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陽光灑進他的房間，照亮了每一個角落。他的眉頭皺了皺，在這溫暖與光亮的呼喚下緩緩睜開了雙眼。

    “羿，你醒啦。”

    那是一道於他來說陌生又熟悉的聲音，甜美溫暖。

    正疑惑著，便已有一十七八歲的女子走至他的床前。他抬眼去看，雙眼被那久違的笑容刺痛。

    那人身著藕粉色的襦裙，墨色的長發如瀑，眉眼間盡是溫柔。

    她遞過來一方已被水浸過的手帕，“擦擦臉，一會兒我將飯菜給你拿過來。”

    若羿怔怔地望著她的模樣，五官清秀可人，眼眸靈動，皮膚白皙吹彈可破。

    確是他記憶中的模樣沒錯。可她怎麽會……

    “想什麽呢，這樣出神？”海棠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你——”若羿的話還沒說出口，她便笑出了聲，那如銀鈴般的笑聲一點一點融化著他的心。

    有多久沒有聽到過她的笑聲了？自從她的身份敗露……

    若羿的心頭一緊，剛剛還沉浸在其中的他瞬間清醒了過來。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幻象，海棠她，她早就死了……

    她，早就死了。

    “你是誰！”他反手抓住眼前的人兒，狠厲地吼道。

    “羿，你怎麽了？我是海棠啊。”那人的眉頭微蹙，一瞥一笑都是他記憶中最愛的模樣。

    若羿狠狠甩開她的手臂，“你不是她，沒人能代替她！”

    他冷漠而狠厲的聲音回響在整個房間。那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而若羿眼前的一切也變得模糊起來，隱約中有白光乍現，刺痛著他的眼睛……

    若羿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邊才剛剛泛起魚肚白。

    站在窗邊，望著天邊一點點亮起來驅走黑暗，若羿的心中五味雜陳。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好覺了，自從七百年前的那一天，他便再也沒有安穩的睡過覺。

    他每天都會在六界之中顛簸，尋找著那人的殘魂。他始終相信，她會回來的，會以全新的身份回到自己的身邊。

    可是已經過去了整整七百年，她還是沒有出現。

    “羿，但願下輩子，我們能早點相遇，不必再兵戎相見。”

    海棠虛弱的聲音仿佛回響在他的耳邊，那一段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紛遝而至。

    彼時，已是一身魔族裝扮的海棠就那樣現在他的麵前，看著他的目光由難以置信變成絕望至極。

    他望著她，企圖像從前一樣將她清澈的眼眸一眼望到底，可她早已不是那個海棠。

    此時的她，是魔族公主凜海棠。

    “海棠……”

    “不要問我為什麽。”彼時的他話還沒有說完便已被她接了過去，“因為這一切從一開始，便是陰謀。”

    那一刻，他像是被人推入了深淵，眼前隻有無盡的黑暗與絕望。

    果然還是年少無知嗎，他最終還是被自己最信任最心愛的女人欺騙了？

    沒有辦法，他隻能苦笑著接受這一切，接受自己年少無知的後果。

    那時的若羿還是翩翩少年的模樣，麵對著魔化的愛人，他心如刀絞卻又無法開口說出來。

    “別忘了，你還在我們六脈的大營內。隻要我一聲令下，你便是再也回不去了。”他冷著聲音說道，可他所說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讓她回頭。

    那時的他，不就像個傻子一樣？

    被那所謂的愛情衝昏了頭腦的若羿，再無半點戰場上英勇無畏的模樣，有的隻是苦苦的哀求和令人唏噓的挽留。

    “你殺了我，會激怒我魔族大軍，我軍的士氣會大漲。父尊定是會為我報仇的，而從此以後，便再也沒有‘仙界’二字。”海棠眼中的決絕與嘲諷刺痛著他的雙眼。

    他所認識的、喜歡的海棠，不是這樣的！

    “我凜海棠便也不負此生了。”她接著說道，一字一頓。

    若羿的心一顫，怔怔地望向她。那一對水眸中早已沒了當初的單純與清澈，有的隻是冷漠與無情。

    “那……我們呢？”

    聽到若羿的這句話，海棠笑了。那種笑容讓他覺得陌生，是那種滿是譏諷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眼，也像是一把刀子剮了他的心。

    “我們？”她頓了一頓，隨後一步一步逼近他，將自己的胸口對準了他的劍尖，“若羿仙尊，你不會是，真的愛上我了吧？”

    “……”若羿咬牙，緊握著劍的手顫抖著。

    她進一步，他退一步，她笑得更燦爛一點，他的臉色就更陰沉一分。

    “凜海棠！”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全名，也是第一次這樣咬牙切齒的對她說話。

    而她就那樣望著他，臉上絲毫沒有畏懼，隻是淡淡的，冷冷的，一副無關痛癢的模樣。

    “殺了我啊——”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海棠那句怒吼，若羿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眼前依舊是那個整潔幹淨的房間，屋裏的陳設一如七百年前的模樣，那時她為自己整理房間的場景還曆曆在目，隻是，早已物是人非了。

    這麽多年來，回憶總是像一把刀，時不時地刺入他的心髒攪動一番，再狠狠抽出，讓他痛不欲生。

    若羿苦澀地低下頭，沒人看到有淚珠默默地濕潤了他的眼眶。

    德蘭居內，雲裳正在冷子夕的指導下進行著早修後的提升。

    升至上仙階的冷子夕內力明顯精進不少，帶著雲裳修煉也絲毫不顯得費力。而麵對著他，雲裳不念還是有些尷尬。

    “師兄，我自己來便好。”她說著不著痕跡的躲開了冷子夕伸過來幫她拿劍的手，先一步拿到了木劍，兀自耍了起來。

    冷子夕的臉上盡是尷尬之色，他張了張嘴，卻也沒再說什麽。

    想起那時師父對自己說的話，他的心裏五味雜陳。

    “你是本尊最中意的弟子，也是這六脈仙山上最優秀且沉穩的一個。他日這掌門之位我是要交於你的。所以，以後雲裳的修煉你便不必再插手了。”

    “可，師父——”

    “為師看得出你對雲裳的喜愛，可你是六脈未來的希望，你不能有任何的弱點。而雲裳她身為幻雲唯一留存的血脈也有她的宿命，你二人遲早是要分道揚鑣的。很多事情身為當事人你比我更加清楚，所以有些決定，還是由你自己做罷。”

    到底自己與雲裳注定是要分道揚鑣的嗎？冷子夕望著雲裳瘦削的身影，心中滿是苦澀。

    “子夕，”猝不及防，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將冷子夕心頭縈繞的愁緒瞬間打散，“你已位列上仙，為師給你安排了新的修煉。”

    一道灰白的身影出現在了德蘭居的門口，雲裳知曉是他，便是頭也不抬直接行禮道：“師父，您來了。”

    若羿微微頷首，轉頭又望向臉色不太好的冷子夕，順勢甩給他了一本劍譜。

    “這是為師珍藏的絕密劍譜，你拿去好好學習一番，以提升外功，積蓄內力。”

    冷子夕怔怔地接住那本劍譜，“徒兒謹遵師命。”

    若羿應了一聲，冷子夕便拿著劍譜悻悻地離開了。

    雲裳望著大師兄的背影，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卻還是不由得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彼時若羿已走到她的身前，不由分說的將自己的手掌覆在了她的發頂。

    “師父……”

    “別說話。”

    雲裳的話還沒說出口就已經被若羿堵了回去，無奈之下她隻得默不作聲地感受著他強大的仙力在自己的體內遊走，而她愈發快速的心跳早已暴露了一切。

    “裳兒，凝神。”若羿輕聲提醒道。

    被師父這樣一說，雲裳的臉頰不免染上了兩朵緋紅。

    她也不知為何會在師父麵前變成這樣，隻是身體不由自主的有了反應，而從前能讓她這般的，隻有宮一錯。

    “心緒不寧，氣息紊亂。”若羿收了手，語氣中透露著冰冷，“你可是，動了情了？”

    動情？雲裳的心頭一緊，眉頭也擰在了一起，一時間卻是不知所措。

    她的一舉一動都盡落若羿的眼底。那樣茫然又不知所措的雲裳，是他所沒見過的。

    “你當真是對子夕動了情？”若羿的語氣變得有些怪異，從話裏所透露出來的情緒也甚是複雜，讓人摸不透徹。

    大師兄？雲裳更是有些懵了，師父竟然以為自己是對大師兄動情了嗎？

    她不由得覺得好笑，卻又懶得去解釋。畢竟對於宮一錯她知之甚少，連他現在何處，所屬何門何派都不知，又怎麽談得上動情不動情？

    “師父，我——”

    雲裳話還沒說完，就已經整個人失去了平衡，跌入了一個寬闊的懷抱。

    “海棠，我不管你曾經的背叛也不管你的身份，我隻要你。別再離開我了，好嗎？”

    雲裳怔住，就那樣被若羿緊緊鎖在懷裏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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