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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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睨專往那彎彎繞繞的□□,樹叢裏走,一路上沒碰見侍從。

    走了沒多久就看見了一堵爬滿綠植的院牆,再向裏探,蜿蜒著,纏繞著,一根根藤蔓從前方的方形垂花門上墜下,花門上“湘匯園”幾個刻字方方正正。

    剛一進院子就看到一個小廝坐在石桌邊打盹兒,還有個瘦高瘦高的侍從搬了個小凳子坐在槐樹下專心地縫帕子。

    她往裏走了幾步,環顧了一圈,這院子裏有好幾處獨門的小樓,不知道哪一個是那劉嫻的住處。

    “劉嫻,劉大人現居哪一處啊?”她站定在槐樹下的一小片陰影裏,垂目問的是眼前坐著的男人。

    那個侍從正研究針腳呢,就聽見一聲清澈的嗓音響起,他趕忙抬頭。

    猝然間,一張他今生難忘的貌美麵龐就這麽撞入心中,他呆愣地張口,而後立即站起身,他伸手指了指最裏麵的一棟朱紅色木製小樓。

    他局促地來回看了兩眼,“是——是——”顯然他有些猜出眼前這位是誰了,話都說不利索了。這樣美的女子,在這行宮裏頭,除了太子殿下還能有誰?

    “太子殿下!”瞧他激動的,都結巴了,誰說不是呢?他一個進宮快一輪的人了,做了這麽多年外廷的侍從,能這麽近地接觸太子,這還是頭一遭。

    但是一想到總管日日掛在嘴上的訓導,他趕忙低下頭一拜,“殿下,您隨我來。”

    他轉身在前引路,步子邁的小的很,一邊走還一邊小幅度地側頭,眼睛盯著眼前的地麵不敢四處亂瞟。“殿下,就是前頭那座。”

    薑睨點頭問道:“這麽多座小樓,劉大人一個人住在這麽?”

    那侍從回答:“回殿下,郭丞相還有劉禦史,好幾個大人都住在這。”他指指向西的那棟,“那裏住的郭大人。”

    “前麵那棟是禦史台的幾位大人,劉大人就住在這最後頭呢。”

    薑睨聽聞便不再問了,和郭賢這幾個人精住在一處了,想也知道劉嫻受了什麽對待,也得虧是她,換做高禧,薑睨心中設想了一番,高禧恐怕是一日都不能忍的。

    他們二人沒幾步就靠近了劉嫻住處,那侍從在小樓的台階下拔高了聲音。“劉大人!”他小跑幾步要去敲門。“太子殿下來了!”

    “行了。”薑睨在後頭叫住他,“你回去做你的事去吧。”

    “哎!”侍從脆生生地應了,也不去敲門了,就告退了。

    薑睨揮退了他,聽見劉嫻屋裏傳來一陣聲響。片刻,隻見一個穿的鬆垮垮地女人打開了門,頓時一股熏人的酒氣從屋子裏湧出。

    “殿下!”劉嫻趕忙要跪拜。

    “虛禮就免了吧。”薑睨見她衣衫不整的模樣,微不可察地皺了眉。

    劉嫻惶恐,“殿下,你看我這!”她滿麵愧色,“我糊塗了,昨夜與幾位同僚飲了些小酒,哎——起得遲了。”她唉聲歎氣地。

    “行了,喝些酒而已,本殿無意責怪你。”薑睨不想站在門外和這二愣子劉嫻再繼續下去了。“劉大人不請我進去?”

    劉嫻一拍腦門“是是!,殿下請進!”她對著院子喊了一聲“來人!看茶——”而後便亦步亦趨地跟在薑睨身後進了屋。

    “殿下,我這屋子裏還有酒氣,平白汙了您。”

    薑睨走到一張圓桌前坐下,“不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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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與誰飲酒了,怎得喝成這樣?”她心想這劉嫻大咧咧,果然人緣頗為不錯,怪不得入了京後,沒多久就認識了不少地方官。

    劉嫻也不拘謹,徑直坐在薑睨對麵,“殿下,是和郭大人、劉禦史幾個昨晚上賞月來著,這賞月不可無酒呐。”

    “郭賢?”薑睨一想立馬心一沉,“正德宮也算是外廷了,她與你在此飲酒廝混,她多大的能耐,到時就捉了你的小辮讓肅靜庭參你一本。”

    說著薑睨那雙沒有一絲情感波動的眼睛掃了劉嫻一眼,“卻是夠你喝一壺了,如今高禧也回渝州去了,京中你也沒什麽幫襯的同僚,況且陛下是絕對不會幫你說一句話的,朝堂上幾本一參,你在渝畿道幾百個日夜含辛茹苦的努力就化為虛無。”

    劉嫻多天真呐,她哪裏有這些玲瓏心思。“不會吧,我們在院子裏飲酒而已,又沒四處撒潑,這還能治我的罪麽?”

    “愚鈍!”薑睨看好了她,“你即便不被治罪,也被參的不堪大用了。”

    說著她也緩了緩麵色“不過也不怪你,你才封了官,這□□令還沒下達,宮裏頭規矩不知道也無可厚非。”

    她轉而冷了霧灰的眼眸,板著一張小臉,“就是不知道她們安得什麽好心了,你今後還是不要和她們多接觸為好。”

    劉嫻驚訝地小聲啊了一下,昨晚與郭大人和另一位剛認了同宗的劉大人把酒言歡的場景浮現在腦海裏,京中的大人物果然是風度翩翩,文采斐然,她當時壓不上詩詞的韻腳,幾人索性開起了打油詩,多開心呐。

    但是她看著滿臉不高興的太子殿下,她忐忑無比的說道:“好——好的,我知曉的。”

    薑睨看她怏怏地,問道:“不過,她們幾個中書府的一向心高氣傲,自成一營,平日裏連秦國的使臣都不待見的,你是怎麽入了她們的眼?”

    劉嫻整理整理歪斜的衣襟,嗬嗬直笑:“哪裏是入了他們的眼哪,她們肯定是知道我是殿下的人,而且陛下這次還留我在京中了,才要結交我這個鄉下小官呢。”

    “所以呢,你怎麽看?”薑睨問道。

    “殿下您一貫不搞這些結黨的勾當,他們可不能夠啊,就像那攀援的狗尾巴花兒,怎麽的也要攀上您這根高枝呐。”

    高枝?薑睨聞此不禁輕笑一聲,這劉嫻也是糊塗了,郭賢就是去薑垣麵前投誠,也決計不會想要來攀附她。

    她搖搖頭,“我這個高枝如今可是還活在大樹的肚子裏,哪裏能伸出來讓他們攀上一攀,即便是我有滔天的權勢,他們與你交好,也不會從本殿這裏得到分毫庇佑。”

    “倒是你,既然陛下親自提拔了你個工部員外郎,你也算是陛下的人了,以後隻有陛下能差遣你。”

    “是,是!”劉嫻趕忙應道,她正要再說什麽時,一個侍從在外敲門。

    “大人,茶來了~”

    “進來吧——”劉嫻回道,片刻,一個瘦高個兒的侍從端著茶盤從外麵走進來。

    “高禧怎麽突然就回渝州去了?”薑睨轉了話題。

    劉嫻一愣,她不笑了。“禧大人不想呆在上京,她——”

    “她本來說好了要多呆一陣子,等到秋收再回渝州的,結果前幾日突然就說要回渝州,我怎麽拉著她都不管用,連夜就帶著仆從走了。”她偏頭看著那個侍從布完茶水退了出去。

    “是七日前麽?”薑睨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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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前?”劉嫻想了想,“對!對!她走的時候隻留下一封信給我,說下次碰見您要親手交給殿下。”說著劉嫻就起身往裏間走去。

    “我來的時候想著肯定能見到殿下,收拾的時候就把信一起帶上了。”說著她就拿著一封信走出來。

    薑睨接過那個薑黃的信封,上墨筆:敬太子殿下親啟,旁書,渝州定遠縣縣令高禧拜上,字跡極為清秀工整。

    薑睨拆開信封迅速閱覽一遍。

    高禧!

    她垂著頭,眼神閃爍,真是滿紙的清官淚,滿眼的忠義心,她心中隻留下動容。

    當真是父母官呐,父母官!

    薑睨將信紙塞回去將信封妥帖的塞入袖中,又和劉嫻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便告辭了。

    郭賢坐在靠近院門的小樓上,她從二樓的廊柱向下看。

    “這劉嫻果真是殿下的人。”郭賢身後一個女聲響起。

    郭賢沒作聲,她眼神一路追隨著樓下的薑睨往外,薑睨那娉娉嫋嫋的身影一會兒就消失在院門外邊的繡球花樹叢裏。

    “劉嫻也是個蠢人,殿下如今想要培植她,也是爛泥扶不上牆。”那紅衣女靠在窗邊,一半身子暴露在眩目的日光下,另一半則隱匿在陰影裏。

    她接著歎了一口氣,“殿下懷柔,我們不能再坐視薑垣罔顧綱常了,看來還是要提早動手了,親王也好,殿下也罷,哪一個都是好的。”

    郭賢聞言,那對下垂著的眼角也越加向下墜去,“姐姐,你是個妙人,知道我勞苦用心了。”

    那紅衣女子抬手握了握郭賢的肩膀,“還是妹妹想的周到,事成之後,他國再不能置喙我皇室正統,國師大人的預言也能迎刃而解。”她說到此處似乎出了一口惡氣,“這天下還是薑國的天下,這萬邦也必將來朝!”

    郭賢坐著回首,她仰頭盯著麵前意氣風發的女人,條然一笑:“先祖聖明,福澤萬代。”

    *

    薑睨出了湘匯園也沒回小檀山,她分花拂柳,尋著一個曲徑通幽處,那裏有幾株高大的秤錘樹,花期早過,樹枝上隻留下繁茂的綠葉。

    有一個秋千吊在樹下,她掖住粉裙,坐在秋千上,將高禧的信從袖中掏出。

    她展開了信中薄薄的一張紙,先前在劉嫻那裏不過匆匆掃過,現下她隻想逐字逐句地讀過去,與這位在遙遠的渝地做了十多年父母官的“禧大人”好好地交交心。

    簪花小楷躍入眼簾,她麵上露出笑意,高禧的字確比她的人,生動明豔的多。

    短短百多字的書信,薑睨看了好一會,看完又回過頭去再看一遍。

    看過之後又想感慨又想歎息,高禧啊高禧,這定遠縣的小縣官做了十幾載,不膩麽?不想來這紙醉金迷的上京過天上人間的日子麽?大好的機會就這麽拋棄了,你傻不傻啊!連劉嫻這樣的傻人都曉得水要向高處流,你這個傳臚怎麽不曉得呢?

    她想到高禧這樣的小吏,薑國能有多少,薑國今後又能有多少,這一統天下絕不是王侯將相口中的爭霸,天下是百姓的天下,是心懷天下的人才能創造出的無雙國土。

    唯有這國士無雙,才能國土無雙呐。

    作者有話要說:  以雲門睡虎地秦簡的主人“喜”為原型,寫的高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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