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篝火亮亮 雄關巍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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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8  篝火亮亮  雄關巍巍

    明科與毛頭、盛古思、達霧山行走在滇南山區,路上,明科為達霧山講了許多人生道理。從來沒人係統地對霧山講過這些道理,他聽了明科的話,心裏透進了光亮。看到與父母失散的毛頭、身患絕症的古思對生活的態度是那樣陽光,他深深地愧悔自己鑽進了自我的“霧山”裏麵,自輕自賤,自尋絕路。

    達霧山抬起頭來,藍藍的天空白雲朵朵,一隻棕腹隼雕自在地飛翔著,遠處,靜靜的綠水中投映著蔥蘢疊翠的山峰的倒影,這時,他才注意到,原來,這世界竟是這麽美。他咀嚼著明科的話,越嚼越有滋味。是啊,自己心胸狹窄,沒把眼界打開,把世界看黑了,把人生瞅暗了,身邊的一切都不如意;而今,把念頭一轉,看法一變,心胸一下子開闊了,世界在自己眼前明亮起來。

    “我太自私了。”達霧山抓著自己的頭發連說帶哭:“正像你講的,我成天鑽在自己內心的小圈子裏,不想別人,不看外界,煩惱痛苦沒完沒了。我糊塗,我真是個糊塗蟲。”

    到這時,達霧山才想起自己的父母和姐姐們。出門前,他把一封遺書留給他們,這時候,自己的親人不定著急成啥樣兒。明科把古思的手機遞給霧山,要他給家裏的親人報一下平安,誰知他竟然記不起兩個姐姐的手機號,撥了幾個號,全撥到了陌生人手裏。霧山又煩惱起來,他想趕快回家,讓親人們見到他,可是,手裏一個錢沒有。明科勸他別急,等走到有儲蓄所的市鎮,問題就能解決。明科準備把自己卡裏的900塊錢全拿給霧山。

    一片灌木叢中,一隻綠孔雀探出頭來,毛頭指給霧山看孔雀,霧山眼前好像有霧,看不清。不等毛頭再指,孔雀扭頭鑽進了灌木叢裏。

    黃昏時,一行4人走進土槿皮村,這裏是景頗人聚集的地區,明科準備找一戶願意留客的村民。不遠處,一位景頗老年男人站在當街,老人銀須飄飄,一臉文雅莊重,明科領著毛頭、古思和霧山走過去。老者聽說他們是行路人,熱情地邀請4人進家。老人名叫波夫萊特,他老伴正忙著弄飯,波夫萊特告訴4位客人,一會兒有幾個年輕人來家裏吃飯。

    既然家裏要招待其他客人,明科不想給老先生添麻煩,準備另找住處。波夫萊特堅決不讓他們走,並說:景頗人習俗,行路的客人無論走進哪一家裏都可以坐下來吃飯,主人必須熱情招待,否則被認為是很不體麵的事。

    看老人不高興,明科趕緊把話收回來。這時,6 個男女青年進了家,3個男的穿白衣黑褲,包著黑包頭;3個女的穿黑色短上衣和棗紅色花圍裙,腰上係著腰帶,頸上掛著串珠。波夫萊特夫妻倆招呼著大家一起吃飯。飯是用枇杷葉包成包的,菜是辣椒加鹽煮的,醃製菜有青菜、野蒜、豆子、茄子、酸竹筍以及水豆豉和幹豆豉。波夫萊特把剛剛出塘的烤肉分給大家,毛頭吃下一塊,覺得這肉香脆鮮嫩,他問老波這肉是怎麽烤的。老先生告訴他這肉的製法:將肉與辣椒、鹽等作料拌勻,用芭蕉葉包好,埋進火塘灰裏燜熟。

    飯後,大家嚼著沙枝(一種用煙草、蘆子、熟石灰等配成的嚼料)聊天。老人指著一位長相英俊的景頗小夥子說:“他叫小排。”又指指一位漂亮的景頗姑娘,一腔豪邁:“她叫小早。今天晚上,他倆請我為他們主持神判。”

    接下來,波夫萊特講了小排和小早為什麽要請他主持神判的事。

    舊時,景頗人對於弄不清的事要搞神判,就是說,請神靈來判別,現在,這種事很少了。事情其實不大,前些天,小早家出現了一個樹葉包著的小包,她打開一看,裏麵包著一節樹根,還有大蒜、火柴和辣椒。這叫“愛情信”,樹根表示思念對方,樹葉表示有許多情話要講,大蒜表示讓對方考慮一下,火柴表示本人愛情堅決,再無動搖,辣椒表示愛慕之情是多麽熱烈。一般來講,姑娘接到“愛情信”,如果同意,便將原物送回去,若是不願意,便在原物上加一塊火炭退回,假如一時定不了,便在原物上加一種奶漿草,對方一看就明白。早姑娘認為是小排送來的,就在原物上加了火炭送還給小排。可是,小排卻不承認自己給小早姑娘送過樹葉包,二人當著夥伴們的麵爭吵起來。偏偏二人都愛較真兒,非要弄明白不可,又沒人幫他們弄明白,於是,二人便請波老為他們搞一次神判。波夫萊特在村裏年歲最大,是德高望重的寨老,以前,他曾經主持過神判。

    許多年了,村裏沒搞過這種活動,今天有神判要搞,大家覺得挺新鮮,都來觀看,屋裏盛不下,人們在院子裏站著。

    子夜時分,神判正式開始,老人淨了手,麵朝四方低聲祈禱過。首先進行“煮米判”,小排和小早各自取出一包米,波寨老用碗量過,數量相等,老人用竹葉把米包起來,同時放進鍋裏煮。一定時間後取出來看,誰的米包中有生米就判誰輸。十幾分鍾後,波老從鍋裏撈出米包,打開一瞧,兩包都熟。一般來說,這件事就算完結了,但小排和小早非要分出勝負輸贏,波夫萊特勸了半天也不行,便接著進行“撈開水判”。一鍋水燒開了,老先生往水中投下一枚硬幣,讓兩人從開水鍋裏撈出硬幣,被開水燙傷者為輸。二人分別撈起了硬幣,都沒被燙傷,又打了個平手。

    男女青年們吵吵嚷嚷,小排和小早被推在了高處,下不來,非要老人做“悶水判”。這是大判,以前,這是確定大事件的神判方式,行判時,雙方要出20到30頭牛,一方如果獲勝,他把輸家的牛送神判人一頭,全村人分食一頭,剩餘的全部拉回家。小排和小早商定了一下,各掏1000塊錢押在老神判手上。夜色已深,“悶水判”隻有放在明天進行了。

    第二天上午,人們來到村外的水塘邊,水塘裏插著兩根竹竿,小排和小早站在水裏抓著竹竿,慢慢蹲下去,水到脖子的時候聽口令。波夫萊特數到三,二人把腦袋埋進水裏,不到一分鍾,二人同時衝出水麵——又摔了個平跤。

    神判法子都使完了,隻剩下最後一招“詛咒”。大家擁著二人來到村口的一株大樹下,這棵樹曾經被雷擊過,遍體焦黑,樹枝有折斷的茬口。小排先詛咒,他對天喊道:“老天聽著,老天看著,如果我給她送信,叫我死。”

    接下來,早姑娘朝天說:“老天聽著,老天看著,如果我故意冤枉小排,叫我死。”

    事情到這兒,就算了結了。一般來講,詛咒話不好輕易講,景頗人認為,自己做了卻不承認,詛了咒,以後真的會遭到雷劈電打,或是自家的房子被雷擊火燒。

    看過別開生麵的景頗神判,4人告別了波夫萊特老人,向檀香縣方向行進。走在一條山間小路上,兩隻體長約60厘米的黑鷳被他們驚起來,倉皇地飛向南方;一隻熊狸與4人稍稍打了個照麵,飛快地跑了。達霧山聽罷明科給毛頭講這些野生動物的珍貴後,他發起感慨:“我現在才知道,你們選擇了一種快樂的生活。每天遊遊逛逛,看著優美的風景和珍貴的野生動物,簡直是神仙的日子。”

    “那你就跟著我們過這種快。

    “唉,我沒你的福氣,我沒錢。”霧山語音幽幽。

    當晚,他們走進檀香縣城,正想找旅館,看到路邊有一圈人圍著,明科上前一瞅,一位老年婦女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躺在地上,兩眼緊閉著。他摸摸老女人的脈,隻有極細微的一絲絲,他把老婦背起來,準備上醫院。達霧山語調慌張:“先找到她的家人再送醫院,不這樣的話,誰掏住院費呢?”

    沒人理睬霧山。明科向人問清了醫院的方向,背著老婦人飛跑,到醫院後,醫生為老女人做了檢查,宣布她已經死亡。明科認為老人沒有死,還可以搶救過來,醫生則堅持說搶救已沒了意義,隨後,醫生請來心髒病科主任診斷,主任也是同樣的說法。醫生準備開具死亡證明書,問明科死者的名字、年齡等,明科把情況對醫生講過,醫生聽後,掏掏老婦的衣服口袋,沒有找到任何證明身份的東西,也找不到電話號碼。醫生建議明科去電視台打廣告,尋找老婦人的親屬。霧山塞給古思一句堵心話:“你們不聽我的,現在怎麽辦?弄個死人在手裏,花冤枉錢吧。”

    護士推來一輛車子,準備把老人送進太平間。明科請求醫生給他一個床位用,他要為老女人做按摩,醫生看他堅持,便將護士推來的四輪車給他,讓他當床用。醫生與護士看他為老婦人按摩,冷笑著說:“沒用。”

    明科讓毛頭領著古思和霧山登記旅館、吃晚飯,3人找了一家離醫院最近的小旅館住下,並在旁邊的小餐館吃了一餐鱔魚米線。古思和霧山去休息,毛頭再進醫院,告訴明科登記的旅館在什麽位置。此時,明科已為老婦做了整整一個小時按摩,還不見她醒來。毛頭有些灰心,明科仍然不放棄,又做了半小時,隻見老人的臉色漸漸泛紅,脈搏由弱變強,終於睜開了眼睛。

    被宣判死亡的人活了過來,醫生一臉驚奇,一臉尷尬,趕忙命令護士為患者安排床位,又開藥,又輸液,折騰開了。毛頭看護著老婦,明科上街吃了一碗什錦涼米線後,把卡裏的900多塊錢取出來,交到醫院收費處。之後,明科為老人陪床。老女人很虛弱,說不了話,因此,還是不能與她的家人聯係。毛頭回旅館後,將老婦人活過來的消息告訴古思和霧山。看到毛頭興高采烈的樣子,霧山說:“我知道了,你們為什麽可以過快樂的生活。正像明兄弟所講,為別人是快樂的,為自己是痛苦的。”

    古思使小指輕輕撓一下頭頂,感慨地說:“是啊,快樂還是痛苦,就在自己的選擇,簡單得很,念頭一轉就行。”

    “說起來簡單,可是,做起來不容易。”毛頭說。“一般人是鐵嘴豆腐腳——能說不能行。哪個願意為別人?念頭難轉呢。”

    第二天早餐後,毛頭、古思和霧山進醫院看望老人,正好,明科剛剛向老太太要了她家人的手機號碼,古思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明科撥了號碼。電話是老婦的女兒接的,明科把有關情況講給她,並讓老婦人與她的女兒通了話。

    關了手機,老女人告訴4人,自己是一位中學語文教師,退休已18年了,有多年的心髒病史,以前也曾發作過,但沒像這次這樣厲害。

    不一會兒,老人的兩個兒子、3個女兒以及兒媳、女婿來了,小小病室一下子滿當當。退休老教師把自己的兒女介紹給明科等4人,話語裏明顯地帶著得意與自豪。老婦的3個女婿在事業上頗有成就,在本縣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兒女們問起母親的病況,毛頭把昨天發生的事情講給他們聽。聽過毛頭的話,老婦人的兒女們現出一臉疑惑,他們怎麽能相信有這樣的好人,還有這樣好的手段。古思和霧山從旁證明毛頭沒說假話,但退休老教師的兒女們還是消除不了疑惑,畢竟古思、霧山和毛頭是一夥的。正說著,兩位護士來送藥,老太婆的大女兒扯住兩個穿著白衣服的小姐問話,二護士把明科如何將老女人從鬼門關裏拉回來以及為老人交住院費的經過講給他們。此時,老婦的大兒子將明科墊付的住院費還給他,老人的兒女們紛紛向明科道謝,拉著他的手,說明科是他們全家的大恩人。

    “這種事對於我的老師來講,那是船上喝魚湯——太平常了。”毛頭指一下明科對眾人說。

    “這事平常,還有什麽事不平常?”老婦的大女兒問。

    “你聽他倆講講。”毛頭指一下古思和霧山。

    盛古思和達霧山把明科如何救自己的故事講給大家聽。

    古思和霧山的故事裏總與“死”字聯係,說到死,老女人講了她“死”去的兩個小時中的經曆:“我覺得自己輕飄飄的,我離開了自己的身子,懸浮在半空中向下看,我奇怪自己為什麽閉著眼躺在那兒。我感到自己比空氣還要輕,漸漸地,我升向高空,我心裏是那樣地平靜、安詳和輕鬆。接著,我穿過一片令人快樂的黑暗,進入一個黑洞中,洞裏有一股吸力,我被這股吸力拖著向前去,有時候還碰到洞壁上,洞裏不時出現嘈雜的聲音。我問自己:‘我還活著嗎?’在黑洞中走了好長時間,忽然,前麵出現一絲光亮,它好像天邊的一顆星星,慢慢地,星星變大了,變成一輪黎明時的太陽。我出了黑洞,許多親朋好友在前麵向我招手,包括我的老伴兒,他們的身子好高好大,遍體繞著好看的彩色光環。這時,那輪紅日快速向上升起,不一會兒成為一個巨大的圓球,望著這顆碩大的燦爛的太陽,我感到無比的快樂,我覺得自己與這顆太陽融在了一起,就在那一瞬間,我得到了世間最完滿的幸福和愛,我認為自己掌握了整個宇宙的知識和奧秘。”

    聽罷老人的講述,明科向老婦和她的家人告辭,老婦人的兒女們不讓他走,非要請他吃飯。看這架勢,不吃一頓兒,他們不甘心,明科隻得由著他們安排。除老太太和她的大女兒,其他人擁著明科等4人到縣城裏最大的一家飯店吃午飯。

    酒菜上了桌,達霧山不客氣,大口地吃起來,一下子噎住了,連續打著嗝。古思白他一眼,毛頭低聲對他說:“烏龜鑽鼠洞——卡住殼了吧。”

    明科附在霧山耳邊,告訴他:壓壓眼球,再把舌頭拉抻一下。霧山照著明科的辦法,很快止住了打嗝。

    飯後,退休女教師的女婿們拿出3000塊錢贈給明科,說是一點兒心意。明科推辭了一番,最後收下1000塊才算了事。

    從飯店出來,明科、毛頭和古思送達霧山到汽車站。明科把還沒焐熱的1000塊錢塞給霧山,作為他回家的路費。霧山抖著錢對明科表露著喜悅:“遇到你,是我這生中最大的榮幸,你讓我明白了挺重要的道理。從你這兒我看到,為別人付出,自己不會餓肚子。”

    古思評點:“前提條件是,自己具備了為別人解決困難問題的能力。”

    “你說的對。”霧山直抒胸臆:“我就欠缺這兩種東西,一個是沒有為別人的心,一個是沒有幫人的能力。”

    “能力可以培養,關鍵是樹立起主動為別人的意識。”明科字斟句酌。“寧食開心粥,不吃皺眉飯。開心粥怎麽吃?去幫助別人。你回家以後按我說的做,你會逐漸體會到,什麽是快樂的生活。”

    達霧山點點頭,滿眼裏含著淚。送走了達霧山,古思向明科征詢:“我有一個問題,我的能力怎麽培養?”

    “生活的一點一滴小事當中培養。”明科掏心掏肺:“道路雖近不行不至,事情雖小不做不成。對於你來講,要腳踏實地去做,第一步,每天掃地、洗衣服、做飯,總之,幹雜活兒,然後一步步學高級的。就像學數學,從1、2、3開始,逐步往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上學。基礎很重要,基礎打紮實了,學高級的東西才會又快又好。”

    “這些方麵真是我的欠缺,到現在,我連飯都不會做,也討厭做。”盛古思吐露真言。

    “你看做飯就是做飯,做熟了吃下去,可以填飽肚子。我看做飯,不僅讓人填飽肚子,通過做飯,還鍛煉了我的做事能力,提高了我的人生品質。”明科懸河瀉水。“一般人不懂這個道理,他們隻看重做飯的結果,不知做飯的過程的重要,其它的事都是這個道理。主要的,做之前要有這個意識,沒這種意識,事後也不去總結,就隻能是枯燥的做飯,沒有任何精神意義。如果有這種意識,那麽,做什麽事都不白做,都可以提高自己的品質

    “什麽品質?

    “毅力與勇氣。”明科妙語連連:“毅力是一種堅韌不拔的精神品質,勇氣是一種無畏勇敢的精神品質。它們是鍛煉而成的,通過生活中的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

    “如何積累?”

    “生活中要用心做事,不論大事小事。有心大海能撈針,無心小事也難成。”

    “怎麽用心?”

    “展開了講,就是認真做事不敷衍,耐心做事不虛浮,專注做事不毛躁。”

    “明白了。”古思下一結論:“就是說,做每一件事時,都要認真、耐心、專注。”

    黃昏時,3人在森林旁的一片稻田裏看到幾隻鶴,那鶴體長達1米4,頭部和頸部裸露著,為鮮紅色,它們正在田裏尋食。明科告訴毛頭和古思:它叫赤頸鶴,是鶴類中最大的一種。

    前麵不遠處現出一個村落,村邊一個小丘頂上,5個男人將一通石碑立起來。古思走上前去瞅瞅碑上的字,一個也不認識。他與5人中年紀最大的那位搭上話,這人姓元,老元告訴古思:他們是契丹遺民,稱為本人,這會兒正在為先人修墳立碑,碑上的字不是漢字,是契丹小字。

    古思納了悶,契丹是古代中國北方的遊牧民族,怎麽會在雲南?再者,契丹人早絕跡了,在現代中國的民族誌裏,沒有契丹族。

    老元聽說他們想找住處,他請3人到他家去,於是,3人跟著本人老元走進穿山甲村。路過村裏的本人祠堂,老元讓古思看祠堂門上的一塊牌匾,匾上有兩個篆刻字,古思認出是“耶律”二字。

    老元妻子已經做熟了飯,老元讓妻子再燒幾個菜。飯後,大家喝著普洱茶。講起本人的曆史源流,老元說:近年來經專家確認,本人與達斡爾族人都是契丹人的後裔。聽專家講,契丹的本意是“镔鐵”,就是堅固的意思;契丹民族剽悍勇武,善戰善鬥,曆史上,在200多年的時間裏,契丹人躍馬揚鞭,縱橫長城內外,輝煌一時;公元916年契丹首領耶律阿保機稱帝,國號契丹,947年改國號為大遼。據史書記載,契丹族沒有文字,公元920年,遼太祖耶律阿保機下令創製契丹文字,這種文字稱為契丹大字,采用漢字加以簡化及增添筆劃而成;以後,由皇子創製出一種契丹小字,村外墓碑上的字就是契丹小字。1218年,遼國被蒙古所滅。自明代起,這樣一個勇猛善戰、不可一世的民族竟然集體失蹤了,人們再也聽不到他們的消息,此後的史書上也見不到他們的名字。專家們解釋,當年蒙古大軍東征西討,頻繁征兵,契丹人自然成為兵丁來源,他們隨著蒙古大軍征戰,分散到了各地。達斡爾族保持了較大的族群,本人則保持了較小的族群,其他人則被當地人同化,成了分子意義上的契丹人後裔。本人的祖先是阿蘇魯,史料中記載,阿蘇魯是參加進蒙古軍隊的契丹人的後裔,數百年來,本人一直使用著契丹文字紀念祖先。本人自稱自己是契丹人後裔,但得不到學術界認可。最近,專家們綜合各方麵資料證據,並使用了dna技術,他們從內蒙古地區取到了有墓誌為證的契丹人的頭骨,采集了本人與其它各民族族群的血樣,終於認定本人與達斡爾人同為契丹人的後裔。

    3人在老元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明科和毛頭跑到穿山甲村外的一片樹林子裏晨練。毛頭已經把摔跤的各種手法與步法都熟練掌握了,現在,明科把摔跤的基本技術傳授給了他。

    中午,3人在一片雲杉林中紮營做午餐,噴香的米線引得兩隻白眉長臂猿向他們發出“呼克,呼克”的叫聲。毛頭學著它們的叫聲,並緊緊盯住二猿看。怪不得稱它們為白眉長臂猿,它倆的額部附近有一道明顯的白紋,就像白色的眉毛。

    傍晚,眼瞅著太陽已沉下山去,還見不到有村寨,毛頭建議在野地裏宿營,古思不說話,麵色陰沉沉的。明科知道古思不願夜晚睡帳篷,上次,在千家洞裏,睡在四周有牆壁的荒屋中,古思一晚都沒合了眼。明科掏出自發電手電,借著手電光繼續前進。遠處,有火光亮起,他們朝著發出光亮的地方走過去,漸漸看清了,那是7堆篝火,男人女人們排著隊牽著牛,依次跨過7個火堆。這些人身穿民族服裝,男人穿黑布圓領大襟短衣,纏著包頭,女人穿開襟短衫,束著藤篾製的腰箍,腰箍上麵刻著花紋圖案。一位胸前掛絨球的男青年與一位領外掛絨球的女青年共同牽著一頭小牛,臨近火堆了,小牛害了怕,一擺腦袋掙脫韁繩斜著跑了開去。明科快步上前攔住小牛,一把將韁繩抓在手裏,並把牛韁繩交給趕過來的男青年。眼瞅著別人家的牛都能順利地跨過火堆,自家的牛卻不能,小夥子心裏惱火,照著小牛屁股就是一腳,嘴裏不知罵著什麽。明科勸小夥子不要心急,也不要踢小牛,越踢它越怕。二人攀談起來,小夥子告訴明科,他叫阿伊特,是德昂族人,現在進行的是德昂人驅鬼儀式的最後階段。下午的時候,兩個未婚男青年扮作惡鬼,他倆一個手拿長矛,一個擒著鐵叉,挨家挨戶揮舞著手裏的武器,將惡鬼驅趕到村外。天黑時,寨裏的長老們在村外點好7堆火,各家各戶牽著牛跨過火堆以後,儀式便告結束。這種儀式數年一次,它可以消災免禍、求得平安。

    頭一次牽牛跨火沒成功,當再次輪到阿伊特牽牛跨火時,明科和毛頭幫著他控製小牛,明科手上的力氣大,小牛想跑,卻掙不脫,隻得被牽著跨過了7堆火。

    驅鬼儀式結束後,村民們拉著自己的牛回家。3人跟著阿伊特進村,在他家吃了晚餐,住了一夜。

    這天,3人走到白藥縣,這裏山深林密,野生動物很多。中午時,他們準備在一株大樹下紮營,高高的樹上有一個洞,從洞中噴出一小股粘稠的液體,落在毛頭的腦瓜頂上,毛頭把粘稠物抓下來一聞,臭哄哄的,他一邊甩著手一邊罵著:“誰在我頭上拉屎?給我滾出來!”

    明科上前看看毛頭的腦袋,再瞅瞅地麵,他譏嘲一句:“你亂咋呼什麽?這是鳥屎。”

    “是什麽鳥,能拉這麽一大灘屎?”毛頭要解釋。

    “你注意觀察,等它飛出來,咱們看看是什麽鳥。”明科言語謹慎。

    毛頭一邊做著飯,一邊監視著,一隻體長40厘米的鳥兒落在大樹上,他指給明科看。明科認出那是一隻黃嘴河燕鷗。毛頭以為上麵的洞是黃嘴河燕鷗的家,指著黃嘴鳥兒正要罵,另一隻鳥降在樹上。那鳥全長1.2米,披著黑色羽毛,長著一個長達30厘米的大嘴,嘴邊有一隻囊袋,腦瓜頂有一個大角,如同犀牛的鼻子,又像古代武士的頭盔。黃嘴河燕鷗被大鳥驚跑了,大鳥用它的大嘴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輕輕叩著樹幹,這時,洞口出現了一隻同樣的大嘴,將大鳥囊袋裏裝的食物銜進洞裏。

    明科一眼認出,這是雲南的珍禽——犀鳥,看來,剛才給毛頭頭上拉屎的是洞中的犀鳥。

    洞外的犀鳥將采來的果實喂給洞裏的犀鳥後,頸部垂直向上,嘴指向天空,發出兩聲粗厲響亮的叫聲。毛頭學著它的聲音叫了兩聲,樹上的犀鳥以為同伴在回應它,便朝樹下瞅,仔細看看,並沒有同伴,它發一聲粗叫,毛頭再學它一聲。犀鳥晃動著沉重的頭盔,發出尖銳的叫聲,毛頭接著回應它。古思對毛頭說:“你倆在嘮叨什麽,給我翻譯翻譯。”

    毛頭一指犀鳥,胡編亂造:“它說:‘討厭鬼,你不說你的人話,偏學我的犀鳥語。’”

    “你說什麽?”古思問。

    “我說:‘你要有本事,你來講兩句人話。’”毛頭信口開河。

    古思“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彎腰捂肚子又擦眼淚;笑過之後,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會這樣失態,放在以前,這是不可能的。

    明科為毛頭、古思講犀鳥的生活習性:犀鳥一般將天然樹洞作為自己的巢,雌犀鳥在孵卵期間用食物殘渣和糞便堆積在洞口,雄鳥在洞外銜來泥,把洞口封閉了,隻留下一個小口,有些金屋藏嬌的意思。這樣一來,雌鳥在洞裏麵孵卵既安全又舒適,不怕風吹日曬,還可以避免雛鳥遭受蛇、猴、猛禽等的威脅。雌鳥和雛鳥排便時將肛門對準洞口直接噴出去,剛才,落在毛頭腦袋上的便是它們的糞便。雄鳥將自己砂胃中的一層壁膜脫落下來,吐出體外,形成一個薄囊,用它臨時貯存漿果和堅果,把果實帶回來喂妻子和兒女們。到繁殖期結束的時候,雄鳥把洞口捅大了,放妻子與兒女們出來,此時,雌鳥和雛鳥肥肥胖胖,雄鳥卻又幹又瘦。這種方式有好處,但是,也有它的缺點,一旦雄鳥遇害,雌鳥和雛鳥也一塊兒死掉,所以,切不可傷害雄犀鳥,因為,一鳥遇害,全家同亡。雲南有雙角犀鳥、冠斑犀鳥、棕頸犀鳥和白喉犀鳥,頭頂上的這隻是雙角犀鳥。

    那隻雄犀鳥大概歇夠了,它騰飛起來,再去尋找食物。它飛翔時的速度並不快,姿態挺奇特,頸部伸直,翅膀平展,做幾次上下鼓動後,靠著滑翔前進,然後再鼓動翅膀,再次滑翔。

    下午,明科盯住離地20米高的一塊岩石看;隨後,他放下旅行包,背插小鋼鍁,慢慢攀上垂直的岩壁,取下來一小塊岩石。古思接過來一看,這是一塊化石,上麵有一隻古蝴蝶,那蝴蝶的體背、胸節、觸角、前後翅以及翅脈都很清楚,翅麵的斑紋非常清晰。古思把化石拿在手裏,欣喜地把玩著,嘴裏一股勁地說著好,明科謙讓一句:“你看著好,就送給你了。”

    古思連說著“謝謝”,謹慎小心地將古蝴蝶包起來,放進自己的旅行包。

    拐過一道山彎,路當中停著一輛舊的三輪摩托車,一位男青年在鼓搗著車子。從他的裝束上能看出來,他是阿昌族人,他上穿綴著銀扣子的白色對襟上衣,下穿黑色長褲,頭上打著包頭,斜背一個筒帕(背袋)。阿昌族青年踩了幾下油門,車子沒有動靜,他無奈地拍一下車座,垂著頭坐在地上。

    “是不是打不著火?”明科彎下腰,向阿昌人發問。

    “是啊。”那人的普通話挺標準。

    “我來看看。”明科語調動聽。

    明科取出瑞士軍刀,動手修車。毛頭和古思沒事幹,倆人與阿昌青年聊著天。這位男子名叫盧瓦爾,今年35歲,家在前麵不遠處的六月雪村,妻子比他小8歲,今年剛剛懷孕。他除了種田,平日裏從製作鋼刀的各村村民家收購刀,再販出去。

    盧瓦爾拿下車廂裏的長口袋,從裏麵取出這次收購到的鋼刀,有背刀、砍刀、腰刀,還有匕首和寶劍。刀美在鞘,這些刀的刀鞘有木製、皮製及銀製的,銀刀鞘真叫精美,上麵雕著龍鳳花鳥。據盧瓦爾講,阿昌背刀最受傣族、景頗族、德昂族人喜歡,近年來,他所收購的鋼刀銷到了泰國、緬甸、巴基斯坦等東南亞國家。

    盧瓦爾的車子實在太舊了,修了半小時才修好。聽到摩托車發動機的響聲,盧瓦爾跳了起來,他興奮地握住明科滿是油汙的雙手,喜色盈盈,“走,咱們一塊兒走,到我家吃晚飯。”

    明科不推辭,3人跳進摩托車車廂裏。半小時後,一片金頂杜鵑出現在他們右前方,小盧放慢車速,讓他們欣賞著潔白如雪的金頂杜鵑花。

    中國是世界的杜鵑分布中心,雲南是杜鵑品種最多的省份,金頂杜鵑則是最美的杜鵑品種。盧瓦爾指給他們看雲南珍禽白尾梢虹雉,它又被叫做雪鵝,這種鳥數量很少,平時很難見到。古思順著小盧的手指瞅著,沒看到雪鵝在哪兒,毛頭給他指點著,他才看清了。那鳥身長約60厘米,尾羽潔白,落在如雪的金頂杜鵑花叢中,真不好找。穿過這片金頂杜鵑林,盧瓦爾指著一棵高達25米的杜鵑樹說:這棵樹是杜鵑王,樹齡約有300年。

    太陽西沉時,他們進了六月雪村。村裏的街道上有的鋪著石板,有的鋪碎石子,村民們的住房一般是磚瓦木石結構的四合院,房屋四處雕刻的動物植物形象非常逼真,也非常精巧。這樣看來,阿昌人心靈手巧,技藝精湛,不僅能製作精美的刀具,還會在建築物上搞雕刻。

    進家後,盧瓦爾立即吩咐妻子做飯。穿著窄袖對襟衣和裙子的盧瓦爾妻子麵容挺漂亮,隻是滿口的牙齒全是黑的。此時,盧瓦爾的大舅媽把剛采到的黃蠟頭、酸芭、蕨菜等野菜送來一籃子。小盧要去買肉,明科勸他不要買,他們仨不愛吃肉,最喜歡吃野菜。一小時後,飯菜上來了,飯是聞名的“毫安公”大米飯,菜,除了野菜還有酸醃菜。飯後,盧瓦爾兩口子嚼著檳榔陪3人聊天,小盧妻子說起昨天她去參加一個朋友的婚宴,晚上,青年男女們跳起象腳舞和猴舞,通宵沒睡。

    第二天,明科一行3人離開六月雪村,朝大理方向行進。經過一片山林,幾隻豚尾猴朝他們探頭探腦看著。小姐察覺到有同類出現,它從旅行包裏爬出來,一邊揮舞著小爪子,一邊“吱吱”叫著。那些猴子長著一條形狀像豬尾巴的尾巴,前額留著“板寸”發型。豚尾猴們相互說著話,看來,它們有自己的語言。

    午後,3人來到一處埡口,古思指著“鳥道雄關”四個大字邊跑邊說:“我來過這兒,這裏是隆慶關。”

    6年前的秋天,古思參加省書畫協會組織的旅遊團,來大理地區觀光、寫生,那會兒,正是鳥兒遷徙的季節,旅遊團離開大理後,來到這兒觀鳥。當時,香港政府的“公務員觀鳥團”也來到隆慶關。

    此處河穀、盆地、山地相間分布,海拔懸殊,森林覆蓋率高。這裏既是鳥類遷徙的通道,又是鳥兒長途跋涉的驛站。夜晚,鳥兒在附近的沙塘哨停息,白天,它們就在附近補充食物。鳥兒們從這裏飛往南亞、東南亞及大洋諸島,隻為了避開北方冬季的寒流。有時候雲霧太濃,鳥兒們迷失了方向,便聚集在通道附近,它們互相碰撞,還會撞在人的身上,發出淒婉的鳴叫聲。每年,約90個品種的鳥兒經過這個地方遷徙。由於此地聚集的鳥兒多,它們的叫聲響徹雲霄,形成了著名的“鳥吊山”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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