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河神新娘(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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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會。

    和人界的宴會並無二致。

    薛衡沒想到還能見到自己的父母和兄長。

    楚惜歡試探性地去摟他的腰,輕聲道:“開心嗎,見到他們。”

    薛衡卻在被他觸碰後小臉頓時發白,笑容僵在了他臉上。

    楚惜歡連忙把手收回來:“對不起。”

    薛衡渾身都在抖:“不……和你沒關係,是我的問題,我從小身體就和別人不一樣,感覺靈敏度是常人的十倍之上,被別人觸碰會……非常敏感,尤其是疼痛,平日裏就是劃了條小口子,也要疼上半天的。”

    “我是不是……太弱了啊,一點不像一個男人。”

    楚惜歡的臉也一片慘白,疼痛放大到常人百倍以上麽?

    他對薛衡做過的那些事……哪怕是常人,也會疼到崩潰啊。

    侮辱的話語,對臀部的大力抽扇,無窮無盡的強製占有,還有海葵釋放的讓人產生錐心蝕骨疼痛感的毒素……

    自己到底對心愛的人做下了些什麽?

    罪行惡劣到……即便薛衡失去了記憶,身體還深刻地記得對他的害怕和恐懼。

    他的心堵住了,被人一把掐住拷問:“你看看,你有多惡心,你打著愛的名義,把自己愛的人折磨到被人碰一下都會害怕。”

    你有什麽資格得到他,你這種惡心的人。

    他不敢再碰薛衡,牽強地笑了笑:“沒有,你一點都不弱,你很好,很好很好。你的父母來了,去見見他們吧。”

    “嗯。”

    薛母怎麽看怎麽覺得自己的兒子瘦了很多。

    她摸著薛衡削瘦的麵頰,淚水就掉下來,也不管楚惜歡在不在場:“怎麽樣,衡兒你過得好嗎?河神他對你好嗎?”

    薛衡乖巧地用小臉蹭著她的掌心:“娘親別擔心,我過得很好,河神對我特別好特別好。”

    “我看你怎麽瘦了。”

    “沒有,做父母親的怎麽看自己孩子都會覺得瘦了,我沒瘦,我還胖了呢。”

    楚惜歡呼吸都有些困難,像被人扇了一巴掌。

    薛衡的父母把孩子交給自己,巴巴地希望薛衡能過得好一點,自己幹了些什麽?囚禁、侮辱、侵犯……

    “不用忽悠我,我還不清楚自己的孩子,你就是瘦了,連眼神……都……”

    這眼神看上去和平日裏一樣軟綿綿的,溫和又惹人憐……可她分明感覺自己兒子就是有哪裏不一樣了。

    “才沒有呢,不信你問他,”薛衡抬頭望向楚惜歡,眼睛亮晶晶的,像看好朋友一樣親昵,“惜歡,你告訴她我胖了,沒瘦。”

    他叫他惜歡,聲音軟軟糯糯,眼神明亮又充滿信任。

    楚惜歡沒法回答。

    他隻顧著索求薛衡的身體的美好滋味,從來沒在意過薛衡是胖了還是瘦了。

    吃飯都是摁著他強行塞,薛衡經常性是邊吃邊吐邊哭。

    甚至那麽久了……他連薛衡喜歡吃什麽……都不知道。

    而薛衡真正喜歡的東西……那個他喜歡的女人,已經被自己殺死。

    楚惜歡唇色發白,愧疚、難受、痛苦、懊悔、自責一齊湧上心頭,他卻隻能帶著笑:“是瘦了,是我照顧不周。”

    薛父此時道:“我有些話要單獨同女婿說。”

    楚惜歡連忙應好。

    二人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薛父直接道:“你應該察覺到了吧,我們家阿衡不喜歡男人。”

    “是。”楚惜歡畢恭畢敬地點頭。

    薛父也沒想過河神居然會如此恭敬,本來他還做好準備河神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一生氣他就滾的。

    “他這個孩子,脾氣特別軟……很少生氣,罵人都是文縐縐的……”

    “我知道。”楚惜歡的頭垂得更低了,可見自己有多混蛋,惹得薛衡破口大罵了無數回,髒字穢詞罵了個遍。

    “我就是想求求你,不要逼他……行周公之禮,我怕他受不住,其實你看他平時那麽瀟灑得瑟……但是其實他特別容易哭,也是我從小慣壞了,能欺負他的人世間罕有,他大哥但凡惹得他哭,我都得抽得他大哥起不來床。”

    薛衡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苦苦求饒的景象躍入腦海中,楚惜歡手顫了一下,滾燙的茶水就倒在了手上。

    薛父還在說:“還有啊,你若是生氣了要罰他,千萬別打他,讓他抄經文,他可喜歡了,小時候每次罰他抄,他都樂得要死,他啊……”

    ……

    薛父聊起薛衡,滿臉驕傲滿臉寵溺,連薛衡的缺點在他眼裏都極其可愛。

    楚惜歡很努力地去問,想從薛父身上了解更多薛衡的東西。

    越了解,越後悔。薛衡是這麽有趣的一個人,自己卻除了褻/玩他的身體,什麽也不知道。

    最後,薛父有些遲疑,卻還是說道:“我看你有幾分麵熟。”

    “哦?”

    “你的本體是?”

    “千機鳥。”

    “哦。”

    “怎麽了?”

    “沒有,我認錯了。阿衡十四歲的時候,在路上碰到有人在賣一隻鮫人,那隻鮫人十分淒慘,尾巴都被燒焦大半,但是長相十分好看,比姑娘家還好看。不過他也頗為凶殘,張著獠牙,好像隨時要咬人一樣。那賣他的氣極了就拿凳子砸他的腦袋,要撬掉他的牙齒,那鮫人看見阿衡就掉眼淚,阿衡當即就心疼得要命,要把它買回家。”

    “買回家後他養魚比做功課還上心,什麽都要給他最好的,還很是開心地老同鮫人說話,雖然大抵那鮫人也聽不懂。”

    “此前阿衡一直沒喜歡過別人,連女子都見得少,可能是太小,他巴巴地告訴我,他喜歡上那頭小鮫人了。”

    “且不說那鮫人不是人,仔細一看那是頭雄鮫啊,當時把我和他娘親嚇得,連忙把鮫人放生。”

    “阿衡為這事兒哭了好久,哄都哄不好的那種。後來長大了,知道男人是要同女人結親的,便也隻當是兒時胡鬧罷了。沒想到最後他還是嫁給了一個男人……當時我還想,要是你剛好是那條小鮫人就好了,阿衡一定不會那麽排斥。”

    楚惜歡已經聽得冷汗連連,麵色慘白,他捏著茶杯的手指都顫抖起來,心髒已經被人緊緊攥出了血,不斷湧著。

    薛衡……薛衡沒有想拋棄那條鮫人,薛衡曾經……那麽單純那麽好地喜歡過那條鮫人。

    可是那條鮫人,恩將仇報,對薛衡幹了最肮髒的事情。

    *

    薛庭摸著薛衡的腦袋瓜:“真的能接受男人了?”

    薛衡搖頭:“沒接受,我們現在大概是朋友的關係。”

    “那就好。”

    薛衡笑了笑。

    “對了,有個人,他想見你。”

    “嗯?”

    薛庭身後一個戴著麵具,仆人裝扮的人走了出來。

    是裴裔。

    薛庭沒想打擾他們,同薛母去座位上坐好。

    裴裔頓了頓,才開口:“河神對你好嗎?”

    薛衡笑得很燦爛:“怎麽回事。這問題娘親問完兄長問,兄長問完你還問。”

    裴裔抿了下唇:“他們是你家人,我不是。對家人說的同對我說的,不一定相同。”

    薛衡沒說話。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裴裔道:“我是怕……你為了讓父母安心故意那麽說……”

    薛衡拍拍他的肩膀:“才沒有呢。我是個能受委屈的人麽?明顯不是啊,要是讓我難受了,我還能忍?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爺我特別嬌氣。”

    裴裔還是有些擔心:“這河底你就一個人,除了河神沒有任何別的庇佑,如果他還對你不好……希望正如你所說,他對你很好吧。你把脾氣收一收,順著他,不要惹他生氣。我知道你很不喜歡我這麽說……但是……”

    但凡我有那個能力,我絕對會讓你永遠離開這個地方。

    可是我無能,很無能。

    無能到要委屈你去迎合別人。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會的,你不要擔心。”

    裴裔沒再說話,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紙來攤開,上頭是“洗心泉”三個大字。

    “你拓下來了!”薛衡有些激動。

    “嗯,給你。本來想給你帶些酒……薛庭說你身體不好,不能多飲酒,便沒有帶。”

    “我哥……這大惡人。”

    裴裔看見薛衡吐槽,這才有了些笑容。

    薛衡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他,腦袋貼著他的下巴:“你真好。”

    裴裔心跳加速到快要死掉。

    薛衡把腦袋埋在他胸膛,企圖求得片刻的安心。

    薛衡想過要死在楚惜歡麵前讓他終身後悔痛苦的,可是……有那麽多人愛他,盼他好,他不能就那麽死了,他要讓楚惜歡付出代價,他也要好好活下去。

    楚惜歡見到抱在一起的二人,笑容僵在了臉上。

    對自己的觸碰避如蛇蠍的他,卻能那麽信任那麽緊緊地抱住別人。

    但是很快,他又恢複了笑容。

    現在,不管阿衡做什麽他都不會對阿衡生氣,他會用大把大把的時間和大把大把的愛來彌補阿衡受的委屈,隻要他開心,他做什麽都可以。當然,除了……離開自己。

    楚惜歡一遍一遍對自己洗腦,才把心中要把裴裔殺死的想法壓下去。

    薛衡注意到楚惜歡了,於是他踮起腳尖,吻上了裴裔的唇。

    小舌直接侵入,給了裴裔一個措手不及。

    裴裔舍不得那根香軟的小舌,還是一把推開他:“阿衡!你這是做甚,若是,若是被瞧見了,你會被……”

    薛衡又吻了上去,淚花盈盈眼睛紅紅,看上去可憐兮兮:“不要推開我,抱抱我,抱抱我,好嗎?”

    裴裔一時心軟,環抱住了他。

    楚惜歡像給人打了一悶棍,眼神冷得要吃人。

    薛衡吻了別人,那樣動情的,漂亮的,臉頰泛紅,嬌羞的,自願的……

    他想起……自己吮過薛衡身體的每一處……卻獨獨沒有親過薛衡的嘴唇。

    薛衡親得滿意了,放開裴裔。

    裴裔歎息一聲:“你不喜歡男人,怎麽對我下得去嘴。”

    薛衡說:“對不起。”

    裴裔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吻自己,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說對不起,但是……這件事他不會多想,得不到的東西他不會去想……就當……做了一個美妙的夢,夢裏,這個美到極致的少年深深地吻了自己,那個吻甜到令人窒息。

    楚惜歡僵在原地,看到那個原本可以在自己懷裏乖乖軟軟的少年竟然回過頭,對他笑了一下。薛衡毫不在意這個場景被他看到。

    是啊,薛衡眼裏,他現在就是個普通朋友,他和薛衡,隻有夫妻之名,現在是這樣,以後也是這樣。不!不可能!不,不會的,他還有機會,他會很認真很認真地對薛衡好的,薛衡,薛衡一定會像幼時喜歡那條小鮫人般喜歡他的,一定會的,對,會的,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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