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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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睨是個死心眼,這個高禧如此得她的意,就必不會讓她在定遠縣埋沒一生。

    她將信紙塞回信封,細長皎白的手指在信封上撚動了幾下,她心中自有一番對渝州未來的暢想,罷了,總歸是能再見的,也許就在不久的將來。

    她坐在木製的秋千上,四平八穩,也沒那個意興去晃動玩耍,秋千立在一小片秤錘樹的陰影下,有叢叢綠草在四周恣意生長。

    薑睨伸出細弱的腳尖,點在前方的草坪上,那裏有一束束陽光從樹縫裏偷溜進來,在地上鋪下淩亂的光斑。

    空氣中,微小塵埃在細碎的光影裏上下騰飛,泛著微不可察的彩光,她翹起腳尖,將雲絲繡鞋伸入這億萬塵埃中,那些晶瑩的顆粒頓時被打亂,四處漂浮,不過片刻便聚攏縈繞在她的繡鞋四周。

    她霧灰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那些塵埃,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金革之聲,薑睨立馬站了起來想要找個地方躲藏。但是,那邊的樹木掩映間,幾個一身暗黑鎖子甲的羽林軍已經出現在視野內,她索性便麵向她們走過去。

    奉了衛尉鄒士榮的令,羽林軍騎都尉劉漢卿正領著幾個下屬去到她那裏領新的布防安排,劉漢卿遠遠地就瞧見一個約莫桃李年華的粉裙女子,細看一眼便心下一抖,立馬偏身站在路旁拜倒。

    “太子殿下金安!”她高聲一呼,後麵的幾個下屬也一同恭敬下拜。

    薑睨走至她們身旁,這幾個女人都高大的很,薑睨在她們麵前越發嬌小,她點點頭溫聲詢問,“劉督尉這是去哪?”

    “回殿下的話,臣等正要去準備布防事宜。”她立馬回道。

    薑睨頷首,“督尉辛苦了。”她又繼續客套了幾句,也不再多言便離開了。

    劉漢卿等到薑睨消失在路那頭才繼續領著眾人向前走,“太子殿下真是弱質纖纖。”一個一向嘴裏打滑的建章監回頭偷瞄了幾眼薑睨,而後向同伴打趣道,“瞧那楊柳腰,金蓮步,倒是比那男子都要迷人。”

    劉漢卿瞟了她一眼,“你這話可不要亂說,被好事的聽見了小心你的腦袋。”

    “姐妹幾個說說玩笑話,玩笑話。”她嗬嗬一笑,“這要是個小王子那該多好啊,我就是拚了命也要去尚她的。”

    另一個建章監在後麵對這她的後腦勺拍了一巴掌,“你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別說她不是個男子,你也不看看京中多少貴公子為她茶飯不思,你就是去為她捧鞋還得排隊呢。”

    “那我也願意呐,那雙小腳,握在手中把玩一番,豈不美哉?”

    “元琪書,你這個老粉嘴,沒羞沒恥了還。”另一人張口罵她。

    劉漢卿也是在西北軍隊裏立過軍功的,軍中的男男女女醃臢事兒是這些家裏送進宮混個閑職的世女們聞所未聞的,她撇嘴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咱們的太子就算是個女子又怎麽了?那嬌花兒似的,咱們這些娘們兒還不能一親芳澤了麽?”

    那幾個建章監聽了一愣,立馬會意,皆小聲笑道:“大人您真是孟浪~”

    劉漢卿說完也哈哈一笑,她突然想起什麽,笑著笑著就停了,“不過我可提醒你們幾個小嫩婦了啊,咱這話私下說說,要是傳出去那可就捅了天了,別忘了先頭被剮了的章五娘。”

    禮部章大人家的五小姐他們幾人誰能忘記,那死的真是慘,刑房裏拖出來,全身沒一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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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自然的。”那幾個女人也是宮裏的老滑頭了,多少知道些秘辛。

    “哎,五娘多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其中一個人感慨不已,“你說這殿下,怎麽就這麽狠心,五娘當初也算是她的人了,說了什麽冒犯的話不能原諒,居然就讓先帝剮了她。”

    想當初薑睨還不是太子,沒及笄的年歲就生如花似玉,但是那性子可是冷得很,章五娘一頭紮進了這個冰窟窿,可謂是事事唯她馬首是瞻。

    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先帝就以章五娘品行不端,意圖謀害薑睨為責,一紙詔書,剮了章五娘為戒。

    “所以說咱們還是少議論她為好,保不齊哪天就大禍臨頭了。”劉漢卿說道。

    元琪書不以為然,“那是先帝在的時候,先帝多喜歡太子啊,現在嘛,陛下手裏頭。”她轉了個音道出心中所想“陛下如今還是壯年,那高位還沒坐幾年,一個隻差了他一輪的太子天天盯著他,他還能護著她麽?”

    劉漢卿聽她一番謬論直搖頭,“非也非也,要是陛下真忌憚太子殿下,那早就將她軟禁起來了,最近怎麽會放她出來參政。再說了,先帝幾個女兒都去了封地,就說那蓉親王,如今手裏頭幾十萬西北軍,不比太子得勢得多?陛下都能任她在梁州按甲休兵,鞬櫜幹戈,暫時還輪不到一個手裏頭一無所有的太子來讓他擔驚受怕。”

    “總之無論何時殿下畢竟是殿下,你我這些下臣怎能妄議她。”劉漢卿正色道。

    那幾人聞言甚覺有理,皆點頭附議。

    劉漢卿轉而又起頭說起了京中趣聞,幾人邊走邊聊,將薑睨拋之腦後。

    那些背後議論他的話兒,薑睨是一句沒聽到的,她向小檀山走去,就是隨意地散步,看起來也是款步姍姍。

    沒走一會就碰上了陰沉著臉的薑垣,她看見他坐在攆上,一眾侍從簇擁著他,她正要上前。就看見薑垣不知道說了什麽,幾個金吾衛從禦輦前分開,露出一個跪在地上的一個佝僂著身子的女人。

    她趕忙拐入一旁的樹叢裏,向前方望去。

    兩個金吾衛上前一人一邊架起那個女人,薑睨這才看清那個老婦的麵容。

    是宋尚宮!怎麽回事?

    宋尚宮攤在地上,那兩個金吾衛使了點力才將她拖起來,可這個年逾花甲的老人雙腿幾乎不聽使喚一般蕩在地上,“陛下!奴才都這個年紀了,你還要趕盡殺絕麽?!”宋尚宮的聲音似乎都蒼老了,她淒厲地喊道。

    薑睨聽得一清二楚,她立馬從樹旁走出來,快步向薑垣走去,“怎麽的,我的嬤嬤犯什麽罪了,你們要這麽糟踐她?”

    她看了眼那兩個拽著人的金吾衛,語氣嚴厲,“放手!”

    薑垣一看她來了,趕忙揮手讓金吾衛把人拖走。

    “本殿讓你們放手!”薑睨向前一步擋在她們麵前,頓時雙方僵持,眼看著金吾衛直挺挺地站著不動,她心中逐漸冰涼。

    “薑垣,我連這點權利都沒了是麽?”薑睨這一聲是對這薑垣說的。

    薑垣看她這幅樣子頓時心痛不已,他一把拉住薑睨的小手。“睨兒!”

    “我這麽做當然是有苦衷的,你別問。”她抓著她的手就往心口按。“別問了,乖——”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薑睨偏頭看著宋尚宮問:“宋尚宮,你做了什麽事,說與我聽,我定為你主持公道。”

    宋尚宮仰頭,望著背光的太子殿下,心裏無比惶恐。說什麽?說我留下了使薑皇室蒙羞的證據,留下殿下你一輩子都不想再看見的恥辱麽?

    她似乎覺得如薑睨這般不近人情的主子,必定不會在這件事上為她開罪,一張溝壑縱橫的老臉上滿是淚水:“殿下,老奴有罪!老奴罪有應得!”說完她便站直了雙腿,齊盛立馬揮手讓金吾衛離開此地。

    最後到底金吾衛還是帶走了宋尚宮。

    薑睨轉頭美目圓睜看好了薑垣:“七叔,你殺了多少我身邊的人,現在你連一個嬤嬤都不放過了麽?”

    薑垣聽了頓時大為光火,他壓著怒氣,一字一句從喉嚨裏擠出:“我殺的都是該死的,那些敢和我爭的都該死!”

    “和你爭什麽了?誰爭得過你,你坐在皇位上,普天之下哪一個不是你的奴?就連我也是你的奴!”

    薑垣那雙陰鷙的雙眼幾乎要將薑睨射穿:“誰和我爭?不知死活的才和我爭,但是這世間總有不自量力的人。”他冷笑一聲,“與其讓他們求不得,不如我替他們解脫。”

    “什麽都沒做你就如此恨他們了,要是真發什麽了什麽,你難道連我一起殺了?”薑睨氣的大喘氣,肉鼓鼓的胸口上下起伏,摔袖就要離開。

    薑垣一把拉住她,“我殺你?!睨兒,你太傷我的心了,當初那個賤人蘇守裴染指你,我何曾遷怒於你!”

    蘇守裴——

    薑睨怔住了,她多久沒聽見這個名字了,他一向喊蘇守裴作“小蘇”,以致於宮裏頭沒人記得小蘇真名蘇守裴。

    但是薑垣不同,薑垣多喜歡薑睨啊,所以這個在薑睨眼中比別人特殊的“小蘇”就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尤其是後來得知薑睨和小蘇的關係的時候,瘋了似的違背他母親的意誌也要弄死這個人,如今幾年過去了,他還依然耿耿於懷。

    薑睨想起小蘇,又是難過又是痛苦,心中隱秘的一個傷疤被揭開,實在不想再提起這個人。

    她揉了揉眼角,疲憊不堪,“七叔,過去的就過去了,莫要再提了,但是現在,我想你最好給我個解釋。”

    薑垣說完便有些後悔,又聽見她妥協的話語,哪裏會再咄咄逼人,他緊繃的下頜慢慢放鬆下來,將她拉上了輦車,薑睨偏頭不看他,薑垣伸手扳過她的臉,“是我不好,我不該提陳年舊事。乖——別氣了,宋尚宮是你的人,我絕不可能隨便治她的罪,你相信我,別問了好麽?我都是為你好。”

    他循循善誘,開始伏低做小。

    宋尚宮一個女子,先帝還小的時候就在宮中為奴,是絕對不會作甚麽有害皇室的勾當的,是什麽讓薑垣如此憤怒,非要治她的罪?薑睨滿心疑惑,問了好些問題,薑垣就是油鹽不進,怎麽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薑睨心知這回他必定不會告訴她真相,便不再追問,隻不悅地說:“你好生待著她,你要治她的罪,除非事出有名,否則別想我原諒你。”

    薑睨也是摸清了薑垣的脾性,現在和他硬著來,隻怕宋尚宮要遭殃,她這麽大年紀了,不能受苛待,如今隻好先緩一緩,待她幾句好話一哄,磨軟了他,自會弄清楚來龍去脈。

    可是薑睨這回注定要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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