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扈三娘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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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浦東關勝挾著自己是正義之師的必勝信念, 率領著萬人的龐大軍卒陣營,也是五更天用飯後, 向二十裏外的梁山臨時大營出發。

    雙方的探馬在兩軍陣前來回跑動報信,時不時還會因為距離過近, 發生箭矢漫天飛舞的對射演練。不過沒到辰正呢,兩軍就在相隔不到一裏的曠野上見麵了。

    扈三娘不急著向前了,傳令官按著扈三娘的指令, 令旗擺動, 大軍緩緩地壓住了陣腳聽了下來。扈三娘在心裏莞兒一笑,這要是雙方一起發動衝鋒, 輕騎馬隊相接, 也就是須臾而已。

    對麵的關勝率領的朝廷大軍也停了下來。關勝的中軍旗幟下麵,先奔出一匹赤騮駒,馬上之人顏麵黝黑,環眼翻鼻須發斷黃卷曲,身穿連環鎧甲, 手握精鋼刀。到了陣前就大聲叫陣。

    “我乃宣讚, 草賊匹夫, 叛逆當誅, 快快下馬受死。”

    秦明對扈三娘抱拳,“大將軍, 末將請命去會會那宣讚。”秦明本是急性子的人,綽號霹靂火。這一年的變故,早把他磨得不是原來那霹靂一般的性子了。換做從前, 他會問也不問就馭馬出陣,怎麽會先與主帥請令。

    扈三娘點頭,叮囑秦明道:“小心為上。”

    “大將軍放心。”

    秦明的應答尚未落話音,人已策馬出陣。他心裏也貪戀現在的好日子呢。可他明白自己必須要在大將軍跟前爭功,才能不被呼延灼、關勝這些後來者攆上。他也要好好地活著,小嬌妻才剛剛有了身孕呢。

    “花榮掠陣。”

    “是。末將尊令。”花榮摘了身上挎著的長弓,從箭囊抽出羽箭,做好了救援秦明的準備。

    扈三娘這吩咐落到眾將的耳朵裏,大家自然都明白這是大將軍愛惜秦明,怕他有閃失。

    孫新、武鬆二人騎馬跟在扈三娘身後的左右兩側,孫新還好一心隻掛在保住扈三娘的安危上。武鬆就多了一點兒躍躍欲試的勁頭。他看著秦明出征去對宣讚,恨不得是自己摘得了先鋒印,替扈三娘打這頭陣。

    隻見秦明驅馬奔過去,怒揮狼牙棒往宣讚脖頸就砸,宣讚橫刀去擋,火星迸濺,二馬交錯,狼牙棒順勢又兜向宣讚的後腰部。

    宣讚刀勢已老,不得不雙腿使力夾住馬腹,戰馬吃力地向前一躍,解了這斷腰要命的一擊。

    那秦明是數得著的好漢好武藝,醜郡馬和別人相比也是好功夫,但他對上秦明就不夠看了。

    兩邊的行家都看出了二人武功水平的差異,知道宣讚的落敗最多不會過三十回合。

    扈三娘觀看打得難分難解、已經占了上風的秦明,突然大喝一聲,聲透兩軍陣,“擂鼓,給秦將軍助威。”

    驚心動魄的戰鼓驟然響起,裹挾著衝天的戰意,聲浪滾滾撲向兩軍陣前。戰鼓聲聲震人心脾,氣勢萬丈,如利箭離弦,半步退路不留。聽得陣前占了上風的秦明,更是意氣奮發,狼牙棒揮舞出迫人的壓力。

    關勝自不肯落了氣勢,也命軍卒擂鼓。

    頓時陣前戰鼓轟鳴,兩軍兒郎搖旗呐喊,令所有人的熱血都為之沸騰。兩軍陣前的氣勢,瞬間達到白熱化的沸點。

    秦明和宣讚兜轉馬頭,又是數個回合的對戰。

    關勝覷著宣讚落敗在即,立即驅馬往兩軍陣前去救宣讚。

    “林衝。”

    大刀關勝甫馭馬出陣,扈三娘的喊聲立即出口。聲音未落,豹子頭林衝已馳馬出陣,疾如墨色雷雨天炫眼的閃電,快如林間撲食最後衝刺的獵豹。

    說時遲那時快,不等關勝驅馬去到陣前,秦明的狼牙棒已經把宣讚從馬上擊落。兩軍掠陣的裨將俱往前衝、軍卒也大聲呐喊,一邊要救人、一邊要擒拿宣讚。

    秦明與林衝配合已久,他聽得身後林衝的喊聲和呼嘯而來的馬蹄響聲,立即不管落馬的宣讚、也不管向他衝過來的關勝,掄起狼牙棒往關勝的赤兔馬的脖子砸去,而林衝的丈八蛇矛,恰恰好架住了關勝以萬鈞之力劈下來的青龍偃月刀。

    兩邊的所有人,在那一瞬間都屏住了呼吸,天!

    ——要是丈八蛇矛沒來得及架住劈下來的青龍偃月刀……

    關勝的赤兔馬是久經戰陣的寶馬,簡直可以用成精來形容了。牠居然在可不容發的一瞬間,踏踏踏地改前衝為向後退步,馬頭向令側躲避,使秦明能砸斷牠脖頸的一擊落空。

    三人分開,林衝的丈八蛇矛順勢就挑起了還沒站穩的宣讚的後腰帶,秦明馭馬截住關勝。關勝眼睜睜地看著林衝把宣讚挑去了梁山的陣前,被摜倒在捆了起來。氣得他發瘋了一般,刀刀直劈秦明,大開大合,壓得秦明隻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餘功。

    “大將軍,末將去換下秦明可好?”

    林衝隔了目不轉睛、緊張地盯著關勝和秦明、躍躍欲試的武鬆問扈三娘。

    “林將軍,你來掠陣,我去會會關勝。”

    扈三娘摘下馬鞍上掛著的镔鐵長/槍,一夾□□的的青驄馬,玄衣銀甲,衝向了兩軍陣前。要不是她身後的那幾麵認將旗,對麵的朝廷大軍,根本就看不出扈三娘這個主將有什麽特別之處。

    扈三娘的□□架住關勝的大刀,關勝大喝:“來將通名受死。”

    扈三娘瞥了關勝一眼,冷聲對秦明說道:“秦將軍回陣,與林將軍掠陣就好。”

    秦明手提狼牙棒,對扈三娘抱拳說道:“末將尊令。”

    噠噠噠,馬蹄聲響起,秦明悠然自回本陣去了。

    二人目中無視關勝、自說自話的做法,晾得長刀被架起來的關勝火冒三丈。而脫了危局自行歸陣的秦明,又使得他要擒了秦明換宣讚的打算落空。這可如同火上澆油一般,把關勝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他驀然發力抽回青龍偃月刀,他要一刀劈碎了扈三娘。哪知道扈三娘的長/槍隨著他的大刀遞了過去。關勝想蓄勢再劈,以搶回剛才對陣秦明的那般優勢,可在扈三娘緊逼不舍的長/槍麵前,抓不到半點機會。

    武鬆就聽身邊的林衝呐呐低語了一句,“關勝敗局定了。”

    他詫異地看了林衝一眼,見林衝已經把長矛掛到馬鞍上,雙手扶著馬鞍,悠閑得仿佛是在看校場上軍卒們的例行操練。

    武鬆立即收回視線,卻見扈三娘的镔鐵長/槍已經纏住了關勝的大刀。他心神凜然,原來“纏”字訣還可以這麽用?!

    隻見倆人騎在戰馬上,相隔不過丈餘,槍尖不離刀頭,刀頭躲不開槍尖。不論槍杆還是刀杆就如同長了的手臂,倆人好像不謀而合地在兩軍陣前、給所有軍將演示長兵器變幻出來的小巧格鬥、纏鬥的技巧。

    扈三娘已經霸住了戰場上的優勢,無論是戳、紮、挑、崩,還是刺、掤、格、掃,每一下都與關勝的大刀硬碰硬相抗。這樣的打法,簡直讓全場的人想不起她是女子。

    花榮歎口氣,手握長弓,感觸萬分,“大將軍的戰馬不如赤兔馬高壯,到底還是吃虧了一些。”

    楊誌點頭,“也就是大將軍不是尋常女子那般嬌小,不然镔鐵槍就要被偃月刀壓著打了。”

    武鬆兩眼緊盯著戰場上膠著的扈三娘和關勝,耳朵裏是四周將領的議論聲音,他頓時發現隻有他自己一個人是緊張的、而其他人是看扈三娘與關勝切磋的感覺。

    難道這是校場而不是戰場?

    場上的關勝,這時候已經緊張得背心出汗了,這,這,這,還可以這樣用長/槍的嗎?他自從學大刀以來,無不是大開大合、一力降十會、以力劈砍、橫掃千軍如風卷殘雲般的直來直去地用刀。而今卻被扈三娘的一杆長/槍逼得窘迫,左支右拙、漸透狼狽,如剛才的秦明一樣,隻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了。不,自己的招架越來越吃力。

    關勝很清楚,自己隻能用刀尖抵擋住扈三娘的槍尖攻勢,要是敢往後撤一尺長刀,扈三娘的槍尖就能跟進一尺。

    倆人之間隻有三尺的騰挪餘地。自己不能後退,自己是一軍主帥,也無路後退。不然就要麵對兵敗如山倒的單方麵屠殺。

    纏鬥的越久,關勝的冷汗就越多,從來沒有過的危機感,令他忘記了一切,隻想著怎麽能夠絕地逃生。也虧得他坐下的赤兔馬是非同一般的戰馬,與他心神相同,借著□□和偃月刀相磕的瞬間,奮進全力地往前一躍,把纏鬥的二人拉開了距離。

    關勝心裏大喜,高喊一聲,回身以拖刀式向扈三娘橫掃了過來。

    武鬆的雙手立即就緊張了。他一手扶刀柄一手執韁繩就要衝出去。林衝伸手拽住了他的戰馬轡頭,孫新拉住了他的左胳膊。

    “好好看著。”林衝輕叱。

    就見扈三娘雙腳踏在馬鐙上站起來,身軀在空中向左扭轉,雙手持槍去橫截偃月刀,右膝輕壓身下青驄馬,青驄馬順著扈三娘的力量兜轉過來,變成與赤兔馬頭尾相連。偃月刀一下子被镔鐵槍“撥”去赤兔馬的臀部,關勝的長刀、人、馬被擠成直線。扈三娘的左手就在間不容發的瞬間,從袖口飛出來一片紅雲,罩去關勝的頭頂。

    關勝再想用長刀來撥擋已經來不及了,他隻好在馬上向右前折腰躲避。

    而扈三娘拋出的二十四口金鉤,就不僅已經勾到了他胸前的戰甲上,也纏上了他橫在胸前的刀柄。

    關勝雙腿夾馬催馬向前,想憑借自身的重量還有赤兔馬的力量,拽得扈三娘脫馬,拖下扈三娘。可他哪裏想到扈三娘的力量不是他能小覷的。他催馬前竄,扈三娘使力後拉,倆下相較使力,一下子就把他從馬上揪下來了。

    扈三娘揪下關勝,一手甩紅絲絛,絲絛上勾連著腳不沾地的關勝。絲絛在空中甩出一個小弧形,這使得雙手還握持偃月刀的關勝、竭力要在空中保持平衡的奢望落空。而扈三娘的另一手把镔鐵長/槍向朝廷的軍陣一揮。

    槍尖所指就是梁山大軍衝鋒的信號。

    兩軍的將領、士兵已經陷入瘋狂中。林衝在扈三娘甩出絲絛金鉤的一瞬間,就摘了丈八的蛇矛,雙腿夾馬衝出。關勝離馬,林衝和秦明一前一後、隻差了一個馬頭飛奔出陣,到扈三娘槍尖指向朝廷大軍的時候,楊誌也高喝著,和花榮一起衝出去了。

    然後才是反應過來的孫立、呼延灼、武鬆等人。

    梁山的萬餘軍卒在各部將領的率領下,在慷慨激越、一浪高過一浪的戰鼓聲中往前衝去。

    給關勝掠陣的郝思文,看他被扈三娘拽下馬,眼前就是一黑,他立即馭馬向前去救關勝。陣中有自家的主帥和先鋒官,朝廷掠陣的軍卒,麵對蜂擁衝上來的梁山軍將就無法放箭、阻遏林衝等人了,局勢危殆。

    秦明衝上來截住郝思文,林衝的蛇矛對準了將將雙腳落地的關勝咽喉,隻這瞬間的停頓,花榮楊誌等人就一邊撥打箭雨一邊領頭衝進了朝廷的軍陣裏。

    關勝痛苦地閉眼,自己一將無能累得三軍將士無命。曠野裏的戰況,正是他擔心的、一麵倒的屠殺。

    日落西山、殘陽似血,與大地上堆積的屍體,凝固的鮮血,構成一幅攝魂的人間煉獄。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混合著第一次上戰場殺人後的嘔吐,充斥著曠野。

    夜幕降臨,以關勝為首的幾位將領,被反縛雙臂推進了中軍大帳。扈三娘示意吳用上前說話。

    吳用上前對關勝說道:“關將軍,我們大將軍愛惜你也是一員悍將,有意留你一條性命,不知你意下如何?”

    關勝看看左右立著的梁山將領,再看看自己身邊的這幾員將領,他歎了一口氣。抬頭望見中軍大帳正中高坐的扈三娘,青巾縛發,麵無粉黛,素衣銀甲,氣勢端正威嚴。自己是被扈三娘光明正大地擊敗的,技不如人,唉!

    “關某淪為階下囚,是自己學藝不精、技不如人,要殺要砍隨便你們了。我關家世代忠良,你們要我關勝背棄朝廷,投降你們這些叛逆,是不可能的。”

    關勝梗著脖子把話說死了。

    這樣的人好討厭!這脾氣也是祖傳的嗎?

    扈三娘輕笑,“若真是如此,蜀國滅了以後,武聖就應該沒有後人祭祀了,也沒有承繼衣缽的嫡係子孫了。”

    這話說的太狠、太打臉。

    這是從根子上說關羽的兒子就“子不肖父”啊。

    關勝似極了傳說中武聖的重棗臉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起來。他閉眼不語,勸降陷入了僵局。

    吳用心說三娘子這是不想勸降關勝啦?

    呼延灼出列對扈三娘抱拳,得了扈三娘點頭後,才對呼延灼說道:“關將軍,關武帝忠良一世,也盼著後人匡扶有道之明主。現官家沉湎聲色犬馬、字畫香樂,朝廷被太尉等把持,已經是不值得你忠於的明主了。”

    關勝睜眼看說話人,隻覺得眼前人有些麵熟,開口問道:“你是……”

    呼延灼對關勝抱拳,“小將乃呼延灼,也是大將軍扈三娘的手下敗將。”

    關勝點頭,朝廷派出來的第一波圍剿梁山泊的主將,聽說八千人馬都折在他手裏了。他想到呼延灼的敗績,再想想自己,心下黯然,唉,自己損失的兵馬更多啊。

    愧對朝廷……

    林衝看看扈三娘,見她不動聲色。心裏猜想她應該是想要收伏關勝的。於是出列對扈三娘抱拳為禮,得了扈三娘點頭後,才對關勝開口。

    “在下林衝,原是禁軍教頭,關將軍可有印象?”

    關勝點頭,“八十萬禁軍教頭!聽說你持刀闖了白虎堂?”

    林衝咬牙,“奸賊算計,陷害我罷了。關將軍,我也就能在大將軍手下走幾合罷了,你莫再糾結輸贏,不如與我們一起吧。”

    關勝長歎一聲,“我一家老小都在浦東呢。”

    吳用見關勝態度鬆懈了,立即跟話道:“即刻派人去浦東接將軍的內眷。”

    呼延灼、花榮很有眼力地趕緊上來,倆人一起動手給關勝解開了繩索。

    關勝揉揉手腕,躬身對扈三娘深揖到底,“謝大將軍賞識,關勝以後跟隨大將軍行事。”

    扈三娘笑著還禮,關勝起身與林衝、呼延灼等其他人一一見禮。

    而宣讚和郝思文等裨將,看關勝都已經降了,沒等吳用多勸,也跟隨降了梁山。扈三娘高興地讓人傳信給聚義廳,派了近衛上山取了酒宴下來,款待關勝等人。

    消息傳到汴梁,道君皇帝震驚,急急召集蔡京、高俅等人一起商議討伐梁山泊。

    作者有話要說:  預收

    《距離有多遠》掛了幾千字

    《千嬌百媚》隻有一個文案

    好像有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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