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心結久久 琴瑟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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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進大理,古思便為毛頭講了旅遊名城的誘人風光。大理為古代南詔國的都城,這裏風景優美,古代遺跡特別多,城北有著名的崇聖寺及三塔,城內有棋盤格局式的街道和雄偉壯觀的南北城樓;洱海形似一彎新月,又像人的一隻耳朵,湖水碧綠,清澈透明,嫵媚秀麗;蒼山遍體青蔥,從山上流下來的清泉從居民門前穿過。
正是旅遊季節,中外遊客雲集在這裏,各家旅館全部客滿,3人問了幾家,都說沒有床位。他們走進一條小街,兩個穿著校服的女中學生騎著自行車從他們身旁馳過,騎紅色自行車的女孩子對騎水綠色自行車的女學生說:“水妹,你的作文怎麽寫的?”
這時,水妹的書包從車後座上掉了下來,毛頭跑過去,揀起書包朝她喊:“書包,掉了。”
兩個女孩子隻顧了聊語文試卷,沒聽到毛頭的喊聲。毛頭拎著書包追上去,拉一下水綠色自行車後座,水妹一回頭,毛頭把書包朝她一揚,“你不想要書包了?”
水妹花言巧語:“我以為你喊一個姓書名包的人呢。”
“ 你的意思是說,我是蓋房子請鐵匠——找錯人了。”毛頭言詞輕狂。
“你沒找錯人,書包是我的。”水妹從毛頭手裏取來書包。“我是說,你說話就像燙熱的老白幹——有股衝勁兒。”
“嘿,東郭先生救狼——我好心沒好報。給你揀回了東西,不說‘謝謝’也倒罷了,還埋怨我話衝。”
“你讓人家瞧瞧你的樣子,沒錢還拍桌子——窮橫。”
看看明科已趕了上來,毛頭強壓下火氣,“得了,不跟你說了。你的話呀,給人的感覺是冬天吃冰糕——裏外涼絲絲。”
水妹把書包背在背上,騎車匆匆走了。毛頭盯著她的後背影兒,直到她拐進另一條街道。3人繼續找旅店,在前麵的十字路口處,古思要往右去,毛頭則要往左,因為水妹朝這個方向拐了,最終,古思依了毛頭。這條街幽靜整潔,街邊的水渠裏,自蒼山而來的翠綠綠的泉水悄悄地流淌著,右邊的一戶人家門前放一隻燈箱,上寫“旅館”二字。毛頭快步走進院子,拐過影壁,院當中放著一輛水綠色自行車,車後座上放了一個洗衣盆,一位中年婦女背對著他正往繩子上搭衣服,毛頭高叫一聲:“有床沒有?”
中年女人被他驚了一下,手一哆嗦,衣服掉在地上。女人回身,連說帶叫:“你這孩子,嚇我一跳。”
一個身穿學生服的姑娘從正房裏走出來,對毛頭來一句紮耳話:“床倒是有,就是不賣給你。”
毛頭抬頭一瞧,笑了,他邊拍手邊說:“嗨,怎麽是你呀?”
“我在我家,奇怪嗎?”水妹大口大言。“倒是你,怎麽會找到這兒,是不是向我要‘謝謝’兩個字來了?”
“我還沒有那麽小氣,我們是想找旅館住。”毛頭分辯著。
“你們來晚了一步,3分鍾前來了3個人,把最後的3個床位登記了。”中年女人給了一句酸心話。
“不能再給我們想想辦法了?”毛頭問。
“辦法倒是有,”水妹一指身後,“葡萄架底下打地鋪。”
毛頭回頭征求明科的意見,明科與老板娘協商,擠出一個床位給古思,他和毛頭可以睡在葡萄架底下。老板娘同意了。當晚,他們住在這家小旅館裏。
老板娘姓竺,丈夫是市晚報的攝影記者,姓水,水妹是他們唯一的孩子,水妹的奶奶姓孟。
晚飯後,水妹在葡萄架底下放了一張小桌,拿出作業本來。毛頭也拿出自己的作業本,倆孩子一邊寫著作業一邊鬥嘴,小猴子大概對他倆打嘴架挺感興趣,它在倆孩子中間竄動著。二人雖然嘴上挺硬,心裏卻暗暗佩服對方:肚子裏的歇後語真多。水妹奶奶搖著一柄散發香氣的竹扇,聽著水妹和毛頭擺著歇後語龍門陣,看著小猴兒不停地遊竄,老人不時發出開心的笑聲。明科與古思商量著明天的行程,古思建議明科在大理多住些日子,這麽美麗的地方,多走走多看看,也不枉來一趟。水妹八麵玲瓏,手裏寫著自己的作業,嘴上與毛頭說著話,耳朵還聽著明科與古思的談話,這時,她插一句話:“是啊,外地的人來了我們這兒最少也要待3天。”
明科同意在大理多待幾天,趁便帶古思進醫院查查。
本市要搞一個法製教育大型展覽,司法局、文化局、教育局和報社等部門聯合承辦,水妹的父親水原是報社的老牌攝影師,報社領導向他布置了征稿任務。前些日子,他采訪了一位被判死刑的搶劫犯,為罪犯拍了幾張照片,其中一張臉部特寫照片效果特別好,他拿出了這張照片。照片上的犯人臉色慘白,雙目深陷,滿臉胡須,看上去有40歲,誰也不信這是一個不到30歲的年輕人。他的雙眼流露出絕望的凶惡和橫暴,既陰森又殘忍,水記者對這張照片挺滿意。他想再找一張能夠與這一張對比的照片,便翻找著老照片。從業的這些年來,他拍攝了許多照片,老照片的存量很大。他把一大摞相冊搬到葡萄架下,一邊喝著普洱茶,一邊翻尋著,這張不滿意,那張也不行,翻了一陣兒,始終找不到合心的。水妹做完作業,看到爸爸衝老照片歎氣,便幫著爸爸選照片,她怕毛頭離開,便把毛頭拉進來一塊兒選照片,趁此機會鬥鬥嘴。3人在海量的老照片中翻找著,毛頭挑出一張照片放在父女二人麵前,這是一張水原20多年前拍的照片,一個6歲的小男孩,兩手握在胸前,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純淨,臉上現出一副天真的神情。水原很興奮,他準備把這兩張照片放大,擺在一起。水妹爸爸對這件組合型作品十分滿意,小男孩純真的臉龐,代表了人類善良的本性,搶劫犯邪惡的麵孔,代表一些人的犯罪行為,具有很強的對比效果。下一步該給作品命名了,水記者想了幾個名字 ,兩個孩子也幫著他想,沒一個滿意的。毛頭把兩張照片拿到明科麵前,要他為這件作品命名,明科張口就來:“純真與邪惡。”
“好,就叫純真與邪惡。”水原兩掌一拍,喜氣盈盈。
水妹奶奶回屋休息,水妹收好作業本,對毛頭說,明天是奶奶80歲生日,一家人商量,要為奶奶大慶一番,水妹與爸爸媽媽定好,他們掏錢,自己張羅,務必辦得熱熱鬧鬧。可是,怎樣搞才能熱鬧,水妹絞著腦汁想,卻想不出妙招兒來。
毛頭建議水妹,生日晚會就在葡萄架下舉行,把所有住宿的旅客都邀請進來,人多就熱鬧。另外,要把葡萄架周圍布置一下,營造出一個喜慶的場景。環境布置要悄悄地進行,不讓奶奶知道,給她一個突然的驚喜。再一個,要有節目演出。
“這主意不錯,旗杆上掛燈籠——高明。” 水妹對毛頭一翹大拇指,讚歎連連。“你詳細講講,怎麽布置環境,演什麽節目。”
毛頭想了一想,便把自己的設計講給她。水妹順水推舟,“我明天要到校,我把錢給你,你去買東西,然後製作出飾品和道具來。”
“你是大老鴰落在肉架上——淨等著吃便宜食。”
“咱倆是啥關係,炒麵捏的娃娃——熟人啊。”
“你這話呀,”毛頭指一下頭頂處,“不熟的葡萄——真酸。”
“反正這事交給你了。”水妹鐵板釘釘。“賣布的收攤兒——不扯了。”
“嗨。三分錢開了家豆腐店——你本錢不大,架子倒不小,憑啥讓我白幹?”
“不讓你白幹,有獎賞的。”
“什麽獎賞?”
“生日蛋糕。”
水妹走後,毛頭一邊在葡萄架下搭帳篷,一邊把水妹為奶奶辦生日晚會的事以及自己搞出的生日晚會設計對明科講了,請明科提出修改意見。明科略微想想,提了一些補充內容。
第二天早晨,有客人退房,老板娘將明科和毛頭安排進房間裏。上午,毛頭獨自上街,采買了布置晚會會場以及演出所用的材料與物品,然後向水妹媽媽要了許多廢品,有玻璃瓶、塑料瓶、紙盒子等。備齊了材料,毛頭關起房門悄悄製作著。
明科依著水妹奶奶的指點,帶領古思進了本市兩家最大的醫院,兩家醫院給出診斷結論,古思的病情大有好轉,癌變體縮小了一半。古思高興得滿眼裏湧淚,抓住明科的手瘋狂地搖著,語無倫次地說著感謝話。回到小旅館,他將這個消息告訴水妹一家,讓他們一塊兒分享他的快樂。
下午,水妹放學回家後,毛頭把製作好的物件擺了一床,告訴她哪件幹什麽用。水妹聽了毛頭的介紹,看著這些琳琅的飾物與道具,滿臉現出燦笑。很少的一點兒錢,搞出這麽多物件來,不但花心思,還需要不小的勞動量。
晚飯前,水妹的二叔一家人及姑姑一家人到了,二叔的獨生子名叫星星,姑姑的獨生女名叫佳佳。在水妹的提議下,老板娘邀請明科等3人與他們共進晚餐。葡萄架下,大家頻頻舉杯為奶奶祝壽。席上的菜肴很豐盛,全是大理名菜,有洱海弓魚、大理砂鍋魚、冷凍白豆腐魚、活水煮活魚、白族酸辣魚等。
飯後,水妹把星星拉到一旁,要他把奶奶引到樓上去,半小時以後再下來,並教給他怎麽對奶奶說。
星星按照水妹教他的,對奶奶說學校要美術作品,要奶奶為他剪一隻大蝴蝶。奶奶手巧心靈,會剪紙,可以剪出各種各樣的蝴蝶。孫子求到頭上,奶奶沒有拒絕的道理,便上樓找剪子剪蝴蝶。趁著這工夫,水妹幫著毛頭以葡萄架為中心布置著,毛頭做高處的活兒,水妹做低處的活兒。一切布置停當,天色全黑了,水妹按照毛頭的計劃,讓媽媽通知所有住宿的旅客參加家庭晚會,讓爸爸聽號令拉電閘、合電閘。
還剩幾剪子,兩隻蝴蝶就剪好了,電燈忽然滅了,奶奶探頭朝樓下瞧瞧,院子裏全黑著,她以為停電了。這時,毛頭和水妹一人手裏拿著一支點燃的蠟燭走進奶奶的臥室,水妹語音甜甜:“奶奶,咱們下樓涼快去。”
奶奶放言:“蝴蝶還沒剪好呢,正好趁你的蠟燭。”
水妹拉起奶奶要她下樓,奶奶甩開她,非要剪完蝴蝶。毛頭上前對老人甜言蜜語:“奶奶,您到葡萄架底下剪,讓我們都開開眼。”
奶奶拿著剪刀和沒剪完的蝴蝶下樓。毛頭把手裏的蠟燭遞給星星,讓姐弟二人扶著奶奶下樓。
兩根紅蠟燭陪伴著奶奶來到葡萄架下,借著燭光,奶奶看到許多人聚在周圍。葡萄架下放著一張圓桌,一隻8層大蛋糕擺在桌上,水妹和星星用手裏的燭火將蛋糕上的小蠟燭點著,毛頭兩手向大家一揮,帶頭唱起生日歌,大家拍著手一塊兒唱起來。小猴子不會唱歌,看大家拍手,便跟著拍擊兩隻小爪子。歌聲落下,水妹、星星和佳佳幫著奶奶一塊兒吹熄了蛋糕上的蠟燭,這時,毛頭打一聲口哨,水記者聽到約定的信號,便合上電閘,院當中的大燈亮了。奶奶抬頭看看,四外瞧瞧,歡喜得不知說什麽好,以葡萄架為中心懸掛著彩紙、彩帶、花燈、花籃。奶奶落座之後,毛頭向水妹一擺手,水妹麵朝老人,一本正經,“親愛的奶奶,今天是您的生日,我們祝願您壽比南山不老鬆,為了給您慶祝80大壽,我們特為您獻上一台晚會。”
水妹首先唱了一首歌,大家為她熱烈鼓掌。接下來,毛頭走上前去,他向奶奶伸出右掌,掌中有一粒黑色的花籽,他扔出一句蒙人話:“奶奶,我獻給您一捧花。”
奶奶譏嘲:“這哪是花?”
“您別急,我讓這顆花籽長成花。”毛頭右手握拳,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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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從右拳眼裏冒出一株綠色的幼苗,毛頭兩手握住“小苗”搓呀搓,一株紅色的水仙花冒出來,他接著再搓,一支月季花冒出來,毛頭越搓越快,各種花兒“嗖嗖”地冒出來,一大捧花兒在他左手。毛頭把花兒轉給水妹,水妹遞給他一粒桃核,毛頭對老人放出大話:“奶奶,這是您的孫女獻上的壽桃,您看,它多大多鮮呀,我真想咬它一口。”
奶奶嘲笑一句:“你吃了吧。”
毛頭把桃核朝上一拋,又伸手接住,隻見落在他手中的是一隻拳頭大的紅豔豔的大桃子,毛頭虛向大桃咬一口,“真甜,真好吃。”
毛頭把桃子遞向水妹,星星搶上一步,單刀直入,“給我。”他從毛頭手中接過大桃,仔細看看,那是一個紙做的假桃子,裏麵吹鼓了氣。
毛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撲克牌小大的白紙片,折了幾折,兩手將折成細條的紙片撕扯著,然後慢慢地拉開,白色的紙條,一根根像麵條寬窄,越拉越長,拉到兩臂張開的最大距離才停下,他對奶奶信口胡言:“這是獻給您的長壽麵。”
奶奶詰問:“這麵能吃?”
毛頭承諾:“這是方便麵,隻要用水一衝,就能吃。”
水妹給毛頭遞上一隻不鏽鋼小盆,毛頭把紙條放進盆裏,談笑自若:“拿水來。”水妹返身取來一把鋁壺、一雙筷子,把筷子遞給毛頭,她向小盆裏注水。毛頭邊攪動著邊說:“慢點兒倒,水細點兒。”翻了一會兒,他挑起一筷子對眾人客氣一句:“誰吃?”沒人吭聲。毛頭把筷頭上的白條條放進嘴裏,巴咂著嘴吃著,並連聲讚歎:“好麵,好吃。”他再挑起一筷子麵向星星招呼一聲:“來,嚐嚐長壽麵。”
星星上前來,毛頭把麵喂給他,星星奶聲奶氣:“真是方便麵哎。”
毛頭把小盆遞給水妹,手裏開始玩兩根筷子,左旋右轉,高拋低接。耍了一陣兒筷子雜技後,他把一根筷子放進嘴裏,咬住筷子的一端,抬頭讓另一端朝天,然後輕輕將另一根筷子立放在牙咬的這根筷子上,鬆開手後,做著平衡。
毛頭將兩筷子取下,一根插在後脖頸上,另一根拿在手裏搓,不一會兒,筷子變粗,成了一根圓棒,那圓棒表麵有一條小縫,他一手抓棒,另一手從小縫中夾出一點兒綢布頭,他對水妹說:“往出拉它。”
水妹捏住布頭拉出來,綢布有一米多長,上麵寫著5個黃色的楷體字。毛頭從脖子後麵拔下另一根竹筷,以同樣的手法又給大家展現了5個楷體字。他一指水妹手中的綢布,高聲朗讀:“上聯:一生稱壽母,下聯:八旬古來稀。”
大家對他的精彩表演報以熱烈的掌聲。
第二天,水妹不到校,她陪著3人遊了大理的名勝古跡,並帶領他們品嚐了醃螺螄、餌絲、小米糕、破酥粑粑、熱豆粉等本地小吃。一行人乘遊船遊覽了綠水微瀾的洱海,水妹說,洱海中有一種裂腹魚,個頭雖然不大,肉味卻很鮮美。在蝴蝶泉公園,他們見到了一對白腹錦雞,雌鳥體長60厘米,雄鳥比雌鳥長出一倍,它拖著光亮似錦的長尾巴,輕盈嫋娜地走著,很是令人喜愛。公園裏有一間蝴蝶館,館內的花草叢中,許多美麗的蝴蝶在飛翔。水妹喜愛蝴蝶,她對大理本地的蝴蝶差不多都認識,能叫上名字來,這些蝴蝶有貓斑絹粉蝶、大斑馬鳳蝶、白花斑蝶、喙蝶、大銀豹蛺蝶、枯葉鳳蝶等;最具觀賞價值的是金鳳蝶、玉帶鳳蝶、花椒鳳蝶和翼鳳蝶。
水妹當導遊實在多餘,因為古思對大理並不陌生,她不過是借著機會與毛頭多鬥鬥嘴,她實在喜歡與毛頭打嘴架,挺有趣味。
晚上,毛頭和水妹在葡萄架底下做作業,明科與古思陪著奶奶聊天。將近11點,水妹去睡覺,毛頭收拾起作業本。明科與奶奶嘮起嗑:“我看您有心事,這心事在您心裏很長時間了,已經成了心結。“
奶奶問:“你怎麽看出來的?”
不等明科回答,毛頭搶先加油添醬,“他懂醫道,會看病,不但能看身體上的病,還能看到人心裏的病。”
“身體害病用藥治,心裏種病沒藥醫。”明科字字珠璣。“奶奶,您聽我一句,心裏有什麽疙瘩,要及時打開,別讓它糾結得太久太深,否則的話,對您有危害。”
“怪不得水妹她爸說你不一般,你的兩眼真厲害,能鑽進人的心裏。”奶奶口出讚言。“你說的對,我是有心事,這件事在我心裏擱了60多年,除了死去的老頭子知道,沒人知道。”
“您說出來吧,我們會替您保密。”明科指天畫地。
接下來,奶奶講起建國前的一件往事。那年,她在湖南老家認識了一位給國軍長官當勤務兵的小夥子,她叫他林哥。倆人要好,私定了終身。半年後,林哥隨部隊開拔了。不久,爸爸突然去世,她沒了生活依靠,這時,她接到林哥的來信,知道他在雲南的乳香縣。她把全部家當換成現金,奔了乳香。到那兒後,林哥租了一間房子安頓她住下來,倆人正準備結婚,突然,林哥接到上麵的命令,匆忙走了,以後,再沒他的音信。她四下裏打聽,有人說,他去了台灣。
奶奶歎了口氣,自嘲自諷:“不好意思講,怕別人笑話。有吃有喝,兒女孝順,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還想這個。但我就是搞不明白,他為什麽扔下我,為什麽說話不算話?”
“您的那位哥哥,他不姓林,他姓貝,對不對?”毛頭問。
“對。”
“他叫貝林佐,河北人,對不對?”
“哎,你怎麽知道?”奶奶瞪起奇怪的大眼睛。
“你倆的那點兒事,我全知道。”毛頭一臉嘻笑。
“你這孩子,盡開玩笑。”奶奶假裝嗔怒。
“我還知道,他喊您‘菲菲’。”
“誰告訴你的?”
“姓貝的親口對我說的。”毛頭加油添醋。
奶奶指著毛頭問明科:“他說的是真的?”
明科點點頭。古思證實:“毛頭確實沒有開玩笑。”
“這是怎麽回事?”奶奶顯出一臉困惑。“我被你們弄糊塗了。”
明科語氣平靜:“前些日子,我們仨在乳香縣遇到一位從台灣來的老軍人,他說他是來找自己失散了許多年的老相識的,他說,他要找的人姓孟,叫孟菲思。”
“快說說,快說說。”奶奶劇烈地喘息著。
“您別激動,否則我不講。”明科表明立場。
“好,我不激動,你講。”奶奶聲色俱厲。
接下來,明科將貝林佐的故事講給水妹奶奶聽。雖然明科的語氣冷冰冰的,奶奶的神情仍然很激動。
“快說,怎麽跟他聯係?”奶奶連說帶吼。
“他留過一個電話號碼,我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您讓我想想,想起來告訴您。”明科答應。
毛頭以為明科真的忘了,正要說出貝林佐的手機號碼,明科發一聲鳥語,要他別開口。
回到房間,毛頭問明科為什麽不讓他說出貝林佐的手機號,明科表白一通:“老人的髒腑功能弱,尤其是心髒,受不得突然性的劇烈刺激。中醫講,喜傷心,歡喜過度,心髒受不了。有關貝林佐的消息已經讓她滿心激蕩起來,不能再給她刺激了。等她平靜下來,再告訴她號碼。另外,貝老爺子的電話由咱們先打,同樣道理,免得老爺子太激動了。”
“我發現你處處為別人著想,又細心又真誠。”古思對明科翹一下大拇指。
第二天一大早,明科和毛頭去晨練,二人發現奶奶已站在院子當中。明科看看奶奶的臉,有些浮腫,他開口發言:“我估計您一晚上沒合眼。”
奶奶點頭承認。
吃過早點,水妹去上學,明科、毛頭和古思繼續遊覽大理風光。他們登上蒼山,俯瞰方形的大理古城和彎月形的洱海;走進恢弘闊大的崇聖寺,看鼎足而立的三座古塔。
上午,明科用古思的手機撥了幾次貝林佐的手機號碼,始終沒人接。下午,他再撥,這次有人接了。接電話的人是貝老爺子的兒媳,她告訴明科:老爺子打牌去了,沒帶手機。明科告訴她,自己是誰,然後讓她轉告一句話:“上次委托的事,有消息了。”
回到小旅館,手機響了,古思瞅一眼,是老貝打來的,他把手機遞給明科。明科先問了貝老先生的身體情況,然後慢條斯理地將水妹奶奶的情況告訴他,最後附上一句:“我隻是聽人家這樣講,是真是假還需要進一步落實。”
貝林佐聽罷明科的話,半天開不了口,估計他也很激動。緩了一緩,他語音沙啞:“你再落實一下,有消息立即告訴我。”
剛剛關掉手機,水妹奶奶進了房間,老人假裝請他們到葡萄架下聊天,實際上是想問老情人的手機號碼。大家坐在葡萄架底下,明科與孟老太太嘮起閑嗑:“實話告訴您吧,貝老爺子留的手機號,我原本就沒忘。昨天晚上,我怕連續的好消息對您刺激過了度,現在,您要鎮靜,不然的話,我什麽也不告訴您。”
“我鎮靜,我鎮靜,你快說。”奶奶還是平靜不下來。
“剛才,我和貝老先生通了話,把您的故事講給他了。咱們過一會兒撥電話過去,免得他心情過分激動。”說到這兒,明科看到水妹和她的爸爸媽媽朝葡萄架走過來,他指指一家3口對奶奶提建議:“這事兒是不是對他們講講清楚。”
“嗯,是時候了。”奶奶輕應著。“我看你說話挺有條理,而且挺會照顧人,這件事由你來講吧。”
等到水家一家人坐穩後,明科與水原溝通著:“我有一個真實的故事,你願不願意聽?”
“願聽。”水記者大聲說笑:“幹我們這一行,專門找故事,專愛聽有新聞價值的事,大小故事都好。”
“有沒有新聞價值,你去判斷。”明科把話輕輕一撂。接下來,明科講起台灣老軍人貝林佐來雲南尋找老情人的故事。
故事講完後,水原問:“貝老人要找的菲菲,叫什麽名字?”
明科朝盛古思一擺手說,“你記得沒有?”
古思撓幾撓頭皮,“好像姓孟,叫孟菲思。”
“哎呀,我奶奶就叫孟菲思。”水妹尖聲嚷叫。
“媽,您是否認識一個名叫貝林佐的河北人?”水記者問母親。
奶奶微笑著點點頭。
“這麽說,這個台灣老軍人要找的人就是您了?”水原語氣嚇人。
奶奶再次點點頭。
“這是……這是真的?”記者大大地瞪著眼。
“聽他講。”奶奶一指明科。
明科微笑著,兩隻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水原,足足一分鍾後,他才開口,把奶奶與貝林佐的關係講明,同時告訴他,剛才,已經與貝老先生通了電話,現在,征求一下記者的意見,看看是否讓兩位舊情人相認。
“這還用問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當然讓他們相認,這是件好事啊。”水原扭頭對妻子、女兒說:“你們說呢?”
水妹媽眼眶裏堆著淚,她抽抽噎噎:“這故事太感人了,很難相信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讚成你的意見。”
“我也讚成爸爸的意見。”水妹連哭帶說。
明科向古思要手機用,水記者迅速地掏出自己的手機遞過去。明科要通了貝林佐,告訴他,他要找的人就在旁邊。隨後,明科把手機遞到奶奶手裏。二位老人說了沒幾句,嗓音顫抖起來,濁淚一串串地從奶奶的眼裏湧出來,水妹趕忙掏出手帕紙為奶奶揩去眼淚。明科站起身,悄悄朝大家做一個離開的手勢,眾人隨他一起走離了葡萄架,讓奶奶單獨與貝老先生說著相思話。
半個多世紀相思,讓人痛久痛深,有多少話要講,可是,二人卻不知該怎麽講,隻是默默地聽著對方啜泣,通話半小時,兩位老人沒講幾句話。臨末了,貝老爺子請明科聽電話,奶奶端著手機走進明科的房間,把手機給了他。電話裏,老貝感謝明科為他找到了孟菲思,然後說,自己準備一下,幾天後就趕到大理去,他要明科等他幾天。明科知道,老人惦記著還他錢。
臨睡前,古思對毛頭說白道黑:“我記得那次,我說貝老頭找舊情人不容易,你說,不一定,有可能很快就會找到。現在看來,你贏了。”
“科叔對我講過:有時候看起來不可能成的事情卻成了,看起來容易的事卻成不了。” 毛頭借題發揮。“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個樣子。”
明科並沒有等貝老先生,第二天,他和毛頭、古思繼續上路。
一個星期後,老貝來到大理,與孟菲思見麵後,二人兩手相握,雙眼淚湧,二位老人講起傷心的往事,不是感歎,就是唏噓,別的原因找不到,隻怪命運捉弄人。
貝林佐講,當時他的長官讓他往台灣押送一批秘密文件,說是文件,其實大部分是美鈔黃金。他以為去去就回,誰知長官夫人不讓回,要他幫著整理一下。後來知道,這是長官二女兒的主意,她看上了貝林佐,有心留住他。他決心要走,對夫人和二小姐講了自己的意中人在等他的情況,她們同意他走,正要動身,傳來盧漢起義的消息,長官被扣在昆明。以後,大陸和台灣隔絕,看看回大陸沒了希望 ,他隻好答應長官二女兒的求婚,但他心裏隻有菲思。他與長官的女兒雖生育了一子一女,但沒有多少真感情,時常吵嘴幹架。十年前,他和妻子一塊兒到基隆市八鬥子漁港去釣紅尾魚,一個瘋狗浪打來,十幾個人落到海裏,九人被救,兩人受傷,妻子卻失了蹤。
水妹奶奶也講了自己的經曆。當年,她等不到貝林佐,身上的錢花光了,當地的地痞流氓經常騷擾她,眼看要被人糟蹋,她一狠心,跳進水塘裏,卻被水妹爺爺救起。以後,她和水妹爺爺結了婚,生有兩子一女。水妹爺爺大她12歲,5年前生病去世。
講起明科,貝老爺子又哭了,欠他這麽大一份人情不說,還欠著他的錢。水妹奶奶批評起來:“你早不跟我講,我替你還他錢。”
水原力促二位老人圓了舊夢,貝老先生回了一趟台灣,一來把他將要結婚的消息告訴兒女們,二來收拾一下自己的物品。這次,他要在雲南定居,與孟菲思攪著一鍋飯。
貝、孟二人的婚禮是大理城中的一件大事,政府官員來了,報紙、電台、電視台的記者來了。另外,老貝的兒子、女兒以及他的老戰友的女兒柏爾妮也來了。婚禮在洋人街的一家飯店舉行,貝林佐一身唐裝,孟菲思一襲紅色婚紗,二人互相攙扶著,麵對攝像機和照相機現出發自內心的甜蜜微笑,此時,二位老人是最幸福的。
讓水記者高興的還有一件事,他的那件“純真與邪惡”攝影作品展出之後,受到觀眾的一致好評,獲得了“最佳作品獎”。專家評論說:此作品對比鮮明,效果強烈,有一種撼動人心的力量。
誰想到,有一天,水原碰到市公安局刑警大隊的卞大隊長,大隊長告訴記者:“純真與邪惡”的兩張照片所攝的是同一個人。水記者不信,為此,他專門進了一趟監牢,找到那個年輕的罪犯,讓他看了小男孩的照片。罪犯承認,這就是自己小時候的照片,他記得,那時候他在幼兒園,有兩位記者進園采訪,給大家拍照,也給他拍了一張。
水原歎著氣拋出一句辣心話:“老天真會捉弄人,純真與邪惡,竟然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離開大理的兩天後,明科他們來到紅花縣,這裏,山青水綠,風景迷人,野生植物資源十分豐富,並有許多珍貴的蝴蝶品種,如無尾黑鳳蝶、距粉蝶、圓翅狼蛺蝶、白眼蝶、銀弄蝶、喙鳳蝶、紅翅尖粉蝶、紫蛺蝶等。在一片野花叢中,他們看到一隻暈翼鳳蝶,兩翅展開達17厘米,它是中國蝴蝶中體型最大的。
下午,他們走進縣城,在城邊的一處民房前,一個中年女人跺著腳喊:“快來人啊,孩子,孩子。”
明科快步趕過去,問:“怎麽了。”
女人指著窗玻璃,滿臉焦急,“看,看。”
明科朝屋裏一瞅,一個5歲多的小孩子躺在地上,嘴裏吐著白沫。他推推門,門鎖著,便一腳踏碎了窗玻璃,從裏麵拔起插銷,打開窗戶跳進屋裏。兒童脖子上有一根一米長的細繩,另一端與鐵床相連,繩子深深地勒進孩子的肉裏。明科掏出軍刀,小心翼翼地割斷了繩子。
毛頭跳進屋,古思站在窗外看明科給孩子做人工呼吸,中年女人掏出手機喊救護車。一些鄰居聽到喊聲都來看。這時,孩子的媽媽回來了,她掏出鑰匙,打開門上的鎖。孩子的媽媽身體曲線優美,模樣兒標致,人卻挺瘦,一臉疲憊。中年女人給醫院打了電話後,對瘦女人痛批大責:“栗瑪,你要幹什麽?你今天差點要了苗苗的命。”
栗瑪不說話,呆呆地看著明科為孩子做人工呼吸,苗苗醒了,他兩眼無助地瞅著媽媽。明科告知苗苗媽:“孩子拉褲子了。”
栗瑪扒下苗苗的褲子,給孩子擦去滿腿的大便。毛頭抄來一隻塑料盆倒了水,明科為孩子洗了下身,催著栗瑪給孩子找一條幹淨褲子,栗瑪兩手一攤說:“他隻有一條褲子。”
明科從旅行包裏取出自己的襯衫,把孩子包起來,這時,救護車來了,一位女醫生問圍在屋門口的人們:“病人在哪兒?”鄰居們閃開路,並把孩子指給她。女醫生問:“怎麽了?”
中年女人把剛才孩子遇險和明科對孩子的搶救情況對醫生講了,女大夫用聽診器聽聽,吐出一句寬慰話:“問題不大。不過,到醫院調理幾天也好。”
栗瑪一聽孩子沒事,便放了大言:“不用了,就在家裏養養吧。”
這時,一個10多歲的小女孩兒背著書包進了屋,喊著栗瑪“媽媽”。孩子衣服破舊,右腳的鞋子前麵有一個小洞,她用膽怯的眼神看著明科他們。毛頭上前問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結結巴巴:“我叫青青。”
3人住在離苗苗家不太遠的一家小旅館裏。明科用小旅館的電話與宮常通了話,明科把盛古思徒步行走以來的生理與心理狀況以及醫院的檢查結果告訴宮常,然後請示宮醫生,下一步該怎麽做。宮常囑咐一番:“要讓他忙乎起來,不是為自己忙,而是為別人忙。通過忙乎,改變他的心態與習慣,對治潔癖。具體的辦法嘛,你自己想,我相信你會有好辦法,也會對他講明道理。”
晚飯桌上,明科動上了腦子,不一會兒,他想出了一個辦法。飯後,他用電話把自己的想法向宮老師做了匯報,宮老師認可了他的辦法。回到房間裏,明科與古思談話。說起病來,古思對大理市兩家醫院的檢查結果非常滿意,想不到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自己的病情會有這麽大的好轉,看來,這“行路療法”挺有效的。古思喜氣洋洋:“明醫生,你看,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不可以。”明科嚼鐵咀金。
“還跟著你們走路?”
“下一步,你既不要繼續行路,也不要回家。我向宮醫生請示過了,我們認為,你就在這裏住下來,從孤兒院領幾個孩子養,讓自己忙起來,忙個不可開交,在為社會、為他人的奉獻中治了自己的病。俗話說:粗飯養人,粗活益身。”
“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我給你講這裏麵的道理啊,俗話講: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你得了多少貪欲型的享受,就有多少煩惱痛苦等著你,今天不受,明天也得受。總逃不了。比如有人替我打掃了屋子,我偷著不準哪天因為我發懶而耽誤了大事,或被人責罵,或是受到懲罰。”明科打一通板子:“你的病根就在貪享受上,雖然現在病情有了好轉,但是,要想徹底治愈,你得把病根挖掉,也就是說,從此,你要主動地吃苦受累。沒有受不了的苦,隻有享不了的福。我告訴你,人啊,身體受些累,睡一覺就好,不要心上受累,心累歇不過來。”
“還用吃藥嗎?”
“宮老師給你開出一個調養藥方,你每星期吃一劑。”
“孤兒,芙蓉市孤兒院就有,我可以回家領養,為什麽偏要在這兒?”古思用小指在頭頂上劃幾下,不解地問。
“我發現紅花城外的山上有幾種別處沒有的野菜,這些野生植物對你的病對好處。你呀,在這兒住幾年,每天采摘新鮮的野菜吃,你的病就會徹底治愈。”明科拿出計劃。
“好吧,我聽你的。”古思痛快淋漓。
第二天早上,明科向小旅館的老板娘打聽孤兒院怎麽走,老板娘說,本縣沒有孤兒院,要想領養孤兒,可以到救助中心。3人出旅館,向城西的救助中心走去,路過苗苗家,老遠看到青青背著書包走出家門。毛頭語帶色彩:“咱們再瞧瞧那孩子去。”
栗瑪正在門外洗衣服,明科語音柔美:“我們來看看孩子。”
毛頭幾步闖進屋裏,他大叫一聲:“哎呀。”
明科向屋裏一探頭問:“怎麽了?”
苗苗癡呆呆地站在鐵床邊,他的脖子上依然套著那根繩子。毛頭一邊給孩子解下繩套,一邊嚷著:“這叫什麽事,這叫什麽事。”
女人走過來,語帶慌亂:“別解,好不容易才拴牢。”
毛頭手快,不但解開繩子拴脖子的這一端,還把拴床的那端也解了,他把繩子團起來朝女人腳下一擲,怒吼一聲:“你想把他弄死呀。”
女人惡聲惡氣:“不用你管。”
毛頭也惡言相向:“我看你不是他的娘,你準定是人販子。”
明科上前一攔毛頭,“別亂說。”他掏出一張20元的鈔票塞到毛頭手中,“給孩子買點兒吃的,順便買袋洗衣粉來。”
毛頭還要說什麽,明科一把將他推出門去。
明科抄過女人的搓衣板,一邊搓著衣服一邊對女人說:“大姐,你說說,你為什麽把孩子拴著?”
“我……我……”女人結巴著。
“大姐,我看你不是那種狠心的人,是不是有什麽困難?你說出來,我們幫你。”明科與苗苗媽嘮起來。
“唉……”栗瑪一聲歎息後,開始講她的苦況。
栗瑪今年33歲,家在湖北農村, 21歲那年,她嫁給本村的狄良,婚後不久,丈夫就離開家出外打工,狄良是幹建築的,一年到頭在家待不了幾天。婚後的第二年,栗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瑪生下青青,女兒6歲時,她懷了苗苗。那年,狄良隨工程隊赴雲南蓋樓房,他在紅花縣租下一處房子,把栗瑪接來。苗苗剛滿周歲,狄良出了事,他從高樓的架板上摔下來,當下咽了氣。狄良的父親聽到兒子的死訊,受了驚嚇癱瘓了。栗瑪把狄良的死亡賠償金全部寄回去,給老人看病。為了養育兩個孩子,她在紅花縣找了一份洗碗的工作。苗苗3歲時,有人為她介紹對象,這位名叫韋林根的本地漢子是一個水果販子,幾年前,妻子與他離了婚,一子一女留給了他。栗瑪與韋林根結了婚,組成了一個6口人的新家庭。老韋人挺好,隻是貪杯,喝了酒就罵人。去年夏天,韋林根和朋友在一家酒店吃飯,酒後,他與兩個地痞發生了衝突,幾天後,兩個小痞子糾集了幾個人,用尖刀在他身上捅了十幾個洞。韋林根死後,栗瑪要撫養4個孩子。老韋留的兩個孩子,一個上高中,一個上初中,生活費、學費都朝她要,她沒了辦法,好說歹說,把韋林根的一子一女交給孩子的姑姑照看,她照管青青和苗苗。栗瑪工作的酒店要求挺嚴,她不敢請假,也不能遲到,苗苗沒人看管,滿街裏亂跑,她怕孩子丟了,又怕被車撞著,便想出這樣一個招兒來——這是沒法子的法子,有法子誰用這法子。
栗瑪說到最後,臉上全是淚。
毛頭回來了,他買了些小食品,一股腦兒拿到孩子麵前。栗瑪發一句熱乎乎的話:“苗苗,謝謝哥哥。”
孩子現出一臉卑怯,毛頭的話裏充滿愛意:“別謝了,快吃吧,可憐的小苗苗。”
明科指著毛頭對栗瑪說:“這孩子叫毛頭,你要信得過我,我叫毛頭陪著孩子玩兒,你放心去做你的事。”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栗瑪語無倫次。
栗瑪匆匆走了,毛頭對明科表露擔憂:“讓我陪孩子,隻能解決眼前這幾天,以後怎麽辦?咱們一走,苗苗還會被拴起來。”
“毛頭說的對,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明科對古思拐彎抹角:“我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什麽辦法?”古思沒頭沒腦。
“你把這副擔子挑起來。”明科努力試探著。
“確實是兩全其美。”毛頭加油添醬。“青青和苗苗有了爸爸,咱們也不必到處找孤兒了。”
“哎呀,我明白了,你倆早有預謀,讓我鑽這套兒。” 古思生拉硬扯著。
“亂說話。”明科送出一句帶辣味兒的話。
有了這一提議,救助中心沒必要去了。
3人帶著苗苗去玩兒,他們在城外的一座小山上采摘了5種野菜。遊玩的途中,3人繼續探討之前的那個提議,毛頭對著古思敢想敢說:“苗苗他媽雖然窮,可是,人挺漂亮,配得上你。我看,你們是葫蘆鋸兩瓢——正好一對兒。”
“你才多大,就琢磨這個。”古思照著毛頭後脖頸拍一掌。
“你瞅瞅你都多大了,還不琢磨這個?”毛頭出言無狀。“不怕你爸你媽著急?”
“讓你說準了。”古思打開天窗說亮話:“因為這件事,這些年,我媽不知道跟我念叨了多少回。”
“是啊,你不討老婆,你媽沒孫子抱。”毛頭濃抹重畫:“如果你娶了栗瑪,你立即就當爸爸,你媽立即就能抱孫子,禿子剃頭——省勁兒又痛快。”
“咱們說得挺熱鬧,還不知道苗苗他媽什麽意思呢。”明科提一個醒。
回到苗苗家,明科拿出采摘的野菜給古思看,告訴他,哪種野菜叫什麽名,怎麽吃,有什麽功效。中午,3人帶著苗苗吃飯館,毛頭給孩子念著菜譜,讓苗苗挑選愛吃的飯和菜,最後,他們點了宣威火腿、粑肉米線和三鮮米線。這一餐,苗苗吃了個結結實實。看著狼吞虎咽的苗苗,古思終於下了決心,結束獨身生活。
下午,栗瑪回來後,明科把古思的家庭現狀、個人生活情況、身體狀況以及當前的心思如實講給她。栗瑪語調驚恐:“盛大哥這麽好的條件,我可不敢高攀。”栗瑪這麽一推辭,古思來了勁兒,偏要娶栗瑪,他左說右說,就是要當青青和苗苗的爸爸。栗瑪對他說明:“你要進這個家,不是當兩個孩子的爸爸,是4個孩子的父親。”
“4人就4個,無所謂,我能養得起。你不知道我姓盛的多有錢,供4個孩子都上大學,一點問題都沒有。”古思口出大言。“再一個,我在家裏是獨生子,我爸我媽也能幫助我。”
“我看得出來,你是好人,是為照顧我們來的。”栗瑪躲躲閃閃:“可是,我命不好。人家說我命裏克夫,我怕我會害了你。”
“什麽命不命的,我不信這個。”古思言詞豪放。
“你不信我信。”栗瑪支吾其詞。
“既然你信命,咱們找一個算命先生,排排你倆的八字。”明科用話敲定了:“如果相克,這事就算了。”
說算命就算命,4人帶著苗苗到文化廣場,那裏有一個排八字的白胡子老頭兒。盛古思和栗瑪先後報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時,算命老漢用筆排算了半天,結果,二人不但不相克,而且是最佳組合,古思娶了栗瑪會益壽延年,栗瑪嫁了古思能夠家庭興旺、子女出息;總之一句話,會有幸福生活。
栗瑪認為算命先生故意說好聽話糊弄人,便細細盤問白胡子老頭兒。明科拿過剛才老先生在紙上的排演,看了一下,老先生的《易經》水平不低,排演正確。果然,老先生將栗瑪的兩嫁夫、亡兩夫、生二子的情況說了出來,並把古思的情況也講了。古思本來不信算命,認為這是封建迷信,此時,他大張著口,他實在想不通,這個老人怎麽會知道有關自己的如此詳細的情況呢?這樣看來,自己與苗苗媽命裏真的有緣有分。
回到栗瑪家,古思向她表示,願意承擔這個曾經兩次破碎的家。栗瑪則請古思再想想,斟酌好了再做決定。
“苗苗媽說的對,這事不可太急。”明科對盛古思講出自己的意見:“我看這樣,你和她接觸一些日子,彼此間加深了解,在增進感情以後再進行下一步。”
“也好。”古思輕撓一下頭皮。
栗瑪領著苗苗上廁所,古思讓明科分析一下栗瑪的內心想法。明科說:“她心裏挺矛盾,她並不排拒你,可是,又怕你瞧不起她,或是你日後反悔與她組合了家庭。”
毛頭忽然間生出一個想法,他要驗證一下明科對栗瑪的分析準確不準確,他走出家門,瞅著栗瑪與苗苗從廁所裏出來,便快步迎上去,把剛才明科的分析告訴栗瑪,並問她對不對。栗瑪點頭承認明科的分析正確。
栗瑪要留3位客人在自己家吃飯,古思看看簡陋的炊具,瞅一眼放在籮裏的舊饅頭、剩油餅,他語含譏刺:“你還是省省吧,沒錢還想請客。”
“我是沒錢,我不請你們下飯館。”栗瑪笨嘴笨舌。“咱就在家吃一餐家常飯,我雖然窮,還能管得起你們一頓飯。”
明科看出古思的心思,他並不是怕栗瑪破費,而是對栗瑪家有排拒。明科挽起衣袖,幫著栗瑪點爐子;毛頭看到明科的架勢,便提起水桶去打水。栗瑪指著明科和毛頭對古思講:“你看人家,多實在。”
這下,古思沒了咒兒念,他自知幫不上什麽忙,便去教苗苗畫畫。栗瑪準備淘米,明科指指竹籮對她說:“少下米啊,舊飯不少呢。”
“不吃舊的,舊飯不好吃。”栗瑪立場堅定。
“今天不吃,明天就更不好吃了。”明科抄過竹籮,然後扔給栗瑪一句寬心話:“這些飯交給我處理,準定讓你們吃上香東西。”
明科將舊饅頭、剩油餅剁成碎末,加進各種調味品拌勻,捏成丸子。取幾片嫩白菜葉,用調味品拌了放在盤裏,把丸子碼在菜葉上,然後放進鍋裏蒸15分鍾——一盤噴香的丸子做成了。
吃過晚飯,3人回到旅館,毛頭對明科和古思講了飯前自己做的一次驗證,末了,他對明科訴出衷腸: “老師,你得教教我這種本事,我也要知道別人怎麽想。”
“我不保留,我會的都要教你。但是,掌握這種技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要下長期功夫,先從容易的學起,一點點深入。我先教你從人的外部特征上判斷他內心想法的方法。”明科的話裏充滿愛意。“所謂的外部特征,是指人的臉部表情、身體動作和眼神。”
明科先講人的表情,他告訴毛頭:人的麵部有43條肌肉,這些肌肉的運動組合形成不同的表情,人的情緒會誘導出表情,通過識別這些不同的表情,能夠判斷出人的內心情緒。有些人試圖隱藏自己真實情緒的表情表現,但是相應的表情還是會閃現十分之一秒的時間,抓住了這一短短的閃現,便能掌握他當時的真實情緒。
接著,明科詳細地為毛頭講解有關表情所代表的情緒內涵。
人的情緒大體可分為七種,即喜、怒、鄙、厭、悲、恐、驚。喜是高興,怒是憤怒,鄙即蔑視,厭即厭惡,悲為悲痛,恐為恐懼,驚指驚奇,這隻是將人的表情粗粗分類。要認清人的“分裂型”表情,也就是說,有的人心花怒放,臉上卻顯出滿麵愁容,本來悲痛欲絕,卻假裝輕鬆歡笑。但這時他的愁與笑與平日裏自然狀態下的愁與笑有一些微小的區別,發現這種區別,就不會被假象所蒙蔽。最後,他給毛頭講人的各種肢體動作與各類眼神所傳達出的內心信息。
明科並不空講理論,此後,他常常讓毛頭觀察別人的表情與動作,讓他試著去判斷對方當時的內心情緒,這樣,促使毛頭迅速積累經驗,盡快掌握這一技能。
明科為古思租下一處房子,離栗瑪家不算遠,打掃一番後,又幫他購置了一些家具與生活用具。一切安頓下來,明科告訴他今後應該如何自行調養,並拿出一張調養藥方和一張食療方子,食療方子裏寫了每個星期吃哪些野菜,吃多少。他囑咐古思:照這個方子吃5年,盡量吃現采的野菜,越新鮮越好。
古思把那套高科技含量的炊具和工兵用小鋼鍁送給明科,又從卡裏取出一萬塊錢塞進明科的旅行包裏。明科並不推辭,他暗地裏吩咐毛頭向栗瑪的鄰居討一個裝鞋的盒子,把一萬塊錢裝進鞋盒裏,並用細繩捆一個結結實實。臨別時,明科將鞋盒子遞給栗瑪,假說是送給苗苗的一雙新旅遊鞋。
明科和毛頭走後,栗瑪提著鞋盒子回家,到家後,她解去一道道細繩,揭開盒蓋,她吃驚地叫了一聲。當晚,古思來家,栗瑪將鞋盒子裏有一萬塊錢的事告訴他。古思長長歎息一聲:“好人呐,少見的好人。”
路上,毛頭問明科:“吃野菜真的對盛古思的病有好處?”
明科描畫一番:“其實,那是一個留人的法子。就算古思娶了栗瑪,能保證他長期住下來嗎?再一個,古思的母親也看不得兒子受那份罪,肯定會喊他回芙蓉。雖然古思能帶著栗瑪與孩子們,但是,到了芙蓉市,慢慢地,他又會回到舊的生活狀態中,那樣一來,豈不要前功盡棄?救人救到底,送人送到家。古思的病要想徹底治愈,必須讓他改變生活習慣,相應地,必須改變他的生活環境。給他開出一個食療方子,裏麵的野菜全是別的地方沒有的,他要想照著這個方子吃,隻能留在這兒,5年之後,他的生活習慣就會大大改變。”
“這樣做是不是在騙人?”毛頭口不擇言。
“沒錯,是在騙人。”明科言不盡意。“在方法上,我和騙子是一樣的,都在行騙,但是,騙子行騙是為自己,損害他人;我呢,是利益他人。出發點不一樣,結果也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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