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言回到村子的當天晚上就又死了人，這讓村民們情緒激昂，內心的恐懼與憤怒幾乎同時到達頂點。如果不是顧忌著有老刑警一夥人在，他們隻怕會立刻衝進寧家，將人架火堆上燒死了。

    村子這麽多年來被某種觀念所統治著，他們堅信自己所做所為都是正確的。隻是村民們也明白，他們所奉行的那些東西是不為外界所認可的，泄露出去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再這樣下去，我們所有的人都要死在他手裏，難道就這樣看著他在眼皮子底下晃，任他為所欲為地殺人，什麽都不做嗎？！”

    村裏再次召開集會，因為有警察在，祠堂外有人守著，有人靠近就知道。

    “說他是災禍果然沒錯，從棺材裏爬出來後看著更邪乎了，冷冰冰的沒有一絲人氣，還、還是個人嗎？”

    這話引得眾人忍不住一顫，渾身冒雞皮疙瘩。

    “當初應該連寧懷辭一起趕出村子才是，如果不是他，寧言怎麽可能會再回到村子。而且看他跟寧言同吃同住，說不定也變得跟寧言一樣了。到底誰說他是村子的福星，能給村子帶來福氣。現在看，穢氣還差不多！”

    “唉，柳婆也沒說錯，他是我們村第一個考出去的大學生，寧家的祖墳冒了青煙，帶來的是我們整個村子的榮耀——隻是，他回來後整日跟寧言在一起，身上的氣壓不過寧言，所以福氣也變穢氣了。”

    一眾人嘰嘰喳喳，埋怨泄憤有之，表達恐懼有之，但最中心的命題還是圍繞怎麽除去寧言這個禍害展開。

    對於寧懷辭，已經相當於跟他撒破臉，村裏人倒不用再顧忌著他。但麻煩的是有條子在，他們再大膽，也不敢當著警察的麵除掉寧言，哪怕那是他們認為的“邪祟”。

    在村民們討論怎麽除去寧言這個災禍時，他們口中的“條子”也聚在一起開了個小會。地點離祠堂不遠，能看到祠堂大門，但又不會被守在外麵的人發現他們。

    老刑警神情嚴肅，“小康，你馬上回局裏一趟，帶上增援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來。”

    年輕的刑警不解，“隊長，為什麽需要增援？這裏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老刑眼神沉沉地望著祠堂方向，臉上滿是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就算現在沒有發生什麽事情，不久之後恐怕也會發生。盡早叫增援來，或許還能預防一下。”

    年輕的刑警愈發不解，“可是，之前的火災我們還沒有調查清楚，回去怎麽跟局長說？增援又以什麽理由調？”

    老刑警沉默片刻，一字一頓說道：

    “我懷疑，這個村子宣揚封建迷信，並為此謀害人命。”

    兩方會議召開時，寧懷辭正在家裏努力跟弟弟溝通。

    “言言，不要再去做那些事情了，好好待在哥哥身邊，讓哥哥保護你好不好。”

    寧言漠然地坐在那裏，雙眼無神地看著前麵，對他的話全無反應。寧懷辭並不放棄，他抓住弟弟的兩條手臂，將他扳向自己這麵，直視著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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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小，不應該讓那些事情弄髒自己雙手，隻要每天開開心心，快樂地長大就好了。哥哥向你保證，我們很快會離開這裏，到外麵的世界更好地生活，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

    寧言盯著他的眼睛，忽然一字一頓地說道：“他、們、都、該、死。”

    寧懷辭一滯，這麽多天過去，終於再次聽到弟弟的聲音，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悲傷，心裏卻湧上一股莫名酸楚。

    “言言，”寧懷辭的語氣愈加溫柔，“哥哥沒說你做錯，隻是讓他們付出代價這種事，讓哥哥替你去做，不需要言言自己動手。”

    寧言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寧懷辭看，似在判斷他話中真偽。最後，他沒再說什麽，默默低下頭。

    之後的時間，寧懷辭寸步不離地守著弟弟，哪怕去見老刑警時，也牽著弟弟的手帶著一起去了。

    老刑警見到寧懷辭並不意外，這個時候，整個村子裏的人都恨不能離他們十步遠，也隻有這個看起來唯一正常的大學生會來找自己了。

    兩人沒有直奔主題，老刑警仔細打量了下寧言，問了幾句寧言的情況。

    第一次見麵時，老刑警就覺得這個孩子不太對勁，後來又聽到村裏的傳言，讓他對這個異常安靜的瘦小孩子，難免有了點好奇心。

    “言言他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雖然語同樣不多，但要比現在活潑的多。”寧懷辭語氣遲疑，表情中夾雜著悲傷，“後來遇上了些事，才讓他慢慢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老刑警目光微閃，“什麽事？”

    寧懷辭臉上猶豫，似乎在腦中進行天人交戰，最後他一咬牙，下定決心的樣子抬頭看向老刑警。

    “言言他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都是村裏人造成的。”

    寧懷辭一直在老刑警那裏坐了一個多小時才離開，離開前他眼圈發紅，臉上布滿悲痛隱忍之色。老刑警親自將他送到門口，安慰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放心吧，我們會為你做主的。”

    寧懷辭滿臉感激地離開，等到走遠了，再看不到老刑警時，他臉上的表情褪得幹幹淨淨，眼中隻有一片淡漠之色——此時看著，與他手裏牽著的寧言倒有幾分相似。

    寧懷辭握緊弟弟的手，目視前方，神色堅定。

    “言言，哥哥會讓那些害過你的人，付出代價的。”

    而寧言任哥哥牽著手，全程麵無表情，外界的變化似引不起他半點反應。

    正在村民們為顧忌老刑警而找不到下手時機發愁時，老刑警卻來向他們告別了。說是經過連日調查，確定村裏一係列事件實屬意外，可以回去結案了。

    村長雖然覺得有些不對，但當看到老刑警一夥人確實收拾了東西離開村子，偷偷跟在後麵的人回來說，親眼看到他們到了鎮上坐車離開，村長便也放下心來了。

    沒了外人在場，是到了他們解決內部事務的時候了。

    因為忌憚寧言，村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民們不敢直接下手。而現在林懷辭寸步不離地守著寧言，讓他們想像前兩次那樣用藥也沒機會。

    而或許是寧言終究聽進了哥哥的話，又或許是因為寧懷辭看得緊，接下來兩天，村裏沒有再死人。但這，並不能讓村民們感到放心，在他們看來，禍源不除，災禍會永遠存在，隨時會降臨。

    而這個禍源，自然就是寧言。

    村民們看向寧言的目光，依然滿是畏懼和厭惡。

    第三天的時候，終於被他們等到一個機會。

    寧懷辭留下弟弟在家，自己獨自上了山。離開之前，他半蹲著身體對弟弟溫聲說道：

    “言言，不要怕，哥哥會保護你的，一切會很快結束。”

    寧言在家等了很久沒等到哥哥回來，沒有那個人在身邊，心底壓抑著的戾氣翻滾著，極需發泄。又坐著等了會兒，寧言站起來向外麵走去，剛出院子，迎麵跑過來一個人。那人猛然看到寧言似乎被嚇了一跳，遠遠站住不敢再靠近，扯開了嗓門喊道：

    “寧言，不、不想你哥哥死的話，就、就跟我來。”

    寧言靜靜地盯著他看，直盯得來人兩腿發軟，差點跪倒在地，才慢慢朝他走去。

    那人一直引著守言來到一塊空地，那裏架起一個柴堆，而寧懷辭正被捆成一團扔在柴堆上。

    在柴堆周圍聚集了許多人，差不多村裏的人都來了。看到寧言出現時，很多人眼中閃過懼怕之色，緊接著又像有什麽依仗似的，直起腰狠狠地瞪過來。

    寧言對這些人的視線毫不在意，目光落在柴堆的那個人身上。情緒沒有半絲起伏，冷冰冰地想著。

    他們是要燒死這個人嗎？不，這些人想燒死的是自己。所以，應該把他們全部殺光的。

    柴堆上，雖然身形狼狽，但寧懷辭臉上卻無半分害怕之色，他的視線越過那些要置他於死地的鄉鄰，目光柔和地凝望著自己的弟弟。

    寧言與他對視，看到他嘴唇張合，無聲地在說：

    言言，別怕。

    寧言歪著頭想了想，他不懂害怕，該害怕的，應該是眼前這些人才對。畢竟，自己可是要全部殺掉他們的。

    為什麽要殺掉這些人？因為他們該死。每一張他見過的麵孔，都應該死在他手裏，隻要把這些人全殺光了，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寧言還記得，有個聲音就是這樣告訴他的。他正要往前走，腦海裏又一個聲音跳出來。

    殺了他們，它就回不來，你也回不去。

    它？它是誰？自己又要回到哪裏去？

    寧言覺得有些亂，皺了下眉頭。沒人發現他的異樣，隻除了柴堆上的寧懷辭，目光擔憂地看過來。

    村長站在所有人前麵，看著寧言的目光，仿佛在看什麽髒東西，厭惡而又深深忌憚。

    “寧言，你留在世上就是個禍害，自己了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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