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9、扈三娘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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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扈三娘召了李綱到紫宸殿, 直言不諱地對李綱說:“禦史昨日彈劾壽王殿下,說是壽王大鬧欽天監, 打傷了欽天監的官員。你可讓刑部官員去那幾位受傷官員府裏探看了?”

    李綱知道女帝肯定會為彈劾的事情找自己,但沒想到女帝會從欽天監官員的傷情入手。

    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實話實說道:“臣未有安排官員去探視。”

    “伯紀,你身兼吏部尚書,可是忙不過來?”

    李綱心裏一緊, 女帝還是找上來。

    他立即起身道:“是臣疏忽了。”

    “你同裴宣一起帶著那幾位禦史, 立即去欽天監那幾位被打官員處看看。看看他們的傷情,還有他們怎麽說, 童貫, 你陪著幾位大人一起去吧。”

    等李綱出去了,太女從一邊的榻上仰起臉,“阿娘,為什麽要帶人去看啊?”

    “阿娘讓你爹爹帶太醫給了他們最好的藥療傷。你爹爹還另外給他們送了安慰的禮物,那些禮物比他們三年的俸祿所得還要高。欽天監官員知道自己該說什麽話的。”

    太女不明白, 看著母親等進一步的解釋。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你武叔叔打人不對, 他們得到的賠償超過所遭的罪了。再說那些欽天監的官員, 也存了故意刁難他的心思, 也該被打一頓。”

    扈三娘走到女兒身邊,攬住女兒的小身子說:“阿娘本來還想讓柴夫人給你做師傅, 講點小娘子該知道的事情,可是柴進作為禮部尚書不曉事,柴夫人裝糊塗不勸誡他, 阿娘要給你換師傅呢。”

    太女與柴夫人比較熟悉,但母親是否安排柴夫人給自己講課,她並不是很執著。

    “柴尚書做錯什麽了?”

    “他啊,想的太多了。把你武叔叔進宮的日期安排去了年後。才惹出禦史彈劾的事情。”

    “阿娘要罰柴尚書嗎?”

    “要啊,就是他不曉事兒,才惹出來後繼的這些麻煩事兒。”

    “貶謫嗎?”太女昨晚就念叨著南人往北貶、北人往南謫去睡的。

    “他還不到貶謫的地步。但是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們不搭理他。”

    “好。”這主意也不錯,太女回答的很幹脆。她願意配合母親不搭理一些人,那些人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

    李綱請了裴宣,跟著童貫一起,帶著昨日彈劾武鬆的幾個禦史,去欽天監看被打的幾位官員。先去欽天監了解情況,看到被打的官員都好好地在崗呢。當裴宣詢問其前幾天的武鬆大人事件,張監正搓著手頗為不好意思。

    “李大人、裴大人,幾位大人都請坐。那事兒真不好意思了。就是幾句小口角,哪裏就到了傳說中的要把人打死的地步了。也不知是誰亂傳話,讓幾位誤會了。武都督是朝廷重臣,陛下親封的壽王,不是那不知輕重的人。睿王殿下還擔心壽王真的動手了,當晚就帶著太醫挨家看過了。我那天也是在場的人,你們若是不信我的話,就把被打的人都叫來,看看他們身上可有傷痕。那武都督可是徒手能打死老虎的人。”

    張監正的一番話立即把幾位禦史擠兌的麵紅脖子粗了。這妥妥是站在為女帝、為睿王、為壽王喊冤的那一邊啊,是要把他們擠兌的無法站在朝堂上了。

    可也怪不得張監正這麽說話。他那天被武鬆打的最狠,可安太醫送去的藥,抹了傷處以後隔日就不見痕跡了。而那口服的藥丸,兩丸藥吃下去渾身輕鬆,既往的沉珂都難覓蹤影。還有睿王送的金銀等物,那是實在的嫁女娶媳能用上的。欽天監是冷衙門,要不是公孫勝公孫尚書派了一些活計要他們運算檢驗,他們這幾年也還是要算計著地過日子呢。

    承了睿王的人情了,那頓打也不算白挨。再說了誰讓自己領會錯了禮部柴尚書的意思呢。

    裴宣還是把風傳挨打的人都叫了進來,當著李綱、童貫和禦史分別詢問了,都與張監正說的差不多。裴宣就有點惱了。

    “荒唐,你們禦史是有風聞奏事的權利,可都察院與欽天監又不遠,倘若你們有半點盡忠王事的心思,往欽天監走一趟,就不會有昨日彈劾壽王殿下的事情。殿下為禁軍都督朝廷重臣,在北麵數年領兵為朝廷浴血奮戰未嚐回返。而你們在汴梁鶯歌燕舞逍遙度日,還對輪替回京的壽王殿下這樣構陷。我要上表彈劾你們。”

    裴宣甩袖子就走了。

    童貫向李綱拱拱手,“咱家這就回去紫宸殿,得把事情報告給官家了。”

    留下李綱對著幾位禦史麵麵相覷。

    童貫回去紫宸殿把事情向女帝原原本本地稟報,說道裴宣會上本彈劾,女帝會心地一笑,太女抓著堪輿圖一角,伸著短胳膊指點,“先去青州,再去大名府,然後是燕山府,還有黃龍府。”

    童貫露出一幅震驚的模樣,“殿下識字了?居然能看懂堪輿圖了。殿下真是聰明努力啊。”

    “阿娘教過了。”太女笑的小得意,她正對彈劾和貶謫興趣盎然呢。

    童貫嘖嘖,“殿下好記性啊。”

    再多就不敢說了。可以誇太女但不能過了,否則女帝會連著幾天不讓他進書房伺候,甚至罰他關在自己的小屋子裏不許出門。適可而止的道理,童貫和所有紫宸殿的人,在被女帝調/教過幾次後,能守住分寸的留下來了,守不住的就被調開了。

    裴宣的彈劾奏章來的很快,他不僅僅彈劾了那幾個禦史沒有盡到糾察官邪、肅正朝綱的職能,還彈劾他們捏造罪名攻訐皇室、羅織罪名構陷與朝廷有功的重臣。特別強調指出欽天監離禦史台並沒有幾步遠,不需要他們發起彈劾的時候像刑部辦案一樣嚴謹,但是幾個人往欽天監走一趟,做個基本的調查還是用不了多長時間的。

    而這幾個禦史能花出一天的時間,寫了刀筆見骨的彈劾文章,卻不肯去欽天監略加詢問,明顯是為彈劾而彈劾,為攪亂朝綱而生事。

    他還彈劾了都察院裏擔任了禦史中丞的魯智深、吳用,罪名是約束下屬不利,縱容下屬攪亂朝綱,進而說他們無能做禦史中丞。

    最後彈劾了宰相李綱,身為吏部尚書,拔擢的官員是不肯為朝事盡心的奸臣。

    裴宣的折子就是先送給副相秦檜,再由秦檜轉交李綱的正常渠道。秦檜看完裴宣大義淩然的奏章,有理有力有節,沒有半點虛妄的指責,立即認識到裴宣的不好惹,這個裴宣是女帝欽點的刑部尚書,在梁山的時候就是鼎鼎有名的裴督察。梁山老老少少的幾萬人,突然進了燈紅酒綠的汴梁,居然無一個觸犯律法的……

    秦檜把裴宣放入心裏的另冊,立即把裴宣的奏折送給李綱,李綱看了以後掩麵長歎。

    “會之,以後朝廷政事和文武百官就交與你了。你時刻要記住女帝為人剛愎自用,在她的眼裏、心裏,所有朝臣與百姓必得按著她的思想行事,文臣武將俱是她手裏的棋子。她大權在握如今清明與天下無礙,若是哪日昏聵起來,生靈塗炭非同小可。”

    秦檜無語,合著你還覺得自己作對了啊。

    李綱寫了辭呈,言自己不配為相,坦誠自己對官員的選拔做不到目光如炬,不堪再擔吏部尚書職務。

    扈三娘收到裴宣的彈劾和同時送上來的李綱的辭呈,看了以後丟與童貫,讓童貫把大致的內容說去五軍衙門告訴林衝和武鬆。

    童貫應聲去五軍都督衙門。

    童貫在趙佶身邊日久,比梁山帶上來的那幾個人得用的多。且他去五軍都督衙門,也能提自己說出該說的話、表達出自己的心意。

    年前的事情雖然也不少,但武鬆回來幫著林衝把禁軍的事情做了不少。扈三娘這陣子沒去軍營,在朝政上用的時間多,大半的奏折都很快批好發下去了。她擱下朱筆扶額沉思,想著明年再開科舉之事,得在年前讓禮部通知下去,時間還是放到三月中下旬比較好。然後又想到昨夜林衝說過的武鬆不想進宮了。

    唉,幾十歲的人了,還能這麽任性地鬧騰,隨心所欲慣了人啊,心裏不由得就有些厭煩。直率、性情中人在朝堂為官,哪怕隻是普通的臣子裏有這麽一個同僚,也夠其他人憋氣的了。

    唉,要回北邊就回去吧。

    他若是進宮,早晚會闖出自己和林衝收拾不來的亂子,到時是大義滅親推他出去受罰?還是包庇他惹出更多的麻煩?

    早知他會這樣,就不該放他在外麵領軍那麽久。以至與嶽飛一樣,隻有領軍的能耐,沒有相應的政治眼光。

    恐怕武鬆到現在還不知道他被柴進陰了的事情呢。

    唉,這個不長心眼的。

    “阿娘,我又做好了一個。”

    太女抬頭見母親在看自己,就把手心裏隻有黃豆大小的一顆紫瑩瑩的珠子,挑在針上給女帝看。

    “好樣的。琳兒進步很快。來,飛過來,阿娘親親。”

    太女放下手裏的東西,雙足用力一頓,向扈三娘飛撲過來。扈三娘在太女臉上狠狠親了兩口,逗得小娘子咯咯地笑,母女倆笑成一團。

    五軍都督衙門,童貫把女帝的意思對林衝和武鬆說了以後,武鬆瞪大眼睛。

    “那幾個人,我確實是飽以老拳揍了一頓,不過是收著勁,不想打出人命。難道是我力氣用小了,他們居然皮肉傷都沒有?”

    林衝哭笑不得,“官家讓安道全把梁山的‘好藥’一人給了三丸。又給了最好的外傷紅藥。”

    武鬆心疼得直後悔,這兩樣藥都是能救命的,就這麽被自己禍害了。

    “哥哥,如今這黑得變白的,白的變黑的,兄弟我想著心裏怎麽就不舒服呢。你和官家?”

    林衝不忌諱童貫在一邊等著呢,他笑笑說道:“官場就是這樣啊,借力打力。你闖禍了,我和官家不出麵收拾好首尾,難道還讓禦史彈劾官家昏聵,或是讓管家被逼著降你的步軍都督職位嗎?你以後再動手的時候,先動動腦就好了。”

    “我給哥哥和官家添麻煩了。”武鬆的眼神晦暗不明。

    “你也毋須自責,是他們算計你在先。官家會借機貶謫那幾個禦史,也是順便完成殺雞駭猴之事。那些前宋遺留的文臣啊。咱們還得等上十年二十年的,等梁山的那些小家夥長大了,琳兒有人用了,朝廷的風氣就會變好了。”

    武鬆沉默,自己在北邊也是手不釋卷的。但想達到扈三娘期許的上馬能領軍舞刀槍,下馬能提筆做文章,自己這輩子可能都做不到了。

    “哥哥,我與欽天監無仇無怨,他們針對我做什麽?”武鬆昨日回府,冷靜下來後就想自己去欽天監的事兒。一幕幕在眼前放過,終於給他發現了欽天監的官員是在有意地激怒他。

    林衝搖頭,“我也不知道。改日得了機會問問他們吧。”

    林衝不敢把心裏的猜測說給武鬆,那隻是猜測又沒有證據。自己貿然告訴武鬆,依著武鬆的脾氣還不得打到柴進的府上去啊。

    “二郎,這事兒是你就權當吃了一個啞巴虧,以後長點心眼兒。你看,梁山跟著破費了好藥和銀子,官家如今還在為難中,李綱的相位不知道扈三娘能不能允他保留,幾個禦史也要倒黴。連師兄和吳用都落了不是……”

    “那誰得了好處了?得了好處的人,就是挑起這事兒的。”

    武鬆一句話直奔要害而去。要是他得知誰在裏麵作祟,非扭斷他的脖頸不可。

    童貫回宮把林衝和吳用的反應報給扈三娘,然後急悄悄退到一邊看太女寫大字,偶爾輕聲提醒太女一點兒,換回太女的微笑。

    傍晚的時候,扈三娘傳了李綱到紫宸殿。

    “伯紀,你這辭呈朕不允,你收回去吧。雖留你繼續為相,但朕不能不罰你。”

    李綱聽說自己能保留相位,大喜過望,對扈三娘磕頭後說:“臣謝官家寬恕。再薦拔官員之時,絕不會輕忽。”

    “好。朕信你能忠於王事。僅此一次下不為例。此次罰俸半年,你可接受?”

    “謝陛下。”李綱再次感激地磕頭下去。這次的事情不是自己挑動的,但是文臣的那些事兒不用明說,大家都知道該怎麽辦。

    “但是,那幾個禦史就不能留京了。”扈三娘將寫好的一紙便箋交給童貫,“你這就讓吏部辦勘合,令他們明天日落之前全家離京。”

    李綱接了便箋應下立即處理對禦史的處罰,退出書房。到了院子裏,立即被眼前一幕鎮住了。

    裴宣帶著人在施刑。魯智深和吳用被堵了嘴趴在春凳上,剝了下裳受刑。剝光了打也是對受刑人好,免得布絲進去破碎的血肉裏。

    軍棍落到身上發出沉悶的聲音,那一下下好像打在他身上一般,讓李綱頓覺毛骨悚然。他悄立在一邊不錯眼珠地看著這打給他看的一幕。

    “三十。”

    兩位查數的報到三十,施刑的四個軍士旋即退開。

    裴宣問道:“你二人如今可明白錯在何處了嗎?”

    吳用在挨到第十下就想明白了,他身上還掛著禦史中丞呢。由著那幾個禦史在大朝會上大放厥詞、攪亂朝綱,可不是他的失察失職麽!

    扈三娘讓裴宣依著梁山的規矩處罰自己,就是沒把自己摒棄在外,他又羞又愧又怕,趕緊回答。

    “裴督察,吳用身為禦史中丞失察失職讓大頭領費心,以後必會約束好麾下官員。”

    “魯達,你呢?”

    要是裴宣先問他,他這頓打是挨完了也未必明白為什麽打他。但魯智深也不傻,吳用的回答是過關的模樣,他趕緊跟著學說了一遍。

    裴宣一揮手,“下次再犯就是六十杖。安太醫,給他倆用藥,大頭領說了別留下殘疾。”

    裴宣不理會吳用和魯智深的道謝,對李綱拱手,李綱回禮。

    “李相,下官要進去匯報施刑成果,見諒。”

    李綱拱手讓路,全然不覺得後背心的衣裳已經濕透。女帝這樣管教梁山出來的官員,可歎朝中的同僚還想用舊日法子與她爭鋒。

    這君權啊,不再是前宋那時候帝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了。李綱想起朝廷這幾年招考進來的、那些八品九品的男女小吏,據說都是不適合做戰兵的梁山童子軍出身。

    唉,女帝手裏將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心甘情願地為她驅使、替她牧野天下。

    唉,白費了這幾個被貶謫的禦史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兒把那些人當家奴使用了

    不過也是沒辦法,那些人原就不是能用道德倫理王法約束得了的

    扈三娘要是敢放他們在汴梁和普通百姓一樣,那絕對是在汴梁城裏引進了幾萬的匪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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