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娘高喊房子出事了，聽到的可不隻是老所長、傅征和陳鈺三個人，再遠一點的地方也有不少人在掃雪，也都影影綽綽地聽到一耳朵。老所長心裏一哆嗦，暗道怎麽一個晚上不在就出事了，也是夠邪門的，不過他家房子雖然舊了點，也不至於這麽快就被雪給壓塌了啊？

    朱大娘此刻已經一路小跑地到了麵前，陳鈺和傅征趕緊一左一右把人扶住了讓她別急，喘口氣慢慢說。朱大娘原地捯飭了半天，這才說，具體情況他也不知道，但是聽報信兒的人說，是他家進去東西了。鄰居知道老兩口住到了傅征這裏，原本是不準備喊話叫門的，可是大早上起來掃雪一看，院子大門是開的，還以為家裏遭了賊，趕緊招呼了幾個人進院子查看，這才發現住房的玻璃也被砸的稀碎，綜合各種痕跡來看不像是小偷入空門，反而更像是遭了什麽野獸。

    傅征一聽，下意識地回頭看陳鈺，這倒是又和陳鈺之前所說的情況對上了，有東西冒著大雪從村後麵的山上下來，闖進了老所長的家，老兩口在睡夢裏就迷迷糊糊地沒了性命。陳鈺是真的很敬重這位在村子裏幹了一輩子基層的老所長，重來一次，也無論如何希望老兩口能逃過這一劫，所以早早就和傅征商量應該怎麽辦，這才有了傅征出麵去請老兩口來家裏住的事情。

    “走走，回去看看！”老所長也有點坐不住了，反正這邊該幹的活兒也差不多了，必須趁著天亮安全的時候趕緊回去看看。陳鈺和傅征也不可能落後，再加上聽到了消息的左右鄰居，十來個人前呼後擁呼呼啦啦地就往老所長家裏走。大雪天開不了車，人工清雪清出來的也就是個大致的路徑，底下不平，路麵還窄，走的人一朵難免就不夠用，被擠到兩邊的之後深一腳淺一腳地蹚著走，等到了老所長的家裏，平時十來分鍾的路程現在走了能有半拉鍾頭。

    因為之前已經有人進院子看過了，倒也不用擔心還有東西留在裏麵，老所長和朱大娘一馬當先往裏衝，一看到家裏窗玻璃碎了，屋裏的東西也砸的破破爛爛跟狂風過境一樣，朱大娘就忍不住抹眼睛。傅征畢竟做過刑偵工作，更多的心思用來觀察周邊的情況，目光落到院子裏的一處凸起時，突然開口問道：“大娘，家裏菜窖是不是在那個方向？”

    朱大娘一愣，順著傅征手指的方向一看，連連點頭稱是，那邊是家裏的大菜窖，他家的地租出去，每年的租金有一部分是折成了糧食的，秋天收貨的時候大多就放在了大菜窖裏，屋裏還有個小小的菜窖，也就能放幾口大缸，借著地氣兒裏麵的東西不容易壞。

    傅征讓眾人別跟過來，自己則順手抄起一根通路子的鐵鍁小心靠近。菜窖因為建在自家院子裏，平時也不怎麽上鎖，可是從上麵覆蓋的雪層來看，很顯然被什麽大東西翻動過，不得不防。後麵跟著的村民一看傅征小心翼翼，也都屏氣凝神不敢出聲，隻有老所長同樣抄起家夥，和傅征打個手勢，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包抄了過去，隔著一步遠的時候停下來，站在入口的側麵用手裏的東西去挑開菜窖的門。

    “嗯哼！嗯哼！”拉門剛被挑開，菜窖底下立刻傳出一連串的叫聲，但是好在沒有東西衝出來。老所長和傅征雙雙一愣，小心踏上一步向菜窖裏麵看去，隻見將近兩米深的菜窖裏黑咕隆咚，隻有靠近入口的地方借著光線能看到一隻黝黑肥壯的豬蹄子和大半個豬屁股，感情這衝進家裏麵搞破壞的居然是一頭大野豬。另一隻腳半藏在了肚子底下，看上去好像是摔斷了。

    找到了罪魁禍首，大家都放下了心，紛紛圍上來看新鮮。這些年來為了防止土地沙化，保護環境，整個三北一線都在退耕還林，封山育林，不僅野生的黑熊老虎又偶爾冒頭，有些地方的野豬甚至有泛濫的趨勢，不過這麽大這麽肥的野豬還真就不怎麽多見。老所長家裏的這個“大菜窖”那也隻是針對正常人的體型來說的，入口處隻有一人寬窄，兩個人並排走都擠不下，更被說這麽肥的一頭野豬了。估計是因為氣溫驟降，山裏能找到的吃食都被大雪埋了，幹脆就下山打劫，在老兩口屋子裏轉悠一圈沒找到多少好東西，又順著味道拱開了菜窖，誰知道樓梯太陡，身體卡住了不說，還摔斷了一條腿，徹底動不了了。

    老所長家裏發現了大野豬，立刻就有人把消息送到了村委那邊，果然是碰上了新鮮事兒就有了動力，頂風冒雪跑了一個來回，呼呼啦啦又帶回來七八個人。一個個的腦袋上冒著白氣也不嫌冷，捆繩子的捆繩子，扯後腿的扯後腿，在野豬吵破了天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哼哼聲中，把四蹄都捆了起來。

    東北林子裏麵有句話，叫做一豬二熊三老虎，這倒不是說野豬真的比熊和老虎還要厲害，而是因為野豬因為群體數量大，而且觸摸與森林邊緣，與人類接觸的機會也多，所以最容易產生危害。在林子裏威風八麵逞凶鬥狠的大野豬此刻深陷困境，一身蠻力半點施展不開，被村裏人很快就捆了個結結實實。下麵墊上破木板子拖到村委院子裏一過稱，居然700斤還高高的。

    “娘喲，得虧這是人沒在家，要不然別說是禍禍東西了，人命都未必能保住喲！”圍觀的村民一邊嘖嘖稱奇，一邊後怕不已，今天是老所長家遭災，明天可能就落到自家頭上，看來家家戶戶這院子裏的大門，可都要想法子加固一下了！

    加固院牆院門那是後話，現在要討論的卻是這大野豬應該怎麽辦。七百來斤的大野豬，去掉頭、蹄、下水，哪怕出肉率趕不上人工飼養改良過的家豬，那也是難得的一大塊肉，村委會商量了一下之後決定，既然是意外之財，那咱就實行共產主義，最好的兩腿後腿全分給老所長，算是毀壞了家裏東西的一點補償，剩下的，咱全村平分！

    天上飄著鵝毛似的雪花，村裏卻熱鬧得像是要過年了一樣。自從今夏糧食減產，賣肉的也開始隻收糧食不收錢，村裏不少家庭已經有一陣子沒怎麽吃豬肉了，實在饞的慌，也就是買隻雞殺了解解饞，再沒有像從前那樣不把肉放在心上的時候了。大人還能忍耐，小孩子卻從沒受過這樣的委屈，饞勁兒上來在家可勁兒的哭，哭得家裏長輩是又心煩又心疼。如今天降大野豬，還能免費分到豬肉吃，哪能不高興呢！

    怎麽分肉，每人分多少，那都是村委會商量決定的，村民們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其實也插不上什麽話，傅征看著暫時沒他啥事兒，就打個招呼領著老所長兩口子先回家了。經過野豬的事情一鬧，老所長家的房子暫時肯定是不能住了，少不得要在傅征和陳鈺家這邊多住些日子，等修好樂窗戶玻璃什麽的再搬回去。

    家裏的老物件被糟蹋壞了不少，朱大娘一邊收拾一邊絮絮叨叨地罵，過來幫忙的媳婦嬸子們也隻能一邊幹活一邊安慰，快到中午的時候就收拾得差不多了。鄰居們幫著找了一些木板和塑料布把四敞大開的窗戶和門先釘死，否則讓風雪這麽沒命地往裏灌，這房子很快也就徹底沒法住人了。

    經過了一天的奮戰，到了晚上家家戶戶都拿了自己那塊肉回家做大菜，白菜燉排骨，豬肉燉土豆，豬頭燉粉條，反正各家都有自己解饞又實惠的做法。陳鈺家這邊做的是醬肘子，朱大娘菜刀在手，家裏的三個老爺們全都退避三舍，隻有遞東西打下手的命。

    肘子去了大骨，用黃醬醃漬入味，做的時候下鍋先炒糖色，再放入大醬和蔥薑花椒大料香葉等家常調料爆香，過了水去了沫子的肘子用線繩捆好，下鍋加水，中火煮沸，小火慢燉，一個小時之後撈出來晾涼切片，就可以蘸著蒜醬吃了。家裏三個男人掃雪回來都餓得差不多了，正好趕上晚飯出鍋，一大盤醬肘子，用肘子湯熬的一鍋東北亂燉，幹蘿卜條泡發涼拌的小鹹菜，主食則是兩合麵的貼餅子——吃了這麽豐盛的一頓，陳鈺以後都不想自己做飯了。

    老兩口這一回因為要在這邊住上一段，就又搬過來不少糧食，全都放到了陳鈺家的老房子裏麵，傅征也把新房子裏的米麵搬過來一些，做飯的事情就全托付給朱大娘了。老人家吃過苦，挨過餓，過期日子來精打細算，遠比兩個年輕人要仔細，在這方麵傅征和陳鈺那都是放心得不得了。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過得相當平淡無聊。天上的大雪還在下，雖然已經不像最開始一兩天時候那麽可怕，卻也一直沒有停過，傅征和老所長主管清雪工作，從最早的四個小時就要出門清理一次，延長到了六七個小時清理一次，晚上可以好好地睡一覺了。陳鈺除了幫忙掃掃雪，還要隨時注意蔬菜大棚的情況，連續幾天沒有太陽，蔬菜大棚白天熱量儲備有限，夜裏溫度下降得很快，已經到了不得不燒煤增溫的程度了。

    好在家裏養的羊和雞都挺爭氣，在簡易塑料棚的保護下沒有凍出什麽毛病，尤其是羊，原本是短毛的品種，這幾天的功夫居然就長出了一層手指長的細密絨毛。連黑子這種絕對的短毛品種的狗為了禦寒都產生了不小的變化，看上去毛茸茸都有點像雪橇犬了，動物對於自然環境的適應能力也是讓人嘖嘖稱奇的。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