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再不相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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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後園景色極好,我正待去轉轉呢。”溫文爾雅的禮貌微笑著,蕭逸似是不經意道:“剛剛過來時一晃看到幾株龍鱗竹,也算稀罕了。”

    心中一瞬千回百轉,江明心不自覺的繃緊神經:“世子怕是瞧錯了,這裏隻有單竹、墨竹、四季竹,龍鱗竹太難侍弄,廟裏哪來那名貴品種。”

    “你這孩子真是較真兒,”楊氏帶笑的嗔她一眼,“世子隻是隨口一提,偏你分什麽單竹雙竹,休學你爹那學究做派,旁人看著都嫌累。”

    意識到自己有些太過緊張,明心立刻調整表情,笑著撒嬌:“娘,你又在背後說人壞話……”餘光偷瞄蕭逸,見他垂眸喝茶,麵無殊色,這才鬆下口氣。

    卻不知,蕭逸對她的懷疑更深了。

    他那句龍鱗竹的試探,正常該是楊氏的反應,可這江明心卻刻意分說,急於顯示自己對後園多熟一樣,明顯是心虛之相。

    ——她到底想隱瞞什麽?

    “呀!”

    婢女忽然失禮的驚叫,打斷他的思緒。

    大家全部望了過去。

    “怎麽了?”江明心的聲音無意識緊繃。今天實在有太多事情超出掌控,她簡直都草木皆兵了。

    “我、我……”滿眼驚惶的望向小姐,秀竹咬咬唇,一捂肚子:“我、小姐恕罪,我……”

    “早說過少吃冰碗你不聽,肚子疼了吧?”反應極快的訓斥幾句,明心皺起眉,不耐煩的揮揮手:“趕緊下去,把自己料理好了再來伺候!”

    秀竹顧不得行禮,“誒”了一聲,匆匆就跑,背影當真急切得很。

    “你啊,”楊氏毫不起疑的點點她腦門兒:“別太好性,也多拘著點身邊人!”

    不動聲色的遞個眼神,蕭逸在旁笑眯眯道:“江小姐是心腸好,夫人不必過分苛責。我看這丫頭伶俐機敏,倒比一般的全都好些。”

    “世子真是好脾氣,我這女兒……”

    眼見二人相談甚歡,明心暗暗鬆下口氣。漫不經心的一掃四周,她的臉色卻驀然變白,險些驚得跳起來——

    蕭垂文帶來那貼身伺候的高大侍衛,不知什麽時候,居然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

    探頭探腦的繞到後園,秀竹急得額上見汗,小聲呼喊:“陸姑娘,你在這兒嗎?”

    剛剛她正在小姐身後服侍,冷不防瞄到長安站在窗外,拿著個荷包衝她搖晃。二人離得不遠,其上白底繡青竹的圖案叫陽光照得明晃晃的,刺得她雙眼生疼。

    ——那分明是小姐做好要送程公子的,裏麵還夾著兩張親筆字條!

    腦中一時紛亂如麻,她隻能扯個蹩腳的理由出來見她。事關小姐聲名,秀竹一刻不敢耽擱,生怕誤了大事。

    “陸姑娘,你在哪?陸……”

    “我在這兒。”

    旁側突的響起個幽幽女聲,她不防渾身一凜:“——你想嚇死我啊!”

    “我要見江明心,立刻,馬上。”

    沒有理會她的大驚小怪,長安麵無表情的站在樹下:“你去把她叫出來。”

    “不行!”秀竹斷然拒絕:“你知道裏麵的是誰嗎?”

    “蕭逸,王府世子,她的未婚夫。”

    “……”

    “我和蕭逸互相認識,彼此厭惡。你若辦不成,我就親自找去禪房,到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時說不定他會好奇,我與江明心……”

    “你到底想幹什麽?”秀竹差點都要哭了。換成以往,她早就毫不留情的開口訓斥,可現在認定陸姑娘是活神仙,她的態度不自覺就矮了一截:“小姐她真的出不來……”

    “那我自己去。”說著,抬步就走。

    “誒誒誒,別!”慌手慌腳的攔住她,秀竹無奈:“您且稍候……”

    “我隻等半盞茶的時間。”

    “……!”

    陸長安素日裏笑嘻嘻的沒個正經,今兒卻反常得宛如變了個人。秀竹摸不清深淺,唯恐她發起瘋來真去硬闖,不敢輕慢,隻好硬著頭皮轉回去:“小姐。”

    福身見禮後,她低垂著頭,又急又快道:“外麵女客找您,說有急事。”

    這賤婢三番兩次的出狀況,楊氏早就不耐:“什麽急事?天塌了?”

    “可能是唐小姐來了。”

    鎮定自若的站起身,江明心從容微笑道:“英國公夫人的遠房侄女,上月剛來長安,國公夫人還延請名門,特地給她接風呢。”

    楊氏想了想,微微揚眉:“就是那位唐小姐?”

    果真如此的話,她們還真得罪不起。

    明心彎彎唇角,並沒正麵回答:“我們約好一起拜佛賞玩。”

    楊氏一貫相信女兒,聞言就有些為難:“可是……”

    “無妨。”善解人意的放下茶杯,蕭逸長身而起:“我下午還有約,也該告辭了,江小姐盡管去忙。”

    “世子太客氣了。”親自送他出了廟門,楊氏眉開眼笑,越想越覺滿意。

    這婚是聖上賜的,她私心裏本來極不情願。且不說鎮南王府齊大非偶,關係複雜,單是武將不通文墨,她便以為此子必定粗莽。再加上回京之後從來不曾親自上門,她更認定這蕭垂文不懂禮數,瞧不上他們清流言官,一直在替女兒暗暗擔憂。

    不曾想,真人卻是風度翩翩,儒雅溫潤,與她所料大相徑庭。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總算是樁良緣——自家女兒還有些高攀了人家呢!

    七想八想的目送他離開,楊氏再轉身時,才發現女兒早就不見了。

    ——

    隨著秀竹摸去後園,江明心麵孔冰冷:“找我作甚?”

    長安沒說話,隻一件一件把衣袖中的小物件兒甩上身側小幾。

    夾了字條的荷包,塞著頭發的香囊,女子的發簪,親手題畫的紙扇……

    越看下去越驚訝,她臉都綠了:“這些東西……怎麽會在你這兒?你沒給他?!”

    “你不了解程許嗎?”略帶嘲諷的看她一眼,長安淡淡道:“他乃正人君子,豈會隨意接受女子私物?這些東西給了他,當著我麵拆開後,他覺得如此草率的交換信物甚是不妥,因此托我代為保管,等你二人有了正式名分再行歸還。”

    怪不得……

    百感交集的咬緊下唇,明心終於知道,他為什麽從來不曾贈送禮物。

    先還以為是程許搖擺不定,對待自己不夠認真,原來,卻是這樣……

    “既然如此,陸姑娘你擱著就是了,這是作甚?”秀竹不解:“難道,您不打算……”

    “物歸原主,你們間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沒什麽表情的甩出兩袋金子,長安撣撣衣袖:“清點清點吧,以後不要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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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江明心被她這舉動打得措手不及:“為什麽?”

    “不為什麽,我不願意。”

    “不行。”明心直覺她不能走:“你知道我們這麽多事,豈可隨意離開?”

    “你以為我是在跟你商量?”長安冷笑:“由不得你。”

    “陸、長、安!”

    “秀竹,你先走開。”長安忽然轉眸:“我要和她單獨說兩句。”

    秀竹看看自家小姐,見她繃著下頜微微點頭,這才退到百步開外。

    “我知道,你有些預知未來的神通。”

    甫一開口就是這話,明心聽得手足一涼,火氣瞬間嚇沒大半。

    強自鎮定的掩唇一笑,她故作不解:“你說的什麽胡話?我又不是活神仙。”

    “你並非得天所厚之人,既能如此,必會失掉同等分量的東西。”長安兀自漠漠道:“這件事是我的錯,我不該自以為是,妄圖……算了。”

    蕭索懊悔的歎口氣,她最後看了江明心一眼:“你很聰明,可聰明反被聰明誤,真心是不容算計的。程許已經知道了你與裴家公子的事,不過他不在意,還打算為你去擊登聞鼓——”

    “什麽?”明心聞此大驚失色:“他……”

    “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長安說完,拂袖便走,臨到竹林時,又頓了一頓:“我欠你們一個因果,他日必當加倍奉還。再會。”

    呆呆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江明心的心底紛亂如麻,一時竟有些茫然,不知如何才好。

    陸長安說的沒錯,她的確能預知未來,但卻並不受自身控製,時有時無。

    打從七歲起,她就做些亂糟糟的夢,有些關於自己,有些關於父母。初時她隻當是日有所思,後來發現它們無不應驗,這才重視起來。

    而在最近的夢中,她如約嫁了蕭垂文,婚後並不恩愛,勉強算是相敬如賓。隨後畫麵一轉,王爺不知為何惹得聖人大怒,派出重兵前來圍剿,鎮南王府被逼之下隻得謀反,卻被全數殲滅,百十人口無一存活。

    最終,看在父親的麵上,聖人準她好走,特遣內使賜來鴆酒……

    渾身猛地一顫,明心緊握雙拳,目光慢慢堅定清明。

    她隻是想改變命運活下去,這難道也不對嗎?

    程許心思純淨,讀書極好,高中幾乎是必然,大好前程指日可俟,她有把握能讓對方為了自己丟官棄職,蹈火赴湯;可他畢竟沒有根基,真出了禍事也不頂大用,如此,她才刻意接近裴家公子,期望能夠得他青眼,日後助她一臂之力。

    生存麵前,情情愛愛皆是虛妄——她沒有錯!

    獨自在石凳上坐了很久很久,江明心方才招呼:“秀竹。”

    “是,小姐。”

    小心翼翼的靠過來,秀竹猶豫:“這些……”

    “燒了吧。”明心鎮定的微笑:“私相授受等同遞上把柄,先前是我糊塗,以後再不如此了。”

    見她麵無異色,溫婉如常,不知怎的,秀竹反而更加擔心:“那陸姑娘……”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哼!”

    食指輕敲桌麵,她沉思著眯起眼:“得想個法子讓她徹底閉嘴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生存麵前選擇不同。不到危急時刻,很難看出人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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