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爻,生生不息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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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人裏,不淡定的當屬溫白羽了。

    最驚喜的是萬俟景侯,當然溫白羽也有些驚喜,畢竟要有小六了,他家/寶寶都非常可愛,不過驚嚇比驚喜多一些而已……

    小五還挺高興的,因為他還沒有弟/弟或者妹妹,而黑羽毛則在考慮,三千年/前的弟/弟,如果真的回到了現代,那麽這個弟/弟到底是“弟/弟”呢,還是“哥/哥”呢。

    這群人裏麵,最驚訝的應該說是萬俟流影。

    因為萬俟流影是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他雖然也有一部分萬俟家的基因,但是他二/十/年做的都是普通人,要說有什麽不普通的地方,那就是他是個王族貴戚,從小沒爹沒媽,童年過的很不幸。

    前幾天他親眼看見叔父變成了一條火龍,不過君王乃真龍天子,以前萬俟流影沒信過,現在信了,而剛剛又聽到了一個重磅消息。

    那就是所謂的國師懷/孕了,而且叔父一臉喜色,萬俟流影早知道溫白羽和叔父的關係,一路上叔父也非常照顧他,對溫白羽的態度與對其他人的態度截然不同。

    萬俟流影還從沒見過叔父對誰這麽溫柔體貼過。

    但是萬俟流影就算知道他們的關係,也從沒想過男人可以懷/孕,怎麽看溫白羽也不像是女子,就算他麵相比較溫和,但是也和女子差遠了。

    萬俟流影有些緩不過神來,還是樊陰爻的重點放的對,轉頭對豐老/爺/子說:“你怎麽看出來的?”

    豐老/爺/子坐在地上,自顧自咬著鍋盔,他咬鍋盔的感覺,仿佛那並不是一個粗糧剌嗓子的鍋盔,似乎什麽天上美味,吃起鍋盔來竟然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一定是錯覺。

    豐老/爺/子淡淡的說:“世間萬物都有感應,隻是你們沒有感應到而已。”

    樊陰爻摸了摸下巴,探頭過來小聲對他們說:“我覺得他比我更像江/湖/騙子。”

    萬俟流影:“……”

    溫白羽吃了點東西,惡心的厲害,嘴裏也沒什麽味道,就歪頭靠在旁邊,準備休息一會兒。

    大家都剛逃出來,也全都疲憊了,吃了中午飯,雖然不是很好吃,但是總比樊陰爻的黑/暗料理強多了,肚子裏有了東西,就開始覺得累了,再加上正午的太陽很濃,眾人有些昏昏欲睡。

    他們從昨天晚上後半夜就沒有睡好,萬俟景侯讓眾人在原地休息,他來守著,補充了體力再繼續前進。

    他們從冰洞裏穿出來,其實是誤打誤撞走了捷徑,這麽一座冰山,竟然在中間隱藏著一條冰道,他們整整走過了一座巍峨的高山,如果要爬這座山,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這倒是節省了不少時間,反而是因禍得福。

    接下來他們的路就相對近得多,這也是萬俟景侯為什麽想讓大家休息一會兒養/精蓄銳的原因。

    他們已經接近了血月族的遺址,這是血月族最終的遺址,一路上他們踏過很多血月族的遺址,那些都是小型的遺址,然而每次都還能遇到各種可怕奇怪的機/關或者而怪物。

    現在已經接近了目的地,危險也會接踵而至,眾人都有些精疲力盡,這時候的狀態根本不適合往前走,否則會猝不及防。

    溫白羽靠著萬俟景侯,很快就睡著了,似乎覺得有些冷,縮了縮脖子,萬俟景侯伸手摟著他,輕輕/撫/摸/著溫白羽的長發,這種動作似乎讓溫白羽特別享受,也特別的安心,漸漸把身/體舒展開來。

    眾人很快都休息了,蓋著毯子,並沒有紮起帳篷,似乎決定睡一會兒就走。

    溫白羽睡了大約一個小時,他是被噩夢嚇醒的,他夢見了一片杜鵑花的海洋,到處都是紅色的花朵,嬌/豔的怒放著,然而這些花朵竟然長在墓葬裏,到處都是,墓葬的四周全都是,爬滿了血紅色的杜鵑花。

    那些杜鵑花流著血,血水順著花瓣滴落下來,發出“滴答……滴答……滴答……”的聲音,層層疊疊的聲音,仿佛在奏一場詭異的音樂,血/腥味很濃重,濃重的溫白羽想要嘔吐。

    而在這群杜鵑而之中,似乎隱藏著什麽,溫白羽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撥那些花朵,血水蹭在了他的手上,那些血還帶著溫度。

    花瓣被撥/開,怒放的杜鵑下麵,竟然是死人的屍體!

    好幾個屍體錯綜的躺在花叢裏,他們的身/體已經冰涼了,鮮血染紅了杜鵑,發出“滴答……滴答……滴答……”的聲音。

    溫白羽一瞬間覺得自己的瞳孔都縮緊了,他感覺天旋地轉,那地上的屍體,其中一個竟然是萬俟景侯!

    萬俟景侯毫無生氣,靜靜的躺在地上,他皮膚本身就白,此時已經變成了慘白的顏色,沒有氣息,沒有生氣,一身陽氣盡散,雙手攤開躺在地上。

    他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躺著,任那些血紅色的杜鵑,在他身上怒放……

    “嗬——!”

    溫白羽瞬間被驚醒了,他還看見了其他人,還有其他人,溫白羽來不及看清楚,因為他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恐,猛地深吸一口氣,立刻坐了起來。

    溫白羽本身睡得很安穩,突然喘了一口氣,一下坐起來,萬俟景侯立刻摟住他,安慰的拍著他的後背,說:“白羽?白羽怎麽了?”

    溫白羽兩眼瞳孔緊縮,眼神呆滯,眼睛瞬間變成了血紅色,紅寶石一樣散發著光芒,他身/體裏的潛力似乎因為噩夢將要爆發,然而肚子裏卻傳來一陣絞痛,溫白羽瞬間額頭上都是冷汗。

    萬俟景侯摟住他,感覺到溫白羽在不停的打顫,一邊打顫,一邊深深的呻/吟,臉色慘白,手臂顫/抖著,手背上青筋暴/露,似乎在和自己較勁。

    萬俟景侯將人按在自己懷裏,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安撫的說:“白羽……白羽沒事了,醒醒,看著我。”

    溫白羽被他雙手捧起臉來,眼神還有些失焦,呆滯的看著萬俟景侯,火紅色的眼睛裏彌漫著一層霧氣,好像要哭出來,那雙眼睛似乎會說話,看的萬俟景侯心疼不已。

    萬俟景侯輕輕的安撫著他,說:“白羽,好了,乖……別哭,我在呢。”

    溫白羽的氣息漸漸平穩下來,他的緊張和怒氣平息下來之後,肚子裏的絞痛也漸漸的平息了下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這才感覺到自己額頭上全是汗,被冷風一吹幾乎要凍冰了。

    溫白羽打了一個寒顫,萬俟景侯伸手幫他擦掉冷汗,說:“白羽?怎麽了,嗯?”

    溫白羽靠在萬俟景侯懷裏,聽著他“咚咚”的心跳聲,似乎非常強/健有力,不由得放鬆/下來,感覺累得不行,他回想著剛才的噩夢,杜鵑……

    溫白羽無力的搖了搖頭,他現在什麽都說不出來。

    那邊也聽見了動靜,大家全都醒了過來,樊陰爻見溫白羽滿臉是汗,一臉慘白的樣子,說:“他怎麽了?”

    萬俟景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溫白羽抬起眼來,看了一眼樊陰爻,隨即又低垂下眼睛,也沒有說話,不過他在看到樊陰爻的一霎那,心裏突然狠狠的跳了一下。

    在那從杜鵑花下,他看到了不止一具屍體,其中一具是萬俟景侯,而另外一具他沒有看清楚,但是他看見了灰黃/色的袍子……

    那件袍子,和樊陰爻的一模一樣。

    溫白羽不由自主的想到樊陰爻之前說的話,萬俟景侯和他一樣,都是該死的命……

    溫白羽一想到這裏,突然心跳就加快了,感覺有些心慌,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其他人也都醒了,醒了之後就沒有再睡下的意思了,把背包整理了一下,準備繼續上山。

    他們的目的地似乎在前麵這座山上,但是具體在哪裏還需要上去找一找,眼看著正午已經過去了,眾人打算啟程,趁著天色亮,多爬一些山,在山裏找個好地方露營。

    萬俟景侯將溫白羽扶起來,說:“怎麽樣,能走嗎?”

    溫白羽伸手抹了一把冷汗,點了點頭,說:“沒事了。”

    眾人整裝待發,由豐老/爺/子領路,繼續往前走,他們之前是通/過冰道走了一座山,現在就要真刀真槍的開始爬雪山了。

    萬俟景侯找了一根比較堅固的樹枝,讓溫白羽握在手中,然後自己扶著他另外一邊,眾人就開始往上爬山了。

    這是一座坐落在其他雪峰上的金字塔,他們走半個時辰,至少就會遇到一個陡峭的冰坡,攀爬冰坡是最可怕的,因為他們上的高了,從冰坡上墜落下去絕對沒命,滑墜是最可怕的。

    全程大家幾乎都是耳語,雪山裏雪崩和冰崩是最頻繁的,說話聲音大一點,就是自尋死路。

    眼看他們走到了黃昏,太陽開始搖搖欲墜,不斷的拖拽著最後的餘/輝,四周還是白茫茫的一片。

    豐老/爺/子抬頭看了看天色,轉頭又看了一眼溫白羽的臉色,說:“天陰了,馬上要下雪,下雪的話冰麵太滑,咱們今天就找地方休息吧。”

    眾人都擦了一下頭上的汗,太陽落山了,天真的陰了下來,天際彌漫著一層厚厚的雲彩,雲彩在他們的頭頂上不斷的飄逸著,湧動著,好像隨時都會下雪。

    萬俟景侯點了點頭,扶著溫白羽往前走,滿山都是雪,都是冰,隨著高度的增加,植被也開始減少了,地上厚厚的積雪,一踩到膝蓋彎,就算有植被,也被掩埋了,根本沒有高大的樹木,高原杜鵑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不知道為什麽,溫白羽看不見那些杜鵑花,反而覺得輕/鬆一些。

    他總覺得,那些杜鵑花代/表著什麽,然而卻不知道代/表著什麽……

    他們還沒有找到露營的最佳地點,結果天色陰沉了,老天爺真是說變臉就變臉,雪下來了,還是雨夾雪,伴隨著雪山最常見的冰雹子。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

    冰雹子很大,感覺如果不找地方躲避,毫不誇張的說,腦袋瓜子都會被砸漏了。

    萬俟景侯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溫白羽的身上,因為他的外袍大,正好把溫白羽的腦袋一起罩住,眾人快速的往前跑。

    冰天雪地的,地上是石頭,結了一層冰,上麵鋪著厚厚的雪,眾人還要奔跑,先踩透了雪,然後踩到了冰層,開始腳底打滑,樊陰爻跑了五步,兩次跌倒在雪地裏,差點被積雪給活/埋了!

    萬俟流影伸手把他從雪地裏拽出來,眾人趕緊往前走。

    方清和小五走在前麵,方清突然指著前麵說:“那邊有個洞/口?”

    眾人一見有地方躲避,都是欣喜若狂,大家全都加快腳步,向那洞/口衝過去。

    那是一個冰洞,還是打在山上的,但是冰洞的開鑿方式跟之前見到的冰洞不同,這個地方的開鑿比較粗糙簡陋,洞裏的地上也沒有石磚鋪路。

    眾人全都躲避進去,溫白羽立刻感覺到冰洞裏充斥著一股陰冷的氣息,好像進了冰箱一樣,忍不住抱著胳膊哆嗦了兩下。

    慕秋說:“好冷啊,不過有地方躲雨總比沒有強,外麵的冰雹子下得太大了,什麽時候會停下來?”

    唐無庸說:“看樣子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停了之後也會結一層冰,明天的路更難走了。”

    眾人都感歎了一下,這破天氣,這破地方。

    大家冷的要死,雨雪落在衣服上,在冰洞裏瞬間就堅/硬無比了,溫白羽想把濕衣服脫/下來,結果就聽到“哢嚓哢嚓”的聲音,衣服真的結冰了,一脫冰就裂開了。

    慕秋從背包裏拿出小藍燈來,準備放在地上照明,因為這座冰洞實在太昏暗了。

    他拿出了兩盞小藍燈,放在地上,然後站起來準備脫衣服,他剛站起來,突然看到眼前有東西,立刻退後一步,“啊!”的大喊了一聲,差點坐在地上。

    眾人立刻回頭去看慕秋,唐無庸伸手一把托住他的後腰,沒讓慕秋跌坐在地上。

    慕秋指向前方,指向冰洞的牆壁。

    剛才因為環境太暗了,大家又躲避雨雪,所以根本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這個冰洞上。

    結果一點起燈來,難免嚇了慕秋一跳。

    隻見冰洞的牆壁好像展櫃一樣,都是冰做成的,藍色透/明的,在小藍燈的照耀下,顯得更加幽藍,似乎綻放著一種鬼火的光芒。

    在這些冰洞的冰牆裏,竟然鑲嵌著東西!

    那是一個個揮舞著多條觸手,頂著透/明的三個大腦袋的怪物!

    是河神,他們之前在路上見過的河神。

    唐無庸說,這是血月族專門處理屍體用的,但是已經是禁術了。

    那些河神被冰凍在牆裏,觸手都充滿了彈/性,一點也不幹癟,好像還活生生的,透/明的軀體裏都是血絲,血液甚至在流動著。

    別說慕秋了,其他人也被嚇了一跳,仔細一數,這裏的河神怎麽也有四個,它們的觸手長牙五爪的,觸手上的吸盤都清晰可見。

    溫白羽說:“這是什麽地方?”

    慕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說:“這些東西太可怕了。”

    豐老/爺/子突然提起一盞地上的小藍燈,然後向著冰洞深處走過去,慕秋寵著他背後小聲的說:“喂,別往裏走啊。”

    豐老/爺/子根本沒聽見一樣,慢慢的走進去,不過很快的他又出來了,說:“裏麵很淺,隻有一個藍色的水池。”

    溫白羽奇怪的說:“藍色水池?”

    眾人都有些奇怪,他們不知道這冰洞是做什麽的,但是目前看來並不是很好的避雨場所。

    萬俟景侯往裏看了一眼,說:“我去看看,你們等一會兒。”

    溫白羽卻一把抓/住他的手,溫白羽對自己做的噩夢還心有餘悸,絕對不能讓萬俟景侯單獨行動,說:“一起去吧。”

    其他人也點點頭,一起去比較安全,於是大家提起小藍燈,全都往裏走去。

    就如同豐老/爺/子說的,前麵特別淺,這個冰洞根本沒有之前遇到的那麽深,它們除了都是冰洞之外,從開鑿方式,到布局都不一樣。

    冰洞已經走到了盡頭,這個冰洞是葫蘆形,中間窄小,上下比較寬,那些冰凍著河神的地方,是下方的半個葫蘆,他們走進去的地方,則是上方的半個葫蘆。

    裏麵隻有一方藍色的水池,水池看起來水也很淺,估計就算不慎跌下水的話,也隻能沒到腳腕處,絕對沒有危險,嗆都嗆不死人。

    溫白羽眯著眼睛打量那方藍色的水池,水池很淺,水中有好多黑色的鵝卵石,鵝卵石的個頭非常大,一個都足有一米直徑,橢圓形的,少說也有七八個這麽大的鵝卵石。

    溫白羽說:“那些黑漆漆的鵝卵石是幹什麽的?”

    眾人都搖了搖頭,實在搞不懂在水池裏仍這些巨大的石頭幹什麽。

    而且這水怎麽是藍色的?

    藍色的水波輕輕搖動著,或許是因為有風從洞/口灌進來,又因為是葫蘆形的冰洞,風灌進窄小的地方,就發出“嗚嗚”的聲音,好像鬼夜哭一樣,冰冷的風吹動了水麵,讓藍色的水波激蕩著。

    那些藍色的水波反射著冰牆上的光芒,竟然散發出一種類似於冰晶的光芒,好像這並不是一窪池水,而是一塊巨大的藍色寶石……

    藍色……

    寶石……

    溫白羽腦子裏突然搖動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麽,喃喃的說:“神鴉?”

    樊陰爻不知道他在說什麽,轉頭說:“你說什麽?”

    溫白羽狐疑的盯著池水,說:“我說著池水的顏色,有些像神鴉族人的骨頭顏色……”

    這裏沒幾個人接/觸過神鴉族人,當年溫白羽和萬俟景侯幫助鄒成一找齊了建木碎片,破/解了神鴉族人短命的詛咒。

    神鴉族人是世代被詛咒的罪人一族,他們生來就短命,最後全身的血肉都會凝固,變成一具藍色的骸骨,而且這個部落的人,靈力和潛力越高,他們變成冰晶屍骸的過程就越快,有人曾在他們身上提取過藍色的冰晶,那些藍色的冰晶代/表的則是無限的潛力。

    他這樣一說,唐無庸和鬼侯倒是有些印象,他們的祖先的確和神鴉族人有接/觸,但是他們的祖先隻是善於機/關術,並不能破/解這種罪人的詛咒,在研究破/解辦法的時候,血月族的長老們發現了神鴉族人的潛力,曾經提煉過他們的潛力。

    唐無庸注視著這汪池水,說:“難道……”

    他的話說到這裏,萬俟景侯突然皺眉,低喝了一聲:“警戒。”

    眾人聽到這個聲音,雖然他們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聽見,但是不約而同的全身肌肉/緊繃起來,眾人全都握住武/器,警戒的看向四周。

    萬俟景侯在昏暗中,稍稍抬了抬下巴,示意眾人看向池水。

    溫白羽也把目光投過去,就看見池水裏那些黑漆漆的“鵝卵石”,竟然動了!

    真的是動了,絕對不是幻覺,因為溫白羽在其他人嚴重看見了一絲詫異的神色,眾人也都是吃驚,鵝卵石是死的,竟然還會動?

    那些鵝暖石起初隻是緩慢的移動,一個動了,撞到了其他的,其他的也稍微動了一下,然後跡象驚蟄的“蘇醒”,那些漆黑的鵝卵石開始頻繁的移動起來。

    “簌簌簌……”

    “嘩啦……”

    “嘩——”

    溫白羽終於看清楚了,那些根本不是鵝暖石,而是蟲子!

    它們的貝殼黑亮黑亮的,就像鵝卵石一樣,一動不動的趴在水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溫白羽他們的到來驚醒了這些蟲子,蟲子開始移動,一個蘇醒,另外的也被喚/醒了。

    七八個巨大的蟲子,全都有一米來長半米寬,從半圓形的殼子下麵伸出了他們的足,細細的足,開始在水中不斷的爬行,然後向岸邊衝來!

    那些蟲子體型巨大,已經超出了眾人對蟲子的概念,樊陰爻忍不住說:“這是什麽東西!要出來了!”

    豐老/爺/子向後退了一步,說:“是蜚蠊,這些藍色的池水有問題,快走。”

    他這麽一說,樊陰爻的臉色頓時蒼白下來。

    溫白羽則是恍然大悟,什麽蜚蠊,那不就是蟑螂嗎!

    古時候管蟑螂叫做蜚蠊,蜚蠊也是最古老的生物之一,然而這裏的蟑螂簡直就是骨灰級,溫白羽知道蟑螂有十厘米的,但是絕對沒見過一米長的!

    溫白羽眼見那些蟑螂從藍色的池水中爬出來,果然是池水有問題,或許他們真的已經接近了血月族的遺址,這裏的東西看起來異常可怕。

    萬俟景侯攔住眾人快速往後退,他手中的吳刀“哢”一聲甩長,吳刀揮舞之間,刀刃上出現了紅色的火焰,“呼——”的一聲,火焰隨著刀風打出去,一下將爬上來的一群蟑螂打翻,瞬間栽進了藍水之中。

    蟑螂的生命力很頑強,而且它們的硬殼似乎因為藍色的池水變得更加堅/硬了,就像無/堅/不/摧的鎧甲,瞬間又從池水中跑出來,開始衝向他們。

    眾人退出冰洞,那些蟑螂發出“簌簌簌簌”的聲音追上他們,蟑螂路過那些河神的時候,突然放棄了去追他們,開始啃/咬冰牆,就聽到“哢哢哢”“簌簌簌”的聲音。

    冰牆很快被啃出了一個大洞,那些河神竟然真的會動,還是活著的,生命力竟然如此頑強,觸手卷住冰牆的裂縫,發出“哢嚓”的巨響,竟然從冰牆裏跑了出來。

    溫白羽聽到“啪嘰”一聲,那些軟趴趴,觸手上長滿吸盤的河神就跑了出來,落在地上,然後觸手在地上不斷的蠕/動,也加入了捕獵的行列中。

    溫白羽感覺惡心的要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緣故,總覺得河神身上有一股極為腥氣的味道,粘嗒嗒的河神,還有一米多長的蟑螂,瘋了一樣向他們撲過來。

    萬俟景侯扶著溫白羽快速的向外跑,猛地一揮手,“呼——”的一聲,一股火焰打出去。

    蟑螂和河神都怕火焰,被火焰一下擊飛了,冰洞因為是冰做的,立刻發出“哢嚓!”一聲巨響,地動山搖的開始塌方。

    眾人全都衝出來,鬼侯說:“不能再用火攻了,這樣下去要雪崩的。”

    萬俟景侯說:“我攔著,你們先走。”

    溫白羽抓/住他的手臂,使勁搖了搖頭,拿出自己的鳳骨匕/首來,萬俟景侯發現今天溫白羽特別的執著,而且比平時還要執拗,不禁笑了一聲,說:“那就一起走吧。”

    火焰之中,還有幾個蟑螂和河神衝了出來。

    眾人一下就進入了混戰期間,外麵還下著冰雹子,雪地被雨雪弄得泥濘不堪,再加上今天有些陰天,雪水結了一層薄冰,地上又泥濘又濕/滑。

    樊陰爻發出“嗬——”的一聲,一下就撲在了地上,眼看蟑螂要撲過來,樊陰爻立刻往前爬了兩下,手上捏訣,懷裏兩個白色的紙人突然“嗖——”的一聲飛了出去。

    那兩個紙人一下撲出去,變成了白色的鎖鏈,瞬間將蟑螂鎖住,樊陰爻雙手一扣,似乎做了一個用/力的動作,鎖鏈突然縮緊,不斷的纏緊,然後一甩,就聽到“嘭!”的一聲,鎖鏈猛地飛向高空,瞬間釋放,蟑螂一下被拋下了懸崖。

    溫白羽還要撲過去救樊陰爻,結果鬆了一口氣,發現樊陰爻其實還有兩把刷子,並不需要別人救他。

    就在這個時候,萬俟景侯突然喊了一聲:“當心!”

    樊陰爻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一根巨大的觸手一下掃了過來,“嘭!”一下,瞬間樊陰爻就飛了起來,砸在地上。

    巨大的須子碾壓過來,樊陰爻雙手慌忙去結印,但是太慌忙了,根本完不成,一瞬間萬俟流影一下撲出來,一把將他抱在懷裏,就地一滾。

    樊陰爻隻覺天搖地轉,然後是萬俟流影“嗬!”的一聲大吼,他們雖然躲過了河神的攻擊,但是旁邊有蟑螂撲過來,一口咬在萬俟流影的腿上。

    萬俟景侯瞬間衝過來,吳刀一甩,“噌——”的一聲,一下將那隻巨大的蟑螂從中間削斷,蟑螂斷做了兩半,還在地上不斷的踢著腿/兒。

    樊陰爻立刻爬起來,扶住萬俟流影,溫白羽也衝過來,眾人聽見有人受傷的聲音,快速的衝過來。

    萬俟景侯閑不住,將眾人護在後麵,又和那些怪物纏鬥起來,溫白羽蹲下來,說:“他的傷口有毒,要盡快處理一下。”

    萬俟流影半躺在地上,傷口似乎非常疼,不斷的喘著粗氣,額頭上出了一層冷汗,樊陰爻已經慌了手腳,根本不知道怎麽辦。

    鬼侯立刻撥/開人群,在布上撒上消毒的止血粉,壓住萬俟流影的傷口,但是傷口一點也不止血,血似乎流的還是那麽猛烈,而且溫白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萬俟流影的傷口上,竟然隱隱浮動著一層藍色的光芒。

    天已經完全黑透了,那種藍色的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亮,就像是漸入的光輝。

    眾人全都驚呆了,隻是這一瞬間,萬俟流影突然發出痛苦的大喊聲,他的聲音非常淒厲,麵色突然變得鐵青,就像著魔了一樣,向天嘶吼起來。

    他的喊聲太大了,周圍傳來“轟隆——”的聲音,似乎是雪崩了。

    樊陰爻伸手捂住萬俟流影的嘴巴,但是萬俟流影不知道怎麽了,像是發瘋一樣,一口咬在樊陰爻的手腕上,就聽到“咯吱”一聲,樊陰爻疼的全身一哆嗦,溫白羽快速的出手在萬俟流影的肩膀上一按。

    萬俟流影這次鬆開嘴,樊陰爻的手腕血粼粼的,幾乎咬穿了骨頭,疼得他一直哆嗦。

    萬俟流影瞬間從地上一躍而起,他雙眼變成了冰藍色,發瘋一樣怒吼,似乎已經沒有了意識,根本不管腿上的傷口,瘋狂的在人群裏衝撞。

    溫白羽感覺“咚!”的一聲,一下被撞在地上,小七篤離他最近,一把抓/住溫白羽,但是他的個頭太小了,瞬間被溫白羽兜飛,兩個人一起向懸崖劃過去。

    黑羽毛一把抓/住小七篤,“噌——”的一聲,溫白羽半個身/體已經滑/出了懸崖,看看懸在半空,頭下腳上,低頭就是無底洞一樣的深淵,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萬俟景侯聽到聲音,立刻過來,將他們拽上來,就在這個空當,萬俟流影已經發瘋的向黑夜跑去,他根本不管前麵有沒有路,橫衝直撞的跑了。

    豐老/爺/子說:“要雪崩了,快追上他。”

    萬俟景侯把溫白羽扶起來,樊陰爻根本來不及包紮,伸手捂著自己血粼粼的手腕,眾人就衝著萬俟流影跑去的方向狂追不舍。

    天太黑了,還下著雨雪,所幸冰雹子不見了,否則真是寸步難行,他們快速的往前追,身後突然傳來“轟隆——”的聲音,竟然真的是雪崩了,漫天的白雪,鋪天蓋地的襲來,在他們身後形成了白色的浪潮。

    幸好這次雪崩並沒有上回的規模大,眾人快速的衝著山上爬,巨大的雪浪從他們腳下席卷而去,不少雪浪像毒舌一樣順著山坡爬上來,衝撞著他們的小/腿,幸好雪崩並沒有把山峰也淹沒。

    眾人都是心有餘悸,但是不敢停留,隻是這麽短的時間,已經失去了萬俟流影的蹤影。

    眾人踩著雪往前走,天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清楚,他們根本無從尋找萬俟流影。

    眾人有些頹喪,萬俟景侯的臉色也不好看,就在這個時候,溫白羽突然聞到了一絲血/腥味,他這個時候對血/腥味特別的敏/感,聞到一點就會想吐。

    溫白羽往前走了幾步,說:“快看,是血跡。”

    眾人趕緊衝過來,地上的確有血,血跡還被白雪掩埋了一部分,眾人什麽話都沒有說,立刻開始挖穴,根本來不及找鏟子,全都用雙手挖雪。

    他們把地上的雪挖開,足足到大/腿肚子那麽厚的雪,白色的雪混合著黑紅色的血液,一定是萬俟流影的血,因為他中了毒,剛才包紮一點也不管用,還在流/毒血。

    大家快速的把雪挖開,然而他們根本沒看見萬俟流影,看到的卻是一個洞!

    黑漆漆的洞,打在地上的洞。

    萬俟景侯伸手摸了一下這個洞,說:“盜洞,而且規模小不小的盜洞,應該是官盜。”

    盜洞的邊沿有血跡,不管是什麽盜洞,萬俟流影應該在剛才掉了下去。

    溫白羽說:“事不宜遲,咱們下去看看。”

    眾人都點了點頭,準備下盜洞,他們發現這個盜洞的規模真的非常巨大,盜洞打得非常專/業,不僅如此,盜洞根本不需要放繩子就能下去,甚至修建了石階往下走。

    這就好像是給皇帝修建的視察通道一樣,實在太詭異了。

    眾人順著石階往下走,全都是青石磚,一塊一塊壘起來,裏麵黑漆漆的,地上有黑色的血跡,血跡還沒有幹涸,但是一直不見萬俟流影的影子,或許他摔下來之後並沒有暈過去,反而自己跑掉了?

    萬俟景侯提著一盞小藍燈,帶著溫白羽打頭走在最前麵,盜洞很快就結束了,盜洞/開在墓道裏,這的確是一個墓葬。

    而且看起來規模不小,四周的壁雕非常漂亮,還有大量的彩繪。

    彩繪的內容竟然是紅色的杜鵑花!

    杜鵑花!

    到處都是杜鵑花,溫白羽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夢境,但是不同的是,這些杜鵑花是假的,是繪在牆壁上的……

    這是一個天子級別的墓葬,非常的考究,甚至可以說是豪華,牆壁上起初是杜鵑,然後是歌/功頌德,緊跟著,出現了一些墓主的事跡。

    溫白羽注意到這個墓葬的開鑿方式,好像和之前第一次遇到的冰洞如出一轍,還有就是,壁畫上的人物形象,衣著很像巴蜀人,又是巴蜀人。

    溫白羽有些疑惑,側頭看見萬俟景侯也皺著眉,似乎在思考什麽。

    眾人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但是走得並不慢,因為他們還要找萬俟流影,鬼侯在路上幫樊陰爻包紮處理了一下傷口。

    樊陰爻雖然被萬俟流影咬傷了,但是並沒有中毒,或許是萬俟流影的毒素還沒有蔓延開。

    他們順著墓道,進入了第一個墓室,這似乎是一個車馬室,地上都是馬匹的屍骨,還有一些青銅的坐騎和戰車。

    那些戰車非常豪華,上麵刻畫著栩栩如生的花紋。

    溫白羽看見地上堆放著屍骨,雖然是馬匹的,但是也感覺毛/骨/悚/然的,有些惡心,而且這裏似乎遭到了盜竊,應該是開盜洞的人幹的。

    無論是戰車,還是屍骨,都遭受到了極大的破/壞,地上一片狼藉,斷戟殘垣的,馬匹的屍骨跑得到處都是,地上黑乎乎的全是血跡。

    溫白羽捂住嘴幾乎要吐出來,胃裏一陣一陣的痙/攣。

    萬俟景侯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溫白羽搖搖頭,說:“我沒事。”

    萬俟景侯走到旁邊蹲下來,伸手撿起一塊青銅碎片,應該是戰車上的,但是被破/壞了,那碎片上竟然刻畫著太陽符號,還有展翅的鳳凰……

    萬俟景侯拿起碎片,說:“這個墓葬……很奇怪。”

    他說著,晃了晃手中的碎片,說:“你們來看。”

    眾人全都聚攏過來,低頭看萬俟景侯手中的碎片。

    萬俟景侯說:“血月族的人,崇拜月亮,他們雖然崇拜月亮,同時也崇拜燭龍,但是這不代/表他們崇拜太陽,因為燭龍口銜火精照天門,點亮了血月族的生存的地方,從而產生了血月族人。”

    唐無庸和鬼侯都點點頭,這是他們都知道的,血月族的人從不崇拜太陽,他們雖然崇拜燭龍,但是這和崇拜月亮沒有任何衝/突。

    萬俟景侯點了點手中的銅片,說:“但是,這裏卻刻畫著太陽和鳳凰,鳳凰是火之精,代/表的是正陽的神明,這和血月族有很大出入。”

    慕秋說:“或許……這個墓葬並不是血月族人的,咱們可能誤打誤撞進入了別人的墓葬。”

    萬俟景侯說:“我起初也是這麽想的,咱們進入了一個崇拜太陽的部族墓葬,但是後來我發現,這也是不可能的……”

    溫白羽終於忍不住了,說:“為什麽?”

    萬俟景侯把銅片翻轉過來,讓他們看上麵的字。

    青銅是鑄出來的,上麵的字跡不是太清晰,但是能看的清楚,一共六個字。

    ——從天墮,止朱提。

    溫白羽瞬間如遭雷劈,愣在當地久久不能回神,嘴唇顫/抖了一下,說:“這……這……這是怎麽回事?”

    他們之中好幾個人都不知道這六個字代/表著什麽。

    從天墮的意思無非就是從天而降,或許代/表著一種神明,但是多半是一種誇張的推崇和神話。

    止朱提。朱提很可能是個地名,有人從天而降,停留在了朱提這個地方。

    僅此而已,為什麽這麽驚訝?

    萬俟景侯說:“這六個字說的是杜宇。”

    慕秋撓了撓頭,說:“杜宇是誰,你親戚啊?”

    唐無庸拍了一下慕秋肩膀,讓他別鬧。

    萬俟景侯繼續說:“西漢揚雄的《蜀王本紀》中記載,‘有一男子,名杜宇,從天墮,止朱提。有女子名利,自江源井中/出,為杜宇妻。乃自立為蜀王,號曰望帝’。如果我沒有猜錯,這裏應該是望帝墓。”

    慕秋更加納悶了,真的很想再問一句,西漢是什麽東西?揚雄是誰?《蜀王本紀》是什麽書?

    溫白羽嘴角已經開始抽/搐了,眼皮直跳,說:“我一直覺得自己的曆/史是體育老/師教的……但是我覺得,望帝杜宇,應該是周末春秋人……離現在……是幾百年後吧?”

    萬俟景侯點了點頭。

    雖然有人還是沒聽懂,但是溫白羽已經明白了,突然有一種詭異的感覺從尾椎骨襲來,一直湧上大腦。

    他們進入了一個春秋墓葬,一個距離西周有幾百年,發生在“未來”的墓葬,而這個墓葬,卻真真/實實的擺在他們麵前,無論是杜鵑花,還是巴蜀人的服飾,還是“從天墮,止朱提”的銘文,這都揭/示著,他們真的在西周時期,進入了一個春秋墓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