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征的安慰和支持讓陳鈺保持了一定的好心情，隻是沒過幾天，這份剛放鬆下來的心情就又繃了回去。

    “上麵派了工作組下來，考察所有鄉鎮村落抗旱情況，說是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要保證收獲，否則有關部門要問責。”晚上下班回家的時候，傅征的臉色也有些凝重，今年夏天太陽太厲害，水分蒸發量太大，降雨卻跟不上，哪怕有村民們白天黑夜地忙活，減產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陳鈺心裏早有預估，此刻自然一聽就明白了：“咱們這邊種的主要是春小麥，玉米和大豆，可能還有少量的旱稻，都屬於秋糧。這麽早就下了保產的死命令，看來夏糧區減產很嚴重啊。”

    傅征點點頭。這年頭通訊發達，上網一搜很多新聞都出來了。南方從年初開始就不太平，尤其是集體采暖交界線附近，北方雪災冰凍他們沒躲過去，南方洪澇災害一樣有他們的份，尤其今年再有地震和海嘯助威，越是沿海城市越不好過。之前有人發消息說，好多沿海城市的大佬們都拋售了那些一線城市的房產，轉戰內陸四五線的小城市，雖然很快帖子就沒了，可越是這樣監控嚴密，越是讓普通老百姓們心裏發慌。

    到了這六七月份的夏糧收獲時節，境況再一次壞了下去。雖然經曆了一場倒春寒暴風雪，可後來的陽光不錯，水分多花點力氣也算是跟得上，照理來說中部和南部的糧食主產區隻要沒經曆台風和洪水，那收成就應該過得去。誰知到了稻子抽穗的時候下到地裏一看，不僅種地的農民急了，連後麵從幾個月之前就一直密切關注糧食作物長勢的專家們也都蒙了。

    古語有言，“稻花香裏說豐年”，可這稻子如果光長葉子根本就不開花，那“豐年”又要從何談起？小麥產量最重要的就是灌漿期，可之前分明都是好好地晴朗天氣，偏偏因為今年的春寒讓小麥灌漿期有了一定的推遲，正好趕上了連續半個月的陰雨，看著田裏嚴重倒伏的麥稈和下麵枯死的分蘖，簡直欲哭無淚。

    種玉米的就更糾結了，何種超級高產的糧食作物自從大規模種植的幾百年來不知道陪伴人類度過了多少次的荒年，可今年卻還是它們給了種植戶們狠狠的當頭一棒。現代的玉米品種在水肥條件良好的時候，有時會發出3到5個果穗，不過為了保產增收，通常會選擇最強壯的兩個留下，將其他的剔除掉。可就是這麽剩下的兩個寶貝疙瘩，今年也鬧起了幺蛾子，玉米莖稈高大粗壯，葉子厚實寬闊，玉米須子長得老長，果穗卻是瘦小幹癟，不是缺粒禿頂，而是整株都嚴重發育不良。收貨之後一過稱，畝產不足500公斤，連往年高海拔地區粗放種植的產量都不如。

    這些糧食作物哪怕單一種類大麵積出現問題都是不正常的，如今像是趕集似的湊到一塊兒鬧事，用腳後跟想也知道問題出大發了。好在這幾十上百種糧食作物裏麵，到底還是有不少作物逃過一劫，大多數都是在地下生長的，比如土豆、地瓜、芋頭等的根莖類。

    地上作物倒也不是全軍覆沒，西南邊的有些省份因為要釀造高級純糧白酒，所以在承包的農場裏麵種植了大片的高粱，今年居然逆勢反彈，長得無比壯實。隻不過根據上麵特意下達的指示，今年的高粱要留出大部分作為糧食進行儲存，除非奸商心黑把勾兌酒當成釀造酒賣，否則今年這高粱酒的產量恐怕要大幅度下降了。

    事有反常必為妖，眼下這造成事情反常的原因暫時還沒有官方的定論，妖孽卻是一茬一茬已經接連不斷地冒出來了。網上大批鼓吹打倒轉基因作物的人開始興風作浪，連轉基因的具體範圍都沒搞明白就開始認定糧食減產是轉基因的鍋，當然了大多數花錢寫的軟文看到最後都能找到那麽一個半個出售“非轉作物”的網店，趁火打劫的心態簡直昭然若揭。

    這種做法放在往年，上麵的態度可能就當做純粹的商業行為，老百姓們互相罵兩句掐一掐，當成個愉悅身心的笑話也就算了，可到了災年還玩這一套，那可真就是老壽星上吊活膩了。相關部門一聲令下，該封的封，該查的查，不管這開店的是什麽人什麽身份，有什麽社會地位，網上又有多少“忠實信徒”，到了現在那都是幹脆利落絕不手軟的。

    傅征和陳鈺從兩個月前還沒看出要鬧糧荒的時候起，就開著家裏那輛破破爛爛、整車價值比不上一個大牌墨鏡鏡腿的微型小貨車，今天一袋後天兩袋地從縣城的各家超市和糧油店，耗子搬家似的往家裏倒騰米麵油鹽了。他家的地下室修的時候舍得花錢下力氣，牆壁頭頂都足夠結實，如今又從附近的廠房尋摸到了一些淘汰下來的鐵質的貨架子，清洗處理修吧修吧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放進去，正好放置這些糧食物資。

    “咱家外麵大田裏沒種糧食，沒問題麽？”手裏有糧，心裏不慌，即便現在地下室裏麵儲存的口糧足夠他們這兩張嘴安生過上三四年了，可一想到自家外麵的大田裏沒有種植一些“正經”的糧食作物，傅征還是覺得底氣不足。

    “今年還沒問題，明年開始就不行了。”陳鈺果斷搖頭，“昨天豐饒給你打電話，讓你也注意著開始囤糧食了是吧？咱們村兒別看都挺窮，但是大多數家裏都有孩子在城裏打工，這些柴米油鹽的消息肯定都得跟家裏說一聲，最晚也就是明後天，你看著吧，咱村兒裏有一家算一家，都得開始搶購糧食去。”

    傅征也點頭。當年那邊霓虹國一個核泄漏，這邊全國人民就能因為一個沒啥影兒的消息開始搶購食鹽，今年這糧食大幅度減產已經是板上釘釘捂都捂不住的事實了，簡直不敢想象城市裏麵的糧食搶購風潮會有多麽激烈。農村這邊大多數人家都有點口糧地，還能稍微好一點，但是可以預見的是，今年應該沒有人家會輕易把收獲的糧食往外賣了，那些年自然災害年景裏有過餓肚子經曆的老人們可有一大半都還活著呢！

    “不過，咱們也還是得跟著搶，哪怕做做樣子也得搶！”傅征補充道。

    “沒錯，要不然咱倆根本沒法解釋家裏這麽多糧食的來路，太紮眼了。”陳鈺也是點頭，“要不這樣，從明天開始，咱們還是一早一晚收拾大棚，但是上午的時候早點收工，我趁著白天太陽大的時候進城買東西。大多數人害怕曬出毛病來，咱倆不怕，估計這時候人還能稍微少一點。”

    “真的不用我跟著麽？”傅征有點擔心，網上可是已經流傳了不少超市裏麵因為搶購而出現踩踏現象的視頻，陳鈺這小胳膊小腿的，估計都不一定能擠得過一些彪悍的中年大媽。

    “放心吧，沒事兒，有工作組過來視察，你這時候曠工絕對不行。”陳鈺抱了抱傅征讓他放心，“而且你剛才不也說了嘛，咱這就是‘跟風’‘裝樣子’，到明天出工不出力去轉一圈，順便買點土豆和地瓜的種薯回來，那才是我真正想買的東西。”

    傅征聽到陳鈺說“出工不出力”也是跟著一笑：“行，不也不說了，你心裏有數就成。那咱家今年大棚蔬菜肯定就要縮減規模了是吧？”

    這說話的功夫，晚飯就已經好了。自從上次陳鈺說了一句想吃鹹雞蛋了，傅征回頭就趕著逢八大集的時候買回家幾個專門醃菜的壇子，一壇子鹹雞蛋一壇子鹹鴨蛋，天熱的時候陪著過水飯吃特別開胃，每頓飯都少不了。今天晚飯自然也每樣擺著幾個，剛上鍋熱了熱，一撥開蛋清，裏麵的蛋黃滋滋冒油，配著村口小飯店裏麵買回來的油餅，別提多香了。

    聽到傅征問起了蔬菜大棚的事情，陳鈺自然是早有打算的：“縮減肯定是需要縮減的。我也想好了，咱們家一共三個大棚，頭兩個都是爸媽還在的時候蓋起來的，那時候想法比較老，用到的材料、技術也都相對落後，肯定是比不上我後來自己蓋的那個。反正去年十月份種下的蔬菜馬上就要采完了，這兩個老大棚我就不準備再種越冬蔬菜了，到時候咱們冬天隻要保證大棚不壞不塌就好，其餘精力都用在新大棚上麵。”

    傅征叼著半個油餅想了想說：“節省點兒精力挺好，反正按照你的說法，以後也不用指著大棚蔬菜掙錢了，冬天的新鮮蔬菜能供得上咱們自己和走得近的幾家吃就夠了，你也不用像現在天天起早貪黑這麽累。不過那兩個老大棚總不能就這麽空著吧？”

    “當然不能，”陳鈺搖頭說，“我剛才不說了麽，這次進程我要買點兒能做種的地瓜和土豆回來，以後的陽光越來越邪性，除了山上的野樹林子，地麵上的作物沒有多少是能長得好的，反而是地下的東西比較有保障。地瓜怕冷，土豆怕熱，現在快要進七月了，照理說準備種晚薯也有點來不及了，但是誰讓我有秘密武器呢？”

    傅征看著陳鈺晃手指頭就想起了他那個自稱為“雞肋”的促進植物生長的異能。說實在的，自從頭一次陳鈺跟他坦白的時候為了提高可信度，當著他的麵催生了半根蒜苗之外，傅征就再也沒有聽陳鈺提起過這件事，後來他自己的力量係異能開始覺醒，家裏的很多農活即便是一手包辦也沒覺得有太大壓力，就更想不起來這件事了。現在突然看陳鈺帶著點小得意地跟他顯擺，難道這是終於有了新突破？

    “哎呀，容我賣個關子，等從縣城回來給紅薯育苗的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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