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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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履平穩的走過小橋,陸長安衣袖飄飄,輕揚的裙角上繡著暗色蘭草,於陽光下泛出七彩流光,仿佛仙子踏水而來。

    軟紗之後人影一晃,尚隔著百來步,臨橋一側的紗簾就被掀了起來:“可是陸姑娘來了?快快請進!”

    聽聞此聲,她腳步微頓,凝眸望去,眼前頓時一亮。

    饒是長安遊曆四方,見人無數,也不得不承認,這文佩玉真是個難得的美人兒。

    活脫脫一朵養在深閨的富貴嬌花。

    曲水亭裏,她嫋嫋婷婷倚著軟紗,身著百花曳地煙羅裙,頭綰涵煙芙蓉髻,鵝蛋小臉雪團兒一般,烏溜溜的大眼忽閃忽閃的,清純明豔又不失嫵媚,實乃尤物一枚。

    如此佳人居於臥榻之側,蕭逸居然也能忍住,真是……

    活該他娶不到女人。

    敘過禮後相對而坐,二人隨便找個話題聊了起來。陸長安見識廣博,聰穎敏銳,文佩玉天真爛漫,細致體貼,有心結交下,兩個人很快便稱姐道妹,毫不生澀尷尬。

    揀了些有趣的見聞講給她聽,陸長安覺得眼前這一主一仆頗有些蹊蹺。

    打從進這亭子起,所有端茶遞水的活兒都是文佩玉親自動手,那丫鬟打扮的青衣女子卻如木頭樁子一樣,瞪著雙牛眼直勾勾盯著她,凶狠不善。

    這樣的婢女,倒找銀子她也不要。

    瞧那眼神,她差點以為自己是殺她老爹欺她老娘的惡霸。

    “陸姐姐?”

    察覺她在看那丫鬟,文佩玉輕咳一聲:“你剛才說……頭七夜當真能回魂?”

    漫不經心“嗯”了一句,長安收回目光。

    文佩玉咬咬唇,把糕點盒子往前推了推,動作略大,腕上細細的金鐲碰得瓷杯叮當亂響。

    眉梢輕挑,長安轉眸望向她。

    “如此、如此……那可真是神奇!”

    自說自話的哈哈笑著,她垂下臉孔掩麵喝茶,長睫不停顫動,樣子有些不安。

    慢條斯理摩挲著杯沿,長安若有所思,“是啊,很神奇——”

    沉默一瞬後,她又微微一笑:“不過,天下之大,還有更神奇的……”

    ——罷了,反正日後也無交集,何必刨根問底,徒惹他人不快?

    她有意迎合,舌燦蓮花,文佩玉畢竟是個深閨小姐,見聞有限,很快就被逗得開懷大笑,那點拘謹自然煙消雲散。

    蕭逸來到曲水亭時,驚訝的發現她們兩個居然相談甚歡。

    陸長安對著他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討債模樣,滿臉寫著“爾等凡人全是蠢貨”,他還以為佩玉會受委屈……

    難道,女人和女人總是更有話說?

    似有所感的偏過頭,佩玉雙眸晶亮,猛地起身,“小表哥?”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她又故作鎮定的坐下來:“陸姐姐,世子表哥來了,大概是尋你的。”

    將她的前後變化盡收眼底,陸長安慢悠悠喝著茶,並沒搭腔。

    她早知道蕭逸來了,懶得招呼,卻沒想到文佩玉的反應居然這麽大。

    表哥表妹,天生一對,此言真乃至理。

    一直杵在角落當背景的青衣侍女早早上前掀起軟紗,長安冷眼瞧著,她此時倒沒再板個臉,大嘴咧得像朵長殘了的喇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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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不如瞪著她好看。

    眼見這邊注意到自己,蕭逸衝她們微一點頭,略頓了頓,才一整袍擺,踏上木橋。

    翩翩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慢吞吞的咬口糕點,陸長安高深莫測的摸了摸下巴。

    撇開性格的話,蕭逸還是不討厭的。至少這張小臉兒,看著就讓人心花怒放。

    如此美色在前,縱是他有缺點千千萬,也全都不足一提。

    “宮裏剛送了荔枝來,還新鮮呢,我瞧著你會喜歡。”蕭逸把竹籃放到文佩玉麵前,目不斜視,仿佛對麵的大活人並不存在。

    佩玉小小驚呼一聲,掀開籃子,隻見其中果實顆顆鮮紅,飽滿圓潤,底下還置著冰塊,看著便十分誘人。

    “謝謝世子表哥。”開心的彎起大眼,她半仰著頭:“待我一會兒去給姨母送些——還有姨父、大表哥……”

    “他們都有了。”見她如此乖巧,蕭逸忍不住摸摸她的頭:“這些都是你的。”

    額上突然一溫,男子的大手骨節分明,指腹微有薄繭,如太陽般帶著灼燙的溫度。

    佩玉的雙頰“轟”的一下燒了起來。

    又羞又喜又難堪,她輕咳一聲,下意識望向對麵的陸長安,卻見她正單手托腮瞧著自己,那眼神……

    興味盎然的。

    就像看大戲似的。

    種種曖昧驟然消散,她“啊”的一下,紅著臉跳起來,卻不小心帶翻了竹籃,圓溜溜的荔枝頓時劈裏啪啦滾了一地。

    手足無措的呆立原地,佩玉覺得自己真是笨死了,紅暈倏地褪去,麵色漸漸變得蒼白。

    長安見此暗暗搖頭,寄人籬下的孤女與世家大族的正經小姐終究還是不一樣。如果此時在這兒的是江明心,她絕對眼睛都不多眨一下,將這混亂處理得妥妥帖帖,還能若無其事的繼續與人談笑風生。

    文佩玉麽,總是少了那麽一份自信從容。

    “無妨的,著人整理一番就是。”

    心知表妹膽小,蕭逸溫聲安慰幾句,招婢女來收拾殘局,又拉著她避到旁邊,這才終於屈尊降貴的望向陸長安。

    “天色不早,我送你離開吧。”

    乍聽此言,文佩玉吃驚的瞪大眼,這話實在太失禮了。

    欣然應了聲“好”,長安倒沒覺得如何。正事已了,茶也喝了,她今日大功告成,早就想溜了。

    風度翩翩的起身道別,她眉眼舒展,隱露歡悅,轉身就走,毫不遲疑。

    躲在軟紗後凝望他們一前一後離開的身影,文佩玉唇瓣緊抿,表情有些落寞。

    “小姐!”全程侍候在側的青衣婢子憤憤然:“這狐媚子都登堂入室了,您怎的還對她和顏悅色?再不出手,世子可就被人搶走了!”

    “閉嘴!”文佩玉嚴厲的盯向她:“狐媚子?——這也是你該說的?婚嫁納娶乃表哥之私事,與我又有何幹?”

    “怎麽無幹?”青衣婢女眉毛一豎,分毫不懼:“我的小姐誒,您總是顧忌規矩名聲那些虛的,側妃娘娘常說抓在手裏的才算實惠,您怎的半句都不聽?二公子與您青梅竹馬,他對您的好瞎子都瞧得出!之前便罷,現在他成了世子,您自當……”

    “夠了!”

    文佩玉猛然高喝,嚇了她一跳。婢女愣愣望去,才發現她正狠狠瞪著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自己,不知何時雙眼通紅。

    “之前都說齊光表哥承世子位,我便聽姨母的,棄他真心如敝履,急巴巴的去倒貼;現在小表哥成了世子,所以我就要如之前一般拋棄齊光,死皮賴臉再去糾纏小表哥?”

    “話不是這麽說……”

    佩玉打斷她,氣得渾身顫抖:“你們到底把我當成什麽?在你眼中,我就如此下賤,逢高踩低,不知廉恥?!”

    “這、婢子也是聽娘娘的……”

    “滾!”她驀地抓起茶壺砸向侍女:“出去,別再出現在我眼前!”

    猝不及防被打中,那婢女“哎喲”一聲,三步並兩步的掀簾跳出,轉眼就跑過木橋,逃到岸上,一溜煙的沒影了。

    曲水亭裏空蕩蕩的,一時隻剩下佩玉一個。

    湖麵的冷風呼嘯而過,櫻粉軟紗跟著簌簌亂響,四散飄飛。

    站在原地呆立良久,她終於脫力一般慢慢委頓在地,背靠冰冷的石柱,將臉埋在臂彎中,整個人蜷成一團,壓抑的大哭起來。

    ——

    蕭逸親自送陸長安出府,一路上的婢女仆從紛紛避讓,人人俱都屏聲靜氣,嚴肅中又帶著幾分心照不宣的興奮。

    這位陸姑娘雖然隻在王府待了兩個時辰,可有關她的流言,早就傳遍下人了。

    依照最新版本,世子為了她首次頂撞大公子,兄弟二人爭博紅顏一笑,最後不歡而散……

    眉頭微皺,長安低頭檢查衣飾,她總覺得眾人打量自己的目光有點奇怪。

    側門就在眼前,想到那個自縊的冤魂,她的腳步不禁慢了下來。

    萬般皆是命,插手他人因果必遭天道反噬,可現在既已遇到,就沒有旁觀的道理……

    心思一定,她頓住腳步:“世子。”

    蕭逸微微側頭,示意他在聽。

    “關於那個汙穢——吊死之人雙腳懸空,不沾地氣,難入輪回,隻能等在原地蠱惑替身。”她委婉道:“不處理的話,府上恐怕還要有禍事。”

    撇唇輕哼,蕭逸轉過身體,高高在上的俯視她。

    麵上是毫不掩飾的嘲諷漠然。

    “所以呢?”他哂笑:“你得在這兒住多久?”

    召她過來本就是臨時起意,之後旁觀她給黎安“祛除汙穢”,也沒什麽稀奇。這女人於他而言隻是個無聊時的逗趣玩意兒,那些所謂的“神仙手段”……

    嗬。

    糊弄蠢人罷了。

    他隻給了幾分顏色,不想她倒蹬鼻子上臉,還差點壞了大事。

    清清楚楚讀懂他的輕蔑,長安麵沉似水,袖中的雙手慢慢握攏成拳。

    她可真是狗拿耗子,自取其辱!

    “我沒打算住在府裏。”緊緊盯住對麵這張可惡的臉,她聲音微冷:“多此一言隻是提醒您,記得多備香燭紙錢……哦,還有草席薄棺。”

    雙眸驟然眯起,蕭逸一字一頓:“你再說一遍?”

    她怎敢如此詛咒?!

    “再說十遍也是一樣。”陸長安針鋒相對:“你這個自以為是的蠢貨!”

    作者有話要說:  前章有個bug,剛剛改了

    啥也不說了,繼續碼字/(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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