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天還沒亮，門就被拍得砰砰響，夏草幾個揉了揉眼眼，抓了幾把頭發，趕緊走出來。

    淩大娘呼啦啦地招呼她們往外走。幾個女孩子忐忑不安地擠成一排，挨得緊緊的，腳步如同綁了石頭，慢吞吞地往門外走去。哪怕淩大娘在背後罵罵咧咧也一樣。

    夏草率先走邁出了門檻。一看，大桃樹下停著一輛車，還是那天載她們幾個的那個車。旁邊還站著一個和牛車差不多高的抱著個藍色布包的女孩兒。

    “翠花兒，你先上去。”淩大娘朝她點點頭，示意她先上車。

    夏草也跟著她上了牛車。通過淩大娘的介紹，她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叫胡翠花，是淩大娘的鄰居，親娘已經過逝，家裏有一個酒鬼老爹。

    大家坐穩後，車夫又搬上了兩大大籮筐。籮筐上麵鋪上稻草，上麵還各擱了一個簸萁，其中一個，上麵還有冒著熱氣的饅頭。隱約間，夏草好像還聽到了好幾道吞口水的聲音。

    “你們幾個算是走運了！不久前，縣城的一位牙婆托我幫她找幾個好苗子，都是送到大戶人家那去的。以後誰要是有了大造化，可別忘了我淩大娘；但要是誰給我丟臉了，那也別怪我不客氣了！”

    淩大娘給她們每人發了一個饅頭。

    “大娘，您就放心吧！我忘了誰也不會忘了您對我的恩情的。”胡翠花挽著她的胳膊靠在她身上。

    “我就知道你是個好的，要不然，也不會冒著得罪你那酒鬼老爹的份上，幫你這把。翠花兒，你是懂禮識字的，肯定會是有大造化的。以後要是有了大造化可千萬別忘了大娘。”淩大娘又遞給她一個饅頭。

    夏草眼角掃過去一點，鵝蛋般的光潔的圓臉，一雙嬌媚的丹鳳眼隱藏在長長的睫毛之下。老舊過寬暗黃色的舊棉襖，腰身處改動了下，袖口破角處用了幾絲粉嫩的線勾了瓣花朵的樣子。這人，一看就是心思靈活的。

    夏草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眸。

    “哼！”田花苗從鼻孔裏冷哼了兩聲。

    這個女人一看就是討人厭的！看她那假惺惺裝模作樣的樣子，和村長家的那個田翠花一個調調，連名字都一樣，一樣的討厭！

    胡翠花也許是感受到了田花苗的不喜，臉一板，鳳眼微瞪。

    田花苗也不甘示弱，又瞪了回去。

    兩個女孩你瞪我，我瞪你的。莫名到來的不滿不知不覺中之前對未來的不安遺忘過去。不過礙於淩大娘在，她們也沒有做得太過，將不滿形表麵上。

    淩大娘對幾個小女孩的心思一目了然。女孩們私下有競爭較勁是好事，這樣的人才上進，易混出人樣。送出去的人混出息了，自己臉上也有光。

    一路上他們不停歇地趕路，也花了將近兩天的功夫才到。

    在高大的城門前，淩大娘讓大家通通跟她下車等候。

    夏草抬起頭，盯著“漠陽城”三個字一直看著，久久不語。她旁邊的田花苗拉扯之下才恍過神來。

    她從田花苗憤怒目光裏看過去，隻見胡翠花毫不掩飾的嗤笑。

    “看到像自己認得字一樣！真是可笑泥腿子！”胡翠花傲慢地從她身邊經過。

    田花苗不依地扯住她，想罵她兩句，不過被夏草眼明手快地拉回來。

    對於這種搞不清自己身份的人，沒必要去計較。要是因此，惹出什麽麻煩事來，她們目前還付不起這個代價。

    隻是來到這裏三年多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裏的文字。雖然都是繁體字，但幸好都不陌生，她都認得。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淩芙蓉，雖然我說過這次是大戶人家采選，需要的人多，年紀小一點沒關係，但你也太不把我當回事了吧？你看這小丫頭，毛都還沒長齊呢？”關娘子叉著腰指著夏草不滿地怒瞪淩大娘，大有一副你如果不給我交待清楚，就全把人給領回去的樣子。

    “哎呦，老姐姐。我咋敢不聽您的話呢。我捎上這個丫頭，確是有我的一點私心，想多掙一點小錢。不過呢，我更是不敢耽誤您的事。您甭看這個小丫頭個子不高，但也滿八歲了。雖然她看起來小，年紀也不大，但勝在心性穩重，一點兒也不輸於那幾個大的。現在買回去，調教幾年，正當大用。老姐姐，你我都是吃這行飯的，您就信我這一次！別的不敢說，但這看人的眼光，我淩芙蓉可是敢打包票的。”

    淩大娘把人拉到一邊，又搬過一小筐東西，“這是我們家裏自己收的一些粗野貨，老姐姐，您賞個臉，嚐嚐鮮。”

    這一通解釋的賠禮的下來，關娘子的臉色終於好了點，但還是嫌棄地看著夏草說：“可這個年紀的丫頭一般也沒什麽用。這種年紀都是陪小主子玩耍的小丫頭一般都是從家生子裏麵選，不會要外麵買進來的。”

    “老姐姐您神通廣大，肯定有辦法的。實在不行我就帶回去再調教幾年。”淩大娘腆著老臉陪笑著。

    “好吧。看在我倆合作這麽多年的份上，我就勉強收下這丫頭吧。那四個丫頭作六十兩，這個小的，還得要好幾年口糧呢，就給你十二兩。合計七十二兩銀子吧。”關娘子啪啦啪啦地就把帳給算出來了。

    “行，行……老姐姐說多少就多少。這麽多年了，我哪不清楚老姐姐為人的，就是那個仁厚的。我呀，可一直都把您當親姐看待的。也就是您，我才敢厚著臉皮來。”淩大娘喜出望外地說道，好聽的話不要錢似的一連串地從她口中真誠地道出來。

    本來帶上夏草這個小丫頭，她也是有一半的成算。想她人小占不子多大的地方，要是能得個一兩半兩銀子也是好事。沒想到，居然得了二兩。

    “行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要不，在這用了飯，喝兩口再走？”關娘子被她拍得通身舒暢，逐而開口留人。

    “謝過老姐姐。我確實很想和老姐姐您小酌兩杯，但這次我還帶了點土貨過來，得趕著去集市，隻能向老姐姐您告罪了。下次我帶上好酒來。”淩大娘是個聰明人，委婉地拒絕了。

    “好吧。那我就不耽誤你了。”關娘子擺擺手，叫仆人送客。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