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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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辭找的擔保不是別人,正是陸母平日掛靠的那位曾牙人,其家活物力人戶三五人,自然夠格。

    畢竟是非親非故的情況下替人擔了這麽大個險,辛苦費總得給個一兩貫的,既然如此,給生不如做熟,讓曾牙人記了這份順水的好處。

    橫豎她對陸鍾兩家也十分了解,不怕會出什麽意外,因此當陸辭一提,她就迫不及待地應了。

    到了約定這日,更是早早地就等在了即將交易的宅子處。

    朱說看到笑得牙不見眼的那人,忍不住拽了拽陸辭的袍袖,壓低了聲音問道:“陸兄需要保人,何不問師長他們?以他們對陸兄慣來的喜愛,定願做保,且不取分文。”

    陸辭笑道:“能用一點銀錢解決的小事,就莫要浪費人情了。況且買宅子之事,我還不想鬧得人盡皆知。 ”

    何況陸母怕不會肯停止做工,那以後還得借曾牙人這一中介尋小活計做。

    陸辭借這次的事跟曾牙人搭上線,往後逢年過節,再贈以小禮,關係就維持下來了。

    縱使大事不好拜托,讓曾牙人從此隻挑輕省活給陸母的舉手之勞,還是沒有問題的。

    鍾禮亦是深以為然:“的確如此。欠錢好還,欠人情可難整。”

    而且書院裏的夫子雖有資格,卻多是不沾俗物的清高人,不似曾牙人是契約這方麵的熟手。

    作為交易人,陸辭早就從官府購買了八份官本契書,夠兩家作填寫合同用。

    “陸郎君果真是周道人,我還想你許會忘了,也備了幾份來呢。”

    曾牙人笑著拍了拍背囊,果然露出了契本的一角。

    鍾禮臉色訕訕——他並非不知道需要提前購買官本契書,可購房置產的興奮感下來,竟把這茬給忘了幹幹淨淨。

    好在陸辭細致,提前想到了這點,貼心地將兩家人的份都預備得很充足,此時還笑道:“鍾叔忘了我曾說過麽,你今天隻要將你人帶過來,其他一切交予我辦就好。”

    鍾禮苦笑著吐了口氣:“得虧是陸郎在……我還真給忘了,唉,今個兒可丟人了。要是犬子有你一半聰明,我哪兒還要這麽犯愁啊。”

    朱說聽得默默點頭。

    陸辭笑:“鍾叔是人忙事多,自然易忘,我這是難得放了假,淨琢磨這去了,多記得些,也不出奇。”

    二人說話間,曾牙人已經麻利地接過官本,如式要求地填寫了起來。

    別看她識字不多,立契上卻也講究一個熟能生巧,很快就將契書刷刷寫好,交由陸辭和鍾禮押字。

    陸辭自然而然地將八份具都瀏覽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疏漏後,就一下畫好了花押。

    見買家這頭已爽快完事兒了,曾牙人趕緊敲響了宅子的大門,把倆賣家喊出來,讓他們也來押字。

    押字一畢,契書這四份就將一份留給買家,一份交給賣家,一份交到商稅院去,最後一份則留在本縣。

    陸辭當場將提前幫兩家兌換好的兩張麵值四十五兩的交子自懷中取出,分別交予兩家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戶主手裏。

    兩家戶主仔細查看了交子上的行鋪花押後,也放心地交出了房契和大鎖的鑰匙。

    因是早就談好的價格,交易過程也沒半點波折,他們自然高興,裏頭剩下的幾件家具便懶得處理了,直接贈予了陸辭後,就租了匹馬,準備出城跟家人會和去了。

    辭別得了辛苦費的曾牙人後,鍾禮已按捺不住臉上的喜色,也跟著租了匹馬,揣著熱乎乎的契書回去接家人,且承諾一定將陸母也一道接來。

    陸辭並不推辭這份好意,免得鍾禮一直將買官本契書的那點小錢放在心上,又牽住朱說的手,笑道:“現就請朱弟陪我進去了。”

    朱說剛才看那行雲流水一般的交易過程看得愣愣的,這會兒才回過神來,趕忙點頭,認真地四處打量了起來。

    宅子是近幾年新建的,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有小廳、廚房、巴掌大的庭院被做了菜地用,書房一間,被當做庫房的小驢廄一個,還有足足四間臥房,足夠一個八口之家住得很舒暢。

    鍾家的跟他這邊構造基本一樣,隻庭院大一倍,臥房少了一間,也沒了書房。可三口之家,多餘的那間完全可以改成書房用,就看鍾元感不感興趣了。

    從各處細節上,更可以看出前屋主十分愛惜這房屋,根本不必重新裝修一遍,隻微調幾處,搬家具進來,就能直接用了。

    陸辭在物色合適房產時,其實已將此處裏裏外外都看了許多遍了,不過這會兒從戶主的角度去欣賞,更覺十分滿意。

    朱說在參觀過那四間臥房後,不由有些咋舌:“居然有這麽多睡房,陸兄難道要租出去不成?”

    陸辭卻道:“這不算多,每間都是要派上用場的,具體用處,我也早已做好了打算。”

    朱說好奇道:“難道是留給鍾兄的?還有誰?”

    總不能是陸辭自己閑得無事,學狡兔三窟那般輪著睡吧。

    “鍾郎他自己家就在隔壁,還是一翻牆就能來,何必浪費間房給他?而且你這話可莫讓他聽到了,否則他定得求你饒他一命。”

    朱說一臉茫然。

    陸辭失笑道:“他被我偶然捉住,被我督促著學幾個時辰,就已讓他痛不欲生,如去掉半條命了,若是叫他住這裏來同我朝夕相處,他怕是第二天就得被逼得拎上包袱從軍去。”

    朱說聽明白了,卻不能理解。

    在他看來,能同陸兄這等芝蘭玉樹一起讀書,那可是讓人流連忘返、求之難得的美事,怎麽會有人視此為□□,避之唯恐不及呢?

    陸辭玩笑了幾句後,才正色道:“一間自然是我娘親的;另一間自然是我的;還有一間,則預備在再寬裕一些的時候雇個女使來久住家中,好照顧娘親她;至於這最後一間嘛……”

    朱說凝神聽著,陸辭卻不說下去了,而是將話鋒一轉,問道:“你如今借住在寺廟旁的山洞中,也不用他們米糧,不借用他們爐灶,更不會閑的無事去讀他們經文,那每個月要付他們多少?”

    朱說不解這話題怎麽就跑到自己頭上了,還是回答道:“每月需付主持四百文。”

    其實真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算起來,同租個廉租房的價格差不了多少,在看過陸家的環境後,朱說也忍不住羨慕。

    可見山洞裏的日子,不可能比得上在正經房裏的舒服,更不必無時無刻都有寄人籬下的失落感。

    隻是放在朱說身上,再心生向往,也還是不能實現。

    官家所建的廉租房,自然不是誰都能去住的,得符合一定標準才行。

    朱說自己是一窮二白,而朱家縱稱不上大富大貴,卻也頗有資產。

    他雖已與朱家形同決裂,不再收到那邊援助,可名義上卻還是朱家子,在這求學,最初也是朱父親口同老友打了聲招呼才塞進了書院的,自然無法去住什麽廉租房了。

    現在朱說的處境便很是尷尬,唯有不管外物,一心苦讀,早些中舉,才能擺脫這困境。

    陸辭蹙眉:“怎這麽多?”

    若住得是寺廟裏頭,還勉強說得過去。可朱說都被活活排擠到山洞裏頭去了,也不見主持出麵,而是對此熟視無睹。

    那可就半點不值了。

    真要說起來,那山洞雖在醴泉寺旁邊,陸辭卻聽說過,那一帶並不是寺廟的財產,輪不到他們去收朱說的租金的。

    陸辭原還有些許猶豫,聽了這話後,再不遲疑,一手搭在朱說肩上,斬釘截鐵道:“每月給我三百文,剩下那間空房,就租給你了。”

    朱說猝不及防,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陸辭說了什麽,當場拚命搖頭,幾乎要彈跳起來,卻被陸辭結結實實地按住。

    陸辭仗著身量修長又挺拔,把朱說按住後,微微俯身,就一下湊近了,兩人四目相對,隻見陸辭笑得眉眼彎彎:“你別忙著反對,我可不是讓你白住的。你這也算幫我忙了,畢竟我既不好拒絕書院裏許要來我家造訪小住的同窗,也不想讓些不知品行的陌生租客來家裏,單這麽空著,未免也太可惜了。你若是囊中羞澀,錢可暫欠下,大不了再打張借條,我橫豎是不怕你跑掉的。”

    “陸兄說笑了!”朱說怎麽可能同意又占陸辭便宜,急的臉都發紅了:“莫說是三百文,就算是一千文一月,隻要是陸兄你放話出去,這房也定有人肯住,陸兄心意,我——”

    “除此之外,就勞你方便時幫我照看一下我娘親吧。”陸辭卻絲毫不給他反對的機會,徑直說了下去:“若讓我去牙人處找個女使的話,一日還得付她一百文,你雖是有空時才需看一眼,也不能太讓你吃虧了。”

    “不如,”陸辭挑了挑眉:“就附帶一個樂於助人的學長,還有我那一屋子的書也隨你看的好處?”

    能跟陸辭一起住,哪怕沒那些陸辭非要許諾著添上的好處,朱說也是求之不得的。

    可他清楚,一千文一月的租錢,他付不起,卻不能再讓陸辭吃虧了。

    陸辭看出他眼裏的糾結,對他心思可謂洞若觀火,嘴上卻故意道:“朱弟莫不是不喜我,不願與我同住?”

    朱說自是激烈否認。

    陸辭又道:“那便是我嫌錢要得太少了?”

    朱說點頭。

    “你這是什麽毛病啊。”陸辭長長地歎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口氣:“那便收你三百五十文吧,這總行了吧?”

    朱說搖頭:“我住醴泉寺中,且要付四百——”

    陸辭擺了擺手,深深地皺著眉,仿佛下了莫大的決心,才做出這莫大的讓步:“那便四百一月,加上那口買給你的鍋,也將被陸家灶房征用,借條上的字你還必須押好看些!這幾項加起來,你該沒話說了吧!”

    “……”

    哪裏是沒話,明明還有很多話!

    朱說還要再說,外頭恰巧就傳來了鍾母難耐喜悅下顯得有些尖銳的嗓音,陸辭隨手在朱說肩上又拍了拍,一邊半推著人往外迎,一邊故作難過地唉聲歎氣道:“朱弟啊朱弟,你還是別再爭了,再爭難道是要同你陸兄過不去,才不肯讓他掙這麽點輕鬆錢?”

    接連幾頂大帽子結結實實地扣下來,被砸的滿頭包的朱說,可頭回體會到了什麽叫百口莫辯的滋味。

    ……最後,他還是稀裏糊塗地搬了進來,成了陸家的第一位客戶。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1. 作保人的要求:宋政府規定:“如有大段行貨須至賒賣與人者,即買主量行貨多少,召有家活物力人戶三五人以上遞相委保,寫立期限文字交還。(《宋:現代的拂曉時辰》)

    2.官本契書:宋代契約十分成熟且發達,已出現了標準化的合同。宋政府要求田宅交易合同的訂立需要“如式”,即標準化。合同的格式標準是官府製定的,交易人需向官府購買官本契書填寫合同。這種統一樣本是為了防止土地交易中的逃稅和交易糾紛(宋代有不少交易人為了逃稅,在進行土地交易時往往隻是“私立草契”。由於合同條款有瑕疵、紕漏,強勢一方便鑽空子侵占弱勢一方的利益,雙方出現爭訟,官府又無法裁決,結果弱勢一方的權益無法得到法律保護)(《宋:現代的拂曉時辰》)

    3.驢:宋時馬少見(因為丟了西北、華北、東北與河套地區這幾個天然牧場),驢要常見的多,而且就跟現代有出租車一樣,宋人喜歡出行租馬租驢來代步。

    宋祁的《僦驢賦》說,“予見京都俚人,多僦驢自給。”宋人王得臣的《麈史》也說:“京師賃驢,途之人相逢無非驢也。熙寧以來,皆乘馬也。”

    原先租驢的人多,在宋神宗熙寧年間之後,租馬的人多起來了。

    《東京夢華錄》說:“尋常出街市幹事,稍似路遠倦行,逐坊巷橋市,自有假賃鞍馬者,不過百錢。

    宋人魏泰的《東軒筆錄》也說:“京師人多賃馬出入。馭者先許其直,必問曰:‘一去耶?卻來耶?’苟乘以往來,則其價倍於一去也。良孺以貧,不養馬,每出,必賃之。”

    4.租馬的價格:成尋和尚的《參天台五台山記》說:“今日借馬九匹,與錢一貫五百文了。”算下來,租一匹馬一天大約要一百六十文。

    5.廉租房的房租

    《宋會要輯稿》記載了天禧元年、天聖三年店宅務的收入和出租房屋數:天禧元年總收入為140093貫,房屋23300間,所以天禧元年時一間房的平均租金是每個月500文左右。天聖三年總收入為134639貫,房屋26100間,因此天聖三年一間房的平均租金為每月430文上下。(《假裝生活在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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