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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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禪雲聽完季行水的話便輕笑了一聲。

    “她怎麽說都是我二姐。”就算他們之間從小到大相處的時間實在不多,但是他依舊了解東雪歲這個二姐。

    季行水的瞳孔很黑,猶如望不見的深淵,帶著幾分陰鬱。

    “其實我還是沒想通先生從前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才能讓跟我二姐這樣的……成為知己。”禪雲看著天空,有一搭沒一搭的問季行水。

    季行水看向他,他的目光帶著幾分打量。

    從前以為禪雲依舊是當年那個怎麽看怎麽欠揍的小不點,可如今看起來,禪雲的變化實在算得上巨大。以為他左右逢源,世故圓滑,實際他也玲瓏剔透,輕而易舉窺測人心。

    以為他無所事事,瀟灑風流,實際他卻滿腹心事,化為一紙笑談。

    禪雲被他的視線幹擾的受不了,便也側目朝他了過去,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

    季行水覺得這樣特傻,大晚上的比誰眼睛更亮嗎?

    “蒼欒清,是新任妖界之主嗎?”季行水收了視線問他。

    禪雲有些訝異他突然問起這個,頓時坐起身來,頓了頓才答,“是。”

    他以為季行水是要因為他二姐剛剛說的那句話盤問他一些什麽,結過季行水卻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之後就不再問了。

    禪雲皺了皺眉,看著麵前的篝火劇烈燃燒,然後猛然挑眉,臉色微變,“季先生。”禪雲叫了一聲,而後又頓了頓,等到季行水朝他看過來的時候,他才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語言,開口繼續問他,“莫不是,妖界之主的命,你也要?”

    “……”

    禪雲看著他沉默的樣子,頓時歎息著搖了搖頭。似是在感慨什麽。

    “季先生就不怕失敗嗎?一人之力,能做什麽?”

    季行水沉著眼眸,聽到禪雲說這一句話的時候,心中瞬間翻湧了一下。一人之力,能做什麽?

    或許到最後隻是自不量力。

    禪雲伸手撿了一根幹柴,扔到了火裏,火光映得他的臉詭譎莫辨。等到那根幹柴被沸騰的火舌全部包裹,禪雲才張了張嘴皮,好半天才醞釀出一句話來,“既然先生活了下來,那便是榭原以全族之力保了先生,先生如今這般,實在……得不償失。”

    這已然是他作為一個旁觀者,所能想到最好的安慰說辭了。

    季行水抬眼看向他,“多謝,但是你所說的這些,我已經想過千萬遍。”

    他既然決定要做的事情,便是做了萬全準備的。

    後果,他已經想到了千百種,不過是死,或是生不如死。那又有什麽好怕的?他若贏了,榭原就可以全族複活,他不虧。

    禪雲被他這話堵得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說到底,這還是季行水自己的事,旁人既無法感同身受,也不能理解這種得不償失。

    最後他想了想,問了一個自己比較在意的問題,“仙界之主,佛界之主,你也要嗎?”

    季行水連想都沒想就點了頭。

    禪雲沉默了。

    季行水:“在你做完你自己要做的事情之後,就回仙界,不要再跟著我了。”

    禪雲呆愣了一下,而後看向季行水,桃花眼微眯,似是在打量他,“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麽一直想跟著你嗎?”

    季行水靠著身後石頭,閉著眼睛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開口,“溫燁是人界之主,他對於你來說,最重要的莫過於他身上與生俱來的紫氣,你想等我殺了他之後,替誰拿點氣運。”

    他說的挺平淡的,但是卻讓禪雲變了神色,“季先生早就知道?”

    季行水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見到從前的舊友,想通了一些困惑他許久的事情,以至於心情要好上許多。

    還是因為自己實在是太孤獨,太想找一個人說話,所以禪雲問他的話,他非常有耐心的一一作答,“雪歲說你去找過蒼欒清,我問你蒼欒清是不是妖界之主,你說是。我雖不知妖界之主是誰,但是卻知道妖界之主手上有一麵能看到前世因果的鏡子,叫——擷思鏡。”

    禪雲這一刻便已然明了。

    若季行水之前還不知道他去找過蒼欒清,便不知自己為何總想看他殺了溫燁,但是現今他既知道他找過妖界之主,看過前世因果,自然有一些不得不去還的因果。

    溫燁能做什麽?曆代五界之主都是天命所定,自生下來便被賦予了常人不具備的能力,人界最為講究的便是氣運,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這場東風,便是一個人的氣運。

    氣運差一點,便是項羽那樣的霸王,都能棋差一招,自刎江東。

    而注定的天子,紫氣東來,借他一點氣運,尋常人,再淒苦,也能不愁吃穿的安穩一世了。

    “以往也不是沒有仙向人界之主動手以此幫凡人借氣運的,可皆未逃過天道的懲戒,你想了這麽幾日,便就想好承擔這個後果了嗎?”季行水突然問他。

    禪雲笑了一聲,“天道的懲戒?偏偏我就不相信所謂的天道。即便是有,所謂天道又能奈我何?”

    他輕佻的語氣之下,全是放縱不羈的傲然之態。

    季行水微微睜開眼睛側目去看他,眸光之中有些恍然。等到禪雲看向他的時候,季行水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別開視線。

    誰都沒再說話,山林中的夜晚並不安靜,有各種蟲蟻鳥獸的低鳴聲。

    季行水卻出乎意料的睡著了。

    他這一覺,沒有夢。

    就連醒過來也是被禪雲的腳步聲吵醒的。

    季行水看著懷裏抱著一大包不明物體的禪雲,眼睛因為看不清楚,所以微眯了一下,他都懷疑自己睡的這麽沉,是禪雲‘偷偷摸摸’的給他下了藥。

    “季先生醒的真及時,是怕我把這些果子吃光嗎?”禪雲看著他醒過來了不由得揶揄打趣,原本躡手躡腳的動作,也頓時放開了。

    季行水看著他問了一句,“從哪裏摘的?”

    禪雲側身朝東邊不遠處望了望,“那邊,有很多果樹,應該是農戶種植的果園,現在大抵是被這漫山遍野的鬼怪嚇得搬家了,這些果樹也沒人打理。”

    提到這個,季行水眉間便輕輕的皺了一下。

    這些鬼魂是從哪裏來的,因為他。

    禪雲正啃著手裏的蘋果,看到季行水的神色,這口蘋果啃的艱澀無比。

    “你要一個嗎?”禪雲將手裏的果子遞給季行水。

    季行水這次沒拒絕,直接伸手在他懷裏拿了一顆。

    等到吃完之後,季行水又去了一趟鬼界,禪雲也跟著他去了。

    季行水心裏到底是對昨天那個鬼影說的話放不下,季老夫人對於他,是真正的母親,若是……他不敢想那個鬼影所說的若是真的,自己該如何麵對這件事。

    但是等到現實就擺在眼前的時候,也或許就沒什麽不能麵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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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   季行水隨便抓了一個鬼差,然後讓他查了季老夫人如今投胎何處,季老夫人死後,季行水親自做了法事,念了超度經,再加上季老夫人平生未作惡,按理說,下一世應該是大富大貴的命。

    可查不到。

    鬼差將輪回簿來來回回翻開了好幾遍都沒找到季老夫人的轉世。

    禪雲站在旁邊看著季行水的後背繃的越漸僵直,好幾次張唇,都沒吐出一個字來。

    “這實在是沒有啊,仙人是不是記錯了名字跟生辰八字?這生辰八字是連時辰都錯不了的。”鬼差有些焦急的看了看季行水又看了看禪雲。

    因為禪雲剛剛亮了身份,所以他自動也將季行水看成了仙。

    季行水沉默著沒出聲。

    禪雲往前走了兩步,“終究,你們已經有了一世的母子緣。”

    季行水轉身就走。禪雲見他走了趕緊大步跟了上去。

    第幾世,先生的親人死的這麽不明不白?連一絲魂魄也沒有。

    季行水返回人間,抬手便畫了一張招魂符,口中默念著季老夫人的名字跟生辰八字,那青色的透明符紙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最後季行水眼前隻有一個青色的無字。

    這世間,從此再也沒有季老夫人這個人。

    季行水踉蹌的往後退了一步,臉上刹那間慘白如紙。

    為什麽?喉嚨艱澀的滾動,有些東西想要噴湧而出,可到底,他連對誰說,對誰怨都不知道。

    喉嚨一陣腥甜,噗!季行水吐出一口鮮血,濺滿腳下青草。

    他不知道有誰在針對他,激勵他往前走,永不得退縮嗎?這樣做對誰有好處?為了什麽?五界混亂嗎?這麽大的事情,讓他來做嗎?

    他什麽時候身上有這樣的能力?

    禪雲看著他有些蹣跚的躬著身體,清澈的眼眸難得一見的深沉。

    “季先生。”禪雲舉步走到他身邊,視線落到前方,“既然這是你決定要走的路,縱使前方遍地荊棘,你也隻能往前走了。”

    他說完側目看向季行水的側臉,“沒有辦法啊,隻有走,才能走出荊棘是不是?”

    季行水雙拳緊握,額頭全是細密的汗珠。冷汗遍布他的全身,在八月初,季行水便已感覺到了一陣冰冷刺骨的冷意。

    “走吧。”季行水突然開口。

    禪雲看著他壓抑的神色,眉間皺了皺,他沒強求季行水想開,也沒強求他屈從現實。他隻是告訴他,腳下是一條命為不得不走的路。

    然後他們就走了。

    這一路是直接回了皇宮,他要將溫燁收入羅盤之中。

    但是他們去了溫燁的寢宮之後,看到的不是溫燁,而是溫臣。不知道溫臣是太聰明,還是太過防範於未然,寢宮四周全是符紙,溫臣手裏拿著的是仙劍。

    看那劍泛著的光澤,就算在仙界也是上等的寶劍。

    溫臣看到他們的時候,淩厲的視線瞬間朝他們看了過去,“本王以為會等到什麽惡鬼,結果沒想到會等到你們!”

    季行水麵無表情的看著溫臣。

    溫臣提著劍,朝季行水走了過來,手一抬,劍尖直指季行水的咽喉,“你到底是誰!”

    他這會倒不像是在倚風聽雨樓的那幅模樣。禪雲在身後無所事事的搖著折扇,他此番前來,不過是撿一個便宜,對季行水的事,他還沒有一種‘分內之事’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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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 溫臣無懼季行水,他非常坦然的一步一步逼近他,“這把劍可以殺鬼,也可以殺仙!你以為你們這種人不人仙不仙的怪物,就能在人間橫行霸道了嗎!”

    溫臣一劍朝他劈了下來,季行水身前翛然閃現出一道青色屏障,將溫臣那一劍直截了當的彈了回去。

    “溫燁在哪?”季行水看著被震的手臂發麻的溫臣沉聲開口。

    溫臣眉頭一橫,根本就不顧季行水說的,握緊了劍柄就朝季行水左右劈了過去,瘋魔一般的亂砍,縱使那道青色屏障根本就砍不破,他的整條手臂都被震的發麻,溫臣的動作依舊沒停。

    “他是皇帝!你們難道不知道嗎!這麽多人都是由他保護,他要是死了,你們讓天下黎明百姓怎麽辦!”溫臣瘋了一般的吼。

    季行水突然抬手,用力握住了他手裏的劍,鮮血瞬間從銀色的劍身上滴下來。

    禪雲神色微頓,搖著折扇的手僵硬了一下。

    “我不想要你的命。”季行水麵無表情的看著溫臣,在溫臣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季行水抬起另一隻手,青色的光芒似雲霧一般籠罩溫臣。

    溫臣腳下發軟,手上越漸握不住劍柄,“他不能死!”溫臣赤紅了眼眶,“他絕對不能死!”

    在單膝跪地,手上沒了力氣握緊劍柄之前,溫臣依舊在重複那句‘他不能死。’

    禪雲走過去伸手將季行水手裏的劍輕輕抽走,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季先生,自殘能解決事情嗎?”

    哐當一聲,那把劍落到地上。

    季行水沒有回答禪雲的問題。

    他比誰都知道自殘就是作死,但是那又能怎麽辦?有時候就是想讓自己痛快一些。就算過了叛逆時期,也有被現實壓到喘不過氣,不得不盡快給自己找到一些喘息的方式。

    沒有人能阻止他傷害自己來緩解壓力。

    禪雲站在寢宮外麵,一手負在身後,一手還是風流倜儻的搖著折扇,但是他那瀟灑出塵的樣子到底是沾了一點外界煙塵,將那扇子搖的實在是三心二意。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禪雲想,他是瘋了嗎?

    兩人默契的沒有再提到之前的話題,開始心無旁騖的找溫燁,也不知道溫臣這個小王爺藏人的手段是跟誰學的,季行水他們照著鬼魂聚集多的地方找,也依舊沒又看到溫燁的影子。

    找來找去,最有可能的就是溫燁可能已經被溫臣轉移出宮外了。

    溫臣對溫燁,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裏來的這麽多的心眼。在宮裏讓那些道士撕掉貼在三宮六院外麵的符紙,最後隻在溫燁一個人身邊安排有能力的術士。

    也不知道他對溫燁到底是真的好,還是有利可圖。

    禪雲在宮內找了一圈之後,跟季行水提了一句,“我們可能要去溫臣的府邸去找找看。”

    季行水坐在禦書房門外的台階上,聽到禪雲這句話,他先是微微頷首,卻半天沒站起來。

    他試了兩三次,都是在躬身起來的時候,跌坐到台階上,最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破罐子破摔,反倒是安安穩穩的坐在台階上,開口問禪雲,“你對榭原了解多嗎?”

    禪雲靠在旁邊的欄杆上,也不急著這一時的時間,便就跟他聊起天來,“不多不少,學術法的時候,總歸要學一點榭原的曆史。”

    榭原所編著的術法書,都是極具實用價值的術法。比如《百令行》,便是仙界人人必學的一本。

    禪雲對榭原不太感興趣,但是對術法感興趣,所以也知道一些榭原從前的事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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