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到時候說不準就得連累到他牟易。

    牟易此人,胸中文墨不多卻喜歡自作聰明,他現在對宋青舟可謂推心置腹,他說的話豈有不信的道理。於是,當即就想到‘違禁之物’恐怕就是火器,認定展風想嫁禍於他破案以獲聖眷。所以,他私調錦衣衛護鏢出城,一來是防著展風,二來嘛,算是有叫板的意思。反正他爹牟泰是指揮使,那副指揮使聽著威風,但手下的人又怎能與北鎮撫司相提並論。

    鏢局前院,宋青舟將顧芊芊和季錦叫了來,還讓守門夥計從旁候著。

    “表哥找我們何事?”顧芊芊看了眼腳下放著的箱子,抬頭問宋青舟。

    “不管怎麽說牟易都幫了忙,我想以鏢局的名義回禮,你不用操心送什麽禮,我都備好了。”

    這話的口氣不是在商量,反倒有幾分包攬鏢局事務的意思。宋青舟雖了解鏢局的景況,可現在有下麵的人在,顧芊芊和季錦麵子上有些掛不住。再者,顧芊芊覺得,威遠鏢局背後有小興王和壽寧侯這兩個卯著勁的冤家已經很麻煩了,三家通吃的事實屬不必,那牟易也沒這個分量,威遠鏢局更不想攙和錦衣衛的內鬥。

    “幾份薄禮,威遠鏢局的庫房還出的起,表哥的心意表妹心領了,我爹最煩北鎮撫司那些人,若表哥想送禮便送就是,與鏢局無幹。”

    宋青舟不以為意,“做個順水人情有何不可,莫到需要時再做門麵功夫。”他看向季錦,吩咐道:“這事有勞你去辦。”

    季錦耐著脾氣回道:“錦衣衛的禮,威遠鏢局不能送,你還是自己去吧。”

    本想好人做到底,難得顧孟飛不在,宋青舟有心趁機拉攏關係,沒料到沒人領情,沒好氣道:“真是不識好人心。”

    “說了不送就不送,表哥你真是……”顧芊芊知道宋青舟是好意,不想把關係鬧僵,隻好佯裝女兒家使性子,撂下句話轉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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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宋青舟追著芊芊走了,季錦搖頭歎了歎氣。

    “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充大王。少局主一出鏢,表少爺氣焰都長了幾分,還好大小姐降得住。”旁邊候著的石頭不滿地嘀咕著,今日是他和王柱山守門。

    “多話!”季錦皺著眉回頭看了眼。

    柱山怪石頭多嘴拱了拱他胳膊,上前問:“季爺,那這箱東西怎麽處置?”

    “抬回表少爺房間。”季錦吩咐完,抬腿去了帳房。

    另一邊,宋青舟隨顧芊芊沿著回廊往前走,不提送禮的事也沒說別的,隻是安靜地相陪。長長的回廊,陰涼蔽日,周圍安靜平和,讓他覺得很是怡然自得。

    可顧芊芊卻有幾分尷尬,“難得表哥閑在地待在家裏,聚海幫的唐肅可有什麽消息?”

    宋青舟的愜意被芊芊破壞,有些煞風景,卻也不氣惱地回道:“他還在養傷,等貨上船也該離京了。我跟你說過這趟買賣劃算,沿路有聚海幫的人在暗處打點,鏢隊身後就算有尾巴也會被剪除。池家寨像沒頭蒼蠅在京城亂撞,這筆賬,恐怕日後要把福州府鬧得不得安寧。”

    福州在京城千裏之外,顧芊芊對聚海幫與池家寨的恩怨興趣不大,“那……表哥與聚海幫都做些什麽生意?”

    “但凡能賺銀子的生意都做。”宋青舟大概能猜到顧芊芊地心思,調侃道:“海上貿易利潤大風險也大,威遠鏢局循規蹈矩慣了不適合幹這行,我想姑丈和顧孟飛都不會答應搭上這條線。”

    顧芊芊仔細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且不說爹向來求穩妥,即便是大哥也不願和宋青舟扯上關係。海路他們家插不上手,若是哪一天家裏能把陸路的網子鋪開,倒是可以跟海上貿易接上線。這些隻是腦子裏一瞬的想法,以鏢局如今的情況還想不了太遠,不過就是閑來無事的胡思亂想罷了。

    按下這茬,顧芊芊問起了宣府的情況,人文地貌、風土人情、江湖勢力……隻要她想知道,宋青舟都知無不言。她發現他其實並非隻有滿肚子的詭計,實則也見多識廣、見解獨到,尤其往來生意那些彎彎繞繞以及江湖的事,家裏的人可不會講給她聽。

    這一次,顧芊芊與宋青舟相談甚歡。

    ……

    未時過後,太陽西斜,有貨郎挑著擔子在巷子裏走街串戶,一前一後兩個大箱,被結實的手臂抓著綁繩,就像挑水一般。

    春秀挎著竹籃從小院出來,聽見貨郎叫賣,想起常大娘讓她買些縫衣的棉線回來,便跟了上去。她有事要出門,又怕出來時間太長不妥,這會兒把棉線買到也能省些功夫。

    “大叔,有棉線賣嗎?”

    “有,有,我給你拿。”

    春秀數好銅錢遞了過去,隨手將棉線收起,這片刻的功夫,竹籃裏的什麽東西刺了下貨郎的眼,他眯起眼睛待要細看,竹籃卻又被蓋上。

    “姑娘,這是上哪啊?”看起來老實巴交的貨郎隨口問了句。

    春秀笑道:“出去買東西。”

    巷子口,原本弓著身的貨郎伸直腰背,臉上憨厚的笑容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雙眼睛緊緊盯在孫春秀背後。池家寨已在京城盤桓數日,沒想到今日有了線索。人來人往的街上,有人悄無聲息地跟上了孫春秀。

    幾條街外,一間不起眼的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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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秀抬頭打量鋪子,見與那人描述的一般無二又看了看四周,才壯著膽子走進去。她先是說買米,趁著夥計為她稱量時,用閩語說了句行話。她十分謹慎,等夥計回應後拿出塊一模一樣的令牌,才將自己身上的也拿出來。隨後,她從袖中掏出紙條放在櫃上便走了。

    ……

    是夜,厚重的雲層遮住了月亮,讓夜色更加深沉,不間斷的蟬鳴更是吵得人心煩意亂。

    春秀躺在炕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那人說,要離京了,不用再受脅製本該高興的,卻不知為何這般心緒不寧。夏夜悶熱,她身上起了薄汗,隻好翻身起來,借著微弱的月光,摸索著取出枕頭下的匣子。指腹間撫摸著發簪的梅花紋路,些許的微涼讓她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嘎嗒嘎嗒……極輕的響動,靜坐中的孫春秀看向頭頂的屋梁,以為是野貓竄到了房上,卻不料,牆上忽閃過好幾道人影。她陡然一驚,捂住嘴,輕輕挨到了窗根下,看見黑衣人在小院裏四散而開,然後亦有人到了她的房前。一截很細的麥杆兒刺破紙窗,便有迷煙冒了出來。

    孫春秀哪裏遇過這等事,早被嚇得慌了神,驚懼中隻能緩緩往床角退,等看見煙霧漸多,才想起用被褥掩住口鼻……被褥被她攥得皺成一團,一雙眼睛死死盯住房門,隻見有人用刀一點點挪著門閂,慌亂中,春秀抓起銀簪握在手裏。

    破門的一瞬,啊——地慘叫傳來,有人被扔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池老五,別來無恙!”唐肅一掌拍出,將池家寨嘍囉的屍體送到池老五腳下。

    池老五滿麵陰狠,不屑道:“你好歹也是聚海幫的一堂之主,貪生怕死躲在此處豈不丟人!識相的,把貨交出來,讓你死的痛快些!”

    “背後傷人還敢大言不慚,有本事,自己拿!”

    拳腳相接、刀光劍影……唐肅被圍在池家寨的網陣中,他有傷在身尚不是池老五的對手,又如何對付得了其他人。原本快好的刀傷又開了口子,此時鮮血直流。

    “唐肅,我池老五再問一次,貨在哪兒!”

    “我還是那句話,有本事,自己拿!”

    唐肅本已體力不支,又猛地刺出一劍,池老五快速閃躲,以刀相擋振開他半步,隨後一記重拳直擊他胸口——唐肅撞在東廂的門框上,胸中翻騰,一口血噗地吐出來。

    “受死吧!”長刀猛地砍下。

    “小心!”斜刺裏突然冒出個人擋在唐肅身前。

    池老五頓覺肩上吃痛,手腕一歪,長刀刺入了那人的肋骨之間。他看了眼肩頭,咒罵道:“臭娘們,真他媽晦氣!”謔地將刀□□。白刀進紅刀出,那撕裂的疼痛立時讓身前的人猶如殘葉搖搖欲墜。

    “池老五,我宰了你!”

    唐肅赤紅著雙眼,猛砍數劍,見池老五躲避,趁機一腳將他踹翻在地。他重傷在身,卻使出全力抱著昏迷的春秀掠上屋頂,然後一路急行,向著威遠鏢局的方向而去。

    “追!”池老五抹了抹嘴角的血,一聲令下,池家寨的人緊隨其後追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親,我還是覺得《花影重重》這個名字跟文有些差距,一直沒拿準該叫什麽,原來的《鏢行軼事》感覺不夠正劇的樣子,覺得改成《鏢行錄》怎麽樣?大家給點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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