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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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裏仍舊很暖和,比冰寒簡陋的月家西院不知要溫暖上幾多,可縱是如此,夏溫言仍舊咳得厲害。
從馬車駛離月家門前的那一刻開始,他便不停地咳著,仿佛他所有的力氣都在月家用盡了似的。
月連笙緊張地一直撫著他的背給他順氣,可卻一點兒用都沒有。
“溫言……”看著夏溫言咳得痛苦萬分可自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也一點忙都幫不上,月連笙覺得難過到了極點,她看著夏溫言放在膝上卻因痛苦而用力抓著長袍的左手,輕且緩慢地將自己的雙手覆了上去。
夏溫言的手很冰涼,涼得就像天上落下的雨水,一丁點的溫度都沒有,月連笙覺得他手上的冰涼仿佛能透過她的手心傳到心裏,令她心尖兒發顫,也讓她不由自主地將他的手攏在手心,難過道,“對不起……”
月連笙低垂著頭,心裏深深地自責著。
若不是她,溫言就不會這般難受。
若不是她,溫言就不會這般痛苦。
她嫁給溫言是為了照顧他,而不是為了讓他難受的。
而且,她不過是一個買來衝喜的貧家媳婦兒而已,何德何能讓溫言這般來顧著她順著她?
她根本就……不配啊。
月連笙慚愧自責地將頭垂得更低,自責將她的頭壓低得根本沒有勇氣抬起來。
“咳咳咳……”夏溫言想說些什麽,可他卻咳得什麽都說不出,便是抬起手讓月連笙抬起頭來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哀愁地看著她,將眉心擰成了一個“川”字。
“溫言……”月連笙低著頭,她看不見夏溫言眸中的著急與哀愁,也沒有看到他緊擰如繩的眉心,她隻是將他的手攏到更緊,聲音低低道,“我……我嫁給你,其實,其實……”
顯然是要說什麽難以啟齒的話,月連笙遲遲說不下去,隻見她將下唇咬得泛白,雙手也隱隱顫抖著,終是眼睛一閉豁出去一般道:“我嫁給你,其實就隻是為了想要你們月家給的豐厚聘禮而已!”
有了這些豐厚的聘禮,娘的病才有得治,連綿才能夠去上學堂,他們也才能有一個可以度日的地方,哪怕他隨時都有可能將她克死!
她嫁給他是有目的的,她其實怕得要死,她根本就不值得他擔著身體的苦痛來待她好。
他是好人,他對她很好很溫柔,她不能夠欺瞞他,她也不想欺瞞他。
說完這一直揣在心底無法啟齒的話,月連笙慢慢收回了攏著夏溫言左手的雙手,她覺得她根本沒有資格碰他,哪怕一丁點。
“我……咳咳咳……我知道。”就在月連笙慚愧又痛苦地緩緩收回手時,一直咳嗽不止的夏溫言邊咳邊吃力道。
月連笙身子猛地一顫,驚愕地抬起了頭。
她抬起頭的一瞬間,對上的是夏溫言那雙漆黑明亮的眼,他的眼裏沒有震驚,更沒有慍惱與憤怒。
他明亮的眼裏隻有溫柔,正定定看著她。
他知道她嫁給他不過是為了他們月家的聘禮而已,他一直都知道。
否則他這樣的身體,這樣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的命格,又怎可能會有姑娘心甘情願嫁給他。
但他心裏也在想,若不是迫不得已,又會有誰個姑娘願意拿自己的終身大事玩笑?若不是無路可走,又會有誰個姑娘願意拿自己的性命玩笑?
他心裏還在想,若嫁給他的是個好姑娘,不管她是為了什麽而嫁給他,他都會好好待她。
他既娶了她,就該對她負責,隻要他還活在這世上。
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嫁給他的,真的是個好姑娘。
他從她身上看到了生活的不易。
是生活的不易才使得她放棄了自己的美好姻緣以及頂著看不見也無法預料的生命危險來到他身邊。
在喝下合巹酒的那一刻,他就在想,他是要好好待這個好姑娘的。
夏溫言雖咳著說不出話,但他卻努力地對月連笙微微笑了笑,溫溫柔柔的,以此來安撫月連笙那慚愧又不安的心。
他以為他會看到月連笙嬌羞地低下頭去,因為她總是不太敢正眼瞧他,對上他眼睛的時候總會紅著臉羞赧地低下頭去,可人極了的嬌模樣。
但這一回,他沒有看到月連笙紅了臉的嬌赧模樣,而是看到了她的眼淚。
她本是驚愕地怔怔看著他,忽地就有眼淚從她微紅的眼眶裏湧了出來。
夏溫言不笑了,因為他的心因月連笙的眼淚而慌亂了。
“怎……咳咳,怎麽了?”夏溫言努力忍住咳,焦急地問道,“連笙,咳咳咳……怎麽哭了?”
月連笙沒有說話,隻是怔怔看著他,淚流不止,令夏溫言更急更亂。
隻見他吃力卻又努力地抬起手,輕輕捧上月連笙的臉,心疼地用指腹替她輕拭她眼角的淚,“別哭啊……我不是想讓你哭的,咳,咳咳咳——”
他從沒想過她哭,他隻是想讓她別難過更別自責而已。
“溫言……”月連笙從夏溫言眸中的焦急與心疼裏仿佛看見了自己這一生的歸宿與美好,她不是哭,她隻是忽然之間怎麽都管不住自己的眼淚,她隻是想到了方才在月尤嘉屋裏他擋在她身前保護她的模樣。
“從來都沒有人待我這般好過……”月連笙的聲音輕顫不已,從來沒有人保護過她,更沒有人為她出過頭。
即便是娘,都隻是叫她忍著。
夏溫言的手很冰涼,如雨水般冰涼,可這一刻,月連笙覺得他的手很溫暖,能暖到她的心坎裏去。
夏溫言又笑了,比春風還柔,“我說過了的,你是我的妻子,我會待你好,也會保護你的,所以,別哭了可好?”
夏溫言的笑比春風柔,話比春日暖,幫月連笙拭去眼淚的動作比羽毛還要軟。
“咳咳咳咳——”還不待月連笙點點頭,夏溫言又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溫言!”月連笙再一次緊張地替他撫背順氣。
夏溫言雖在咳,咳得難受,可他卻還是在對她露出輕輕柔柔的笑,總怕她止住的淚又忽地流下來。
忽爾,隻見夏溫言吃力地抬起手,移向月連笙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麵前,月連笙以為他想要做什麽,下意識地用雙手攏住他伸過來的手,慌張道:“溫言你想要什麽?”
“咳咳,咳咳咳……”即便咳得難受,夏溫言還是揚著唇角斷斷續續道,“我隻是,咳咳,覺得,咳咳咳……你的手很溫暖。”
方才她攏握著他的手時的感覺很溫暖。
她的手很溫暖,和他的一點兒都不一樣。
他喜歡她手心的溫暖。
月連笙驀地紅了臉,羞澀地低下了頭,卻沒有將夏溫言的手鬆開,就這麽緊緊握著。
如果可以,她願意這一輩子都這麽攏著他的手,給他溫暖,隻要他不嫌棄。
可以嗎?
*
與此同時,月家。
月仁華終還是忍不住朝月尤嘉發火道:“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都是你整出來的事情!現在好了,咱這還怎麽和月家攀上!?”
“你別朝女兒發火!”林氏立時瞪月仁華一眼,十分不客氣道,“要是你昨夜沒有喝個爛醉,早些起來,也不至於那藥罐子進來的時候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了,嘉兒還能使喚月連笙那個喪氣貨不成!?”
“反正現在咱是惹了夏大公子不快了,就說說該怎麽整吧!”月仁華煩躁地將衣袖一甩。
“沒想到月連笙那個喪氣貨命還挺硬,居然到這會兒還沒有被夏公子給克死。”月尤嘉被月仁華罵得委屈,這會兒正用力絞著錦帕,咬牙切齒的,“更沒想到她還挺有本事,竟然能讓夏公子陪她一塊兒回門!”
愈想著夏溫言將月連笙護在身後的模樣,月尤嘉就愈覺生氣。
在見過夏溫言之前,她本是和外邊的人一樣口口聲聲將夏溫言稱為“夏家藥罐子”,可今兒個這一見著夏溫言之後,她對他這稱呼就變成了“夏公子”。
她這稱呼間的微妙變化月仁華壓根沒注意,林氏卻是聽出了些什麽來,不過當下卻是沒說什麽。
“是啊,誰又能想到那都已經病入膏肓半截身子入土的夏家公子竟然會和連笙那孩子一塊兒回門?”月仁華歎著氣,感慨道。
他要是知道,一定早早地就起來等著他們回來,夏家這樣的親家,他們月家可是好不容易才攀上的,本想著可要死死地攀勞了,誰知道——
“哎!”月仁華又重重地歎了口氣。
“行了行了,你也別歎這麽大氣了,又不是多大的事兒!”林氏沒好氣地又瞪了月仁華一眼,道。
月仁華突然就來了精神:“夫人此話何意啊?”
夫人話既然這麽說,那肯定是有些什麽主意了!
隻見林氏輕輕一笑,自信又得意的模樣,“這門親事可是夏家大夫人給定下的,再說了,那藥罐子平日裏除了吃藥能管著什麽事兒?改明兒嘉兒與我到月府走一遭,這結成親家了,總該往來走動走動的吧?”
月仁華忽地也笑了,一掃方才的唉聲歎氣,拉過林氏的手,笑道:“夫人說的極是,極是!”
作者有話要說: 忙跪了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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