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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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婁婉……”
禪雲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雙唇顫抖,情緒被壓抑在五髒六腑,無孔而出。
季行水眉間緊蹙,伸手便祭出一張符紙,“無主孤魂,速速歸位。”
那符紙瞬間消磨於空氣之中,成為一縷白煙,映出一道清瘦的身影。
“婁婉!”禪雲雙手緊握成拳,一向雲淡風輕的臉上盡是凜冽。
被喚作婁婉的女鬼奮力抬起眼皮,看到了一身白衣的禪雲。她又一瞬的怔愣,搖晃的身形好似被一陣風輕輕一吹就能灰飛煙滅。
“公子……是叫奴嗎?”
禪雲深吸了一口氣,“我認錯人了,抱歉。”
季行水看了他一眼。
禪雲抬起一隻手遮住眼睛,輕聲道,“去投胎吧。”他說完也不等婁婉說話,便揮手把她送走了。
“她身上背著天命,你改不了。”季行水出聲開口。
禪雲站在原地,沉默了好半晌他才放下手,把視線別到一邊,“總得試試,這一世不行,等她下一世,我再繼續。”
他想,也不過十幾年的光陰,彈指一揮間。他這不老不死的命,還怕等不過這幾十年嗎。
“季先生,此次多謝。”禪雲拱手朝季行水拜了拜。
季行水搖了搖頭,“你走吧。”
禪雲頷首,轉身正要走,在中途又想到了什麽,折回來又說了一句,“我欠先生一個人情,若以後,先生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禪雲必定不會推脫。”
“不必。”季行水直接拒絕,他幫誰,救誰,全憑自己喜好,並非以此來換什麽幫助。這一世他注定踽踽獨行。
禪雲被拒絕之後也沒多說什麽,朝季行水又俯了俯身便旋身走了。
季行水有一陣的沉默。
半晌之後,季行水才抬眼看向站在對麵的溫燁。一雙狹長深邃的眼眸,是望不見底的陰鬱。
“你還有未了的心願嗎?”
溫燁低著眼眸將自己打量了一番,有些自嘲的開口,“我剛剛以為自己已經要死了,腦子裏麵的確有一個未了的心願想要去完成,可現在經曆過一次死亡,冷靜下來思前想後了一番,這個心願還是未了的好。你動手吧。”
站在屏障外麵的溫臣已經說不話來,他將手裏的刀插在地上,一隻手撐著刀柄,視線穿透青色屏障緊鎖在溫燁身上。
季行水抬手,掌心之間緩緩出現一個羅盤。
“你會不會死,還尚未可知。”季行水突然出聲開口。他的指尖順著羅盤上的紋路輕撫,沉下的眼眸之中不知藏著怎樣的情緒。
溫燁微怔,不解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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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行水沒再解釋,拇指跟中指曲起,薄唇輕啟,“五方星宿,聚成一脈,各生陰陽,相隔兩方!”
他手裏的羅盤彌漫出黑色的霧氣,羅盤上成千上萬的鬼爪破空抓出,直奔溫燁而去,將溫燁整個包圍。
“溫燁!”
溫燁聽到的最後一聲是溫臣叫的撕心裂肺的聲音。
溫臣是他堂弟,他還不是太子的時候,兩人的關係極好,他讀書,溫臣便當他的伴讀,兩人成天廝混在一起,日子過得還算無憂無慮。
隻是很可惜,皇宮裏無論是哪一種感情都長久不了。
他們兩小無猜的關係維持在十四歲,溫臣的父親——易王,困死沙場,換來溫家太平盛世。易王膝下隻又溫臣一個嫡子,先帝理所應當的將易王之位傳給了溫臣。
十四歲的王爺,穿著不合身的朝服去參加早朝,一夜之間便從天真懵懂被迫走到了成年。
溫燁原本無心皇位,卻熬不過溫臣的每日的勸說,更加抵不住溫臣親手給他撐起一片寧靜天空。
“溫燁,我隻想當你的臣子,隻肯對你俯首稱臣,你當皇帝好不好?隻要你成了皇帝,以後我大概就不用受這麽多的苦。”溫臣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是帶著笑的。
溫臣的長相顯小,還長了兩顆小虎牙,平時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如今這樣笑起來眸光中帶著幾分水霧,強顏歡笑的模樣讓溫燁特別心疼,不過他本身就是一個極其心軟的人。更不用提眼前這個可憐對象還是溫臣。
“好。”
他答應溫臣當皇帝,卻沒注意到溫臣轉身便冷若冰霜的臉。
溫燁感覺到自己快要消失了,沉重的身體逐漸變得輕盈,溫燁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溫臣,他一隻手用力撐在刀柄上,一隻手握成拳頭放在青色屏障上,那張依舊帶著稚氣卻似乎是不肯服輸的臉,讓溫燁心底驀然一軟。
他歎了口氣,收回視線看向季行水,“你能幫我一個忙嗎?告訴溫臣,我沒死,我還可以活過來。”
季行水看向他,出聲應了一個嗯字。而後右手輕繞,溫燁整個人瞬間消失於黑霧之中。
啪的一聲,溫臣踉蹌著跌坐到身後的台階上。臉上的表情,真擔得起萬念俱灰這四個字。
站在一邊的和尚看到這一幕,眸光閃爍了一下,而後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溫臣盯著溫燁剛剛站著的地方,心髒仿佛被莫名的東西給吞噬的一幹二淨,再沒有什麽苦痛跟難過,自然也沒有喜悅跟開懷。他大抵是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所以爬起來,麵無表情的走過去撿起掉在地上的那把刀,手腕一曲,就要抹脖子。
哐當!
“他還沒死。”季行水收起羅盤,揮手撤了屏障舉步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溫臣那張不敢置信的臉,“我隻是需要他幫我一個忙,不需要死。”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溫臣頓時瞪大眼睛,眼底出現一抹生機。
不知是怎樣深沉的感情才有這樣大的能力,竟能主宰一個人的信仰跟希望。
季行水反正是不懂的。他把話帶到,舉步就往外走。
“施主可是榭原人!”一直沒說話的和尚突然篤定的高聲問他。
季行水回頭看向他,“有事嗎?”
他的身份現在已經不是什麽秘密,所以他自然也沒有驚訝。
那和尚頓時雙手合十,看向季行水的視線頓時就變了,“施主如此雖是事出有因,可逆天而行,陷天下蒼生於危難之中,終究是錯。”
和尚頓了頓,又俯身,“榭原當年是何等風姿,還望施主行事之前多加思量,不要讓榭原的名聲毀在施主手上。”
季行水打量了他一番,“你想太多。”
榭原全族連魂魄都被五界打的連魂魄都不剩,現在居然還來跟他談什麽榭原的名聲?什麽時候做錯事情的人,居然被賦予了評論對錯的能力?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嗎?
可這樣是否對那些沒有錯的人太過不公。
季行水不再跟他說話,抬腳邁出一步,身形一晃就消失不見了。
“空意!你在幹什麽,他走了!他把溫燁帶走了!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麽!”溫臣看到季行水不見了,整個人猛然躥起,驚慌失措的大吼。
空意和尚搖頭,“王爺,貧僧並不是他的對手。不過,榭原人不會殺無辜之人,先皇在那位施主的手上,會很安全。”
溫臣搖頭,“不,溫燁會出事!”他踉蹌的往前走了兩步,突然一個回神瞪大眼睛,回頭瞪向空意,“你剛剛叫溫燁什麽!”
空意將身上的白色僧袍掀起,雙腿曲起,坦然的跪在地上,“先皇已去,請陛下體恤天下蒼生,盡快登基。”
嘭。空意朝他磕了一個響頭。
溫臣猛然衝過去抓住空意的衣領,凶神惡煞的盯著他,“你這是大不敬!你要死不要拖著我!本王不想擔上一個謀朝篡位的名頭!”
“陛下登基,是先皇親自下的詔書,怎會是謀朝篡位。”空意坦然無懼的看著溫臣。
溫臣哈了一聲,根本就不信他說的話。
“若陛下不信,可以去看看先皇留下的親筆詔書。”空意回頭就朝那張石桌上看去。
那石桌上擺放著一張紙。
一眼望去就是墨痕,溫臣突然覺得心底發慌。
“如果有一天,朕死了,便將皇位傳位於易王,如此,易王今後便可以自己保護自己。”
記憶裏溫燁自嘲的話還在耳邊回響。他們之間那些過往,竟像是昨日剛剛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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