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林海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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繕國公世子從兵部侍郎變成郎中, 與賈赦換了個,非但未與賈赦反目成仇, 與賈赦那個肝膽相照的,處處配合著, 幫著賈赦在兵部站穩了腳跟,跌碎了一地要看熱鬧的鈦合金狗眼。
賈赦在自己的私庫裏劃拉了半天,看哪樣都好, 看哪樣都舍不得。最後咬牙挑了一柄文士可用的長劍, 劍鞘平淡無奇,迎光卻反洩出眩目的圖案, 好像是道觀裏畫的符, 據說這劍能認主,還堪比魚腸鋒利,反正賈赦從得了這劍,就沒拔出/來過。
然後挑了老祖父甚愛的古琴——驚雷,這是祖母的陪嫁。當初賈母為了和他要這琴給元春, 各種暗示、明示, 就差直接張嘴要了, 他就是不搭理, 氣得老太太好久沒給他好臉。又把大庫裏的幾樣東西、帶有林家印跡、被賈敏當節禮送回來的都打包,施施然去林府道謝。
林海正在書房教黛玉讀書, 請不到夫子,經史子集的內容,林海客串夫子, 黛玉不用科舉,他腦子裏的存貨,信手拈來教小姑娘也足夠。禮儀歸富嬤嬤。至於琴棋書畫詩酒花這些,棋,有紀氏,與黛玉教學、對弈中,還能還能打發時光;書有歸荑——林海原身教了十來年的,也能暫時應對;琴和畫,跟鶯歌先學。詩詞,這方麵她天生有靈性,不用教。這麽一安排,林海覺得有必要再問問薛家送來的那四個女子,都有些什麽獨到的才能。
黛玉聽說大舅舅來了,問報信的小廝,“瑛表姐一起來了嗎?”
小廝聽了自家姑娘熱切的問話,聲音低了不止八度,悶聲回答:“沒有。”
賈赦就在外甥女的話音裏進來,“晏晏啊,想表姐就過去找她啊。”
林家父女站起來給賈赦行禮。
“爹爹,晏晏想去找表姐。”
“去吧。”林海對黛玉一向是有求必應。“帶足人,也穿暖和點兒。”
“嗯。謝謝爹爹。大舅舅寬坐。”黛玉行禮告辭,跟著的丫鬟上來收拾走黛玉的東西。
林海看著精神煥發的賈赦,已經不是去年初見到的那個腳步虛浮、初呈老態和酒色之氣的賈赦,如今往外一站,頓時有了那麽一點淵渟嶽峙的味道,威勢隱隱,眼底流露出熱切的、要掌控更多的**。
“恩侯,好容易得了個休沐,不在家慶賀升官,聽曲賞舞?”
“如海,”賈赦站起來就是一揖,“謝謝。”
“舅兄,這事為何?”林海慌忙躲開,站起來還禮不迭。
賈赦說的真誠,“如海,若沒你禦史台那些好友幫助,我這兵部侍郎沒這麽容易得到。”
“大哥這麽說就見外了。雖然敏兒不在了,如海現在是把你當自己親哥看待的。”
賈赦撇嘴,“別,我親弟是從小恨我的,提起兄弟我就惱火。你還是當我是你大舅兄吧。”
林海一笑,叫人進來,吩咐準備午宴,擺去後花園的煙雨樓的二層,讓後花園的那四個女子也都裝扮了,伺候酒席。
林海的話吩咐下去,賈赦瞪大眼睛。
林海笑著啐他,“嘁,什麽眼神!我沒有那換人的癖好,不是要和你換。哪些人我也都沒收,就留在家裏做歌舞伎的。”
賈赦一笑,也不在意林海的嘲笑。叫人把送林海的東西先拿上來,“妹婿這些是跟著節禮到榮國府的,分家的時候,我留了下來,就想著哪天給你送回來。”
林海也不矯情,和賈赦一起,樣樣都仔細把玩一遍,聽賈赦一一介紹妙處後,才招呼林誠把東西收了,嘴裏還假惺惺地說:“謝謝舅兄。”
一會兒,小廝來報酒席得了,林海和賈赦一起往後花園走。老遠就看到園子裏幾株老梅,滿樹繁花,紅豔似火。
“這幾株梅樹好,這樣的樹,看著精神頭就足。”
“這是我先祖留了話的,不準修剪成江南式樣,為的就是看滿樹繁花。美吧?”
“是。燦如雲錦,豔若紅霞,瑰麗奪目。難得!”賈赦讚歎,“百多年的古樹啊。”
“到煙雨樓二層去看,效果更好。梅花開的這些日子,晏晏差不多天天粘在煙雨樓呢。”
煙雨樓全是用淡青灰色的、如玉般的石頭所砌,古樸、大氣、滄桑、又纖塵不染,默默地訴說曆代主人對它的喜愛,對它的精心維護。
賈赦跟著林海進樓,發現煙雨樓的窗子有些特別,仿佛是青白的琉璃。嘖嘖稱讚,環窗繞了一圈,一麵是開得正豔的紅梅,一麵是已經結冰的彎彎窄窄的瘦湖,光禿禿的柳枝,兀自在寒風裏隨風瑟瑟。南麵是一路行來的時候,經過的蜿蜒曲徑,居高臨窗看過去,太湖石壘成的假山,幾叢寒竹,夏日裏定會是納涼的好去處。西麵是高低錯落的樹木,掩映著反光的、琉璃瓦的屋頂,看起來該是花房一類。四季皆有景致可賞的好地方。
“如海,你這窗,是琉璃瓦?”賈赦一坐下來,禁不住開口就問。
“差不多,是玻璃。這樣亮堂些。”
賈赦四顧,忍不住讚道:“是亮堂。不然冬日賞梅,坐在雪地裏,還是有些勉強。這裏好,看得遠,看得清,仿若無物阻隔。”
“這玻璃還不是最好的,有些雜質、發汙,等以後有更透的,再換吧。”
賈赦默念,不氣不氣,還是在心裏罵道,炫耀你有錢嗎?西洋進來的玻璃,這樣大的、平整的,怕是比鋪一層金子還貴呢。
“好呀,你換新的時候,把這舊的給璉兒他們西院換上。”
這一會兒,那四個女子抱了瑟蕭琵琶等進來,在二樓的一角,玉版輕敲,細細婉轉的曲子,開始悠悠地在小樓裏回蕩。
林海笑不可抑,“換下來的給家裏仆婦用,璉兒那院子裏自然也換新的。”
賈赦瞪眼,“林海,你錢多燒得?你怕別人不知道你在鹽政呆久了?你也不是這樣的人啊。”
“還是舅兄知道我的為人、秉性。這些嘛,對我來說,比窗紗還便宜,都是我自家莊子上做的。”
賈赦瞪著眼睛看林海,林海給賈赦倒酒,“先喝酒,舅兄,有話慢慢聊。”
賈赦就端起酒盞,對林海說,“妹婿,大哥是真的要敬你的,要沒有你的審時度勢,大哥是不敢想、也不敢就這麽快地、去爭兵部侍郎;要是沒你的籌謀,牛世子怕是要與我成死仇了;大哥在兵部也將會舉步維艱。不多說了,大哥先幹為敬。”不等林海勸阻,賈赦仰頭一杯灌進去。
“唉,大哥,這酒適合慢慢喝,你這樣幾下子躺倒了,我一人喝著,還有什麽味道。”林海招呼人,“給舅老爺換小杯子來。”
賈赦捏著那三錢份量的小酒杯,咧嘴做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林海不理他,端起自己的酒碗,閉眼把酒都喝了。“換小杯。”
林海起身給賈赦斟酒,“舅兄,咱倆是一條藤上的瓜,我不助你,助誰?沒大哥伸手,如海現在也許還在江南熬著呢。這兵部侍郎估計也是有太上看先嶽父的份上,點了大哥的。借勢而已。”
賈赦捏著小酒杯,小小地呷了一口,“你說的對,沒太上點頭,今上在兵部動不了。”
倆人邊喝邊聊,嫋嫋絲竹聲裏,都愜意地賞著窗外的燦若雲錦的絢麗紅梅。
“這景致,當可入畫。”
“我家先祖,有不少畫煙雨樓四季景色的。恩侯若愛丹青,改日找出來,一起欣賞。”
“那可說好了,妹婿,萬不能忘記你應了這事了。” 林家先祖的字畫,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不忘,不忘。你記得啊,啥時候想看就說一聲,我讓人先找出來。”
“那先謝謝了。”賈赦二十年都靠金石字畫這些打發時光,久了,即便不愛也依賴上了。“不說這些了,我給你帶來倆樣好東西,估計你能喜歡。”
賈赦讓人把餐席收拾了,從隨從手裏捧過古琴。
“如海,你看看這個,如何?”
林海上前,輕攏慢撚抹複挑,錯了,是輕按慢撫,柔和中夾雜著隱隱的雷鳴震撼氣息。“是驚雷?聽說這琴已經消失了百多年了。不會是驚雷吧?”
“如海好眼力,就是驚雷。開國初期落到我祖母的先祖手裏,然後做了我祖母的嫁妝。”
“恩侯,這,這太貴重了。我可不敢收。”
“有何不敢的。當初我親娘為這驚雷,和我沒少打饑荒,就想要去了,給元春呢。你要是不收,我就送宮裏給賈貴人了。”
林海知道賈赦說的送宮裏是開玩笑,忙表態道:“別,可別,真送進去了,還不知道以後落誰手呢。舅兄美意,卻之不恭,卻之不恭。如海謝舅兄。”
林海喚人打水來,淨手潔麵,又讓人開窗散了酒氣,換了檀香燃上,二樓隻留了他們郎舅倆人,才整理衣服、抬手挽袖地在榻上坐好,把驚雷放在膝上。
賈赦看著林海如行雲流水一般的雅致,心裏開始難受起來……當初,當初張氏撫琴的時候,也是這般如行雲流水一般的文雅、秀致,要把這些都做足了,才肯撫琴。
陌生的曲子響起,賈赦聽得一愣,這曲子說不出地特別,有大氣磅礴、有滄桑透徹、也有瀟灑自得,瞬間就抓住了他的心魂,驅散了他因懷念亡妻而升起的纏綿、縈繞、鬱結在心底深處的哀傷。
林海彈得入神,唱得投情。“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隻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知多少。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衣襟晚照。”
隻把賈赦聽得湧起滿腔的英雄豪情,恨不能立即學先祖跨馬提槍,再殺出一個國公威名。拿出擱在一邊的匣子裏的長劍,隨著林海的琴聲、歌聲,盡情劍舞。
“蒼生笑,蒼生笑,不再寂寥,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林海的聲音是偏柔和、不夠醇厚、不夠響亮的那款。但他唱出了興致,不由地把內力加了進去。
在主院的紀氏,剛剛午睡起來,側耳聆聽林海的歌聲,撫摸著略略膨起的腹部,林海看著像是文弱的,但把歌,能唱的如此有穿透力,內力修為應不淺。
“奶娘,爹爹要是活著,定會喜歡我的夫君。”
紀氏的一雙秀目,水光碎碎閃動,眼眸裏湧出從來沒有過的點點的熱望。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親們看文、留言,謝謝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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