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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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遠兒,你且起來。”

    良久,李昊蒼浩然一歎。

    解宏遠不再磕頭了,卻仍跪地俯首,淒聲道:“師傅,您最知大師兄跟徒兒的關係,徒兒自認與大師兄肝膽相照,素來敬他愛他,如今……徒兒心有不甘啊!”

    話聲落處,解宏遠隻聽得一陣陣嘩響,抬頭覷,不禁愕然,隻見師傅衣擺寬袖處無風自動,心知這是由師傅深厚內功激蕩所致,他不敢再行造次,默默地頓首起身,小聲道:“師傅,您別難過,徒兒不問就是了。徒兒此番出穀,一為武林道義,二為振本門聲勢,若能順帶掀翻‘雲碧宮’那淫1窩,不也是大功一件麽?”

    李昊蒼負手回身,打量已然換上一副嬉皮笑臉之貌的解宏遠,半晌才道:“遠兒,不是為師不願解你心結,實因霄兒那事,莫說你念念不忘,為師亦寢食難安,然則那逆徒行事,委實太過,大逆不道!他便有再大的苦衷,也斷不該自甘墮落,累整個門派顏麵掃地!”

    解宏遠霎時僵住,他內功不弱,卻仍感到手足發冷,斂了笑容,強壓著忐忑,小心翼翼地道:“大師兄為人向來正直,師傅您這話……”

    他被李昊蒼淩厲的一瞪封了口,解宏遠再次垂下頭,心亂如麻,他清楚師傅內斂謹慎的個性,輕易不作論斷,也厭憎誇大其詞,到底大師兄犯下何罪,竟令師傅也毫不見容?

    見小徒弟神情恍惚,李昊蒼本欲申飭的話也咽了回去,他複歎息一聲,道:“罷了,本是顧慮你與霄兒向來兄弟相親,他翻臉無情,你最是錐心泣血,為師和你幾位師伯師叔看在眼中,實不願你再為本門逆徒牽腸掛肚,解公與夫人也是這般心意。”

    稍作停頓,李昊蒼深邃的目光在解宏遠戚戚麵容上滑過,沉聲又道,“遠兒,為師今夜與你所言,事關逍遙上下的聲譽,武林中並不知我派、為師出了個棄明投暗的大徒弟,隻是念你此番出穀,保不準真要與‘雲碧宮’交手,為師思來想去,還是應將當日情形告知於你,以免你因追查心切,而誤入邪魔外道的陷阱。”

    解宏遠聞言心頭狂跳,拜倒澀聲道:“多謝師傅!”

    “你切記,此事萬不可對再對他人提及,既為保全我門派清名,也是為霄兒留得最後一點顏麵。”李昊蒼鄭重叮囑之後,沉吟良久,終是開始娓娓道出,那一日的情形——

    中秋已過,旭日東升之後,逍遙穀內也未見有太多暖意,霧靄朦朧中,那穀中進出唯一通道,淩駕於深澗之上的木橋上,倏然出現個搖搖晃晃的人影。

    人影近時,卻是一步履蹣跚、衣衫濕透的青年,雙手抱拖著一人,穀中值守弟子瞧見,忙迎將上去,辨清此人相貌,不禁大驚:“宋師兄?這是怎麽了?”

    那弟子再看宋霄所抱之人,也是全身濕淋淋的,且披頭散發,雙目緊閉,麵目慘白,宛若一隻落湯雞,但細細一瞧,那人如畫眉目,不是解宏遠又還能是誰?

    “解師兄?”弟子駭得失聲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大叫,欲要伸手接過解宏遠,宋霄卻沒有鬆手,咬牙向那弟子道:“快喊師尊來!”

    值守弟子恰也是“散仙”李昊蒼門下,不敢多問,旋風般衝回去,稟告李昊蒼,待李昊蒼匆匆趕到穀口,宋霄“撲通”一聲跪倒在他跟前,隻來得及說上一句“師傅,小師弟他……”,便暈倒在地。

    李昊蒼這一驚也是非同小可,將這對師兄弟帶回自己住處,親自檢查,解宏遠除去濕透了以外,全身上下並無內外傷,隻是不知中了什麽迷藥,始終昏睡不醒。

    而宋霄卻恰恰相反,傷痕累累,尤其胸口處,留有一內家高手的力道十足的掌印,差之毫厘,便可將他心脈震碎,盡管避開要害,李昊蒼催動內力替他療傷之時,仍逼得宋霄吐血連連,其傷勢之重,怕沒有一兩個月得靜養,難以痊愈。

    與此處相較,其餘的皮肉之傷,都不值一提。

    李昊蒼心下震撼難以言喻,這兩個徒弟都是經他嘔心瀝血授業傳藝,無論武功反應,放在江湖中絕對能躋身一流之列,如今一個被人下藥迷暈,另一個則身受重傷,究竟是誰敢這麽膽大妄為?

    原是打算等兩名徒弟其中一人醒來,再詳細問個清楚明白,孰料,數個時辰後宋霄醒來,不顧阻撓,強自下床,直挺挺地跪在李昊蒼麵前,卻是不管李昊蒼如何發問,始終如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

    李昊蒼見大徒弟神情淒絕,麵容苦楚,暗暗揣測他是遇上什麽大事,但既然宋霄不肯言明,師傅畢竟心疼徒弟,琢磨著大可從長計議,便放棄盤根究底,放宋霄養傷。

    然宋霄聞言,仍是不肯起身,反向著師尊連磕三個響頭,哽咽著求師傅下令,將他逐出師門。

    無可奈何之下,李昊蒼唯有將宋宵點穴,令其睡去,才重新把那執拗的弟子安置妥當。

    然還未等李昊蒼與掌門師兄商量出個頭緒,當日傍晚,逍遙穀便迎來了一群不速之客——“雲碧宮”的宮主上官宸領著一群鶯鶯燕燕、慘綠少年,如“萬花樓”傾巢而出,踏春踩青,蜂擁至逍遙穀口。

    逍遙穀內縱非與世隔絕,也因出入不便,眾弟子,尤其是年輕一輩哪曾見過這般陣仗,目瞪口呆,大開眼界。

    這大肆招搖的群人中,自是那為首的宮主最是耀眼奪目,他江湖成名至少有十數年,按理年齡怎麽也在而立之上,然上官宸散發披肩,膚白似敷粉,柳眉桃花眼,紅羅衫外罩薄籠紗裙,長袖著地,風姿綽約,乍見之下,竟是猶如未及冠的少年!

    他雖目不斜視,僅是薄唇含笑,卻引來周遭無數目光。

    那“雲碧宮”盡管是武林中令名門正派不齒的邪道,然宮主親自登門,兩派之間平素又無宿怨,逍遙掌門還是以江湖禮數,把這一眾“奇花異草”請進穀中。

    上官宸也不客氣,放下茶碗,開門見山便向逍遙掌門道:“葉掌門,本宮主這次前來,是向貴派討要一個逃入貴派的本宮叛徒的。”

    如今逍遙掌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門是“逍遙五仙”中老大,“遊仙”葉正奇,他聽對方神態雖軟,語氣卻頗有咄咄逼人之意,心下已是不悅,又自忖名門,無需忌憚宵小魔頭,即刻便拉長了臉,冷冷一哼道:“上官宮主追討叛徒怎麽會跑到我逍遙穀來?宮主怕是鬧錯了方向,走岔了地方吧?”

    “葉掌門如若不信,”上官宸非但外貌仿佛少年,聲音也帶一份清朗,不若尋常男子的低沉,他直視著葉正奇,輕笑道,“不妨叫那叛徒出來當麵對質。”

    葉正奇的臉色全然陰沉下來,忍氣道:“卻不知上官宮主所指何人?”

    上官宸微微一笑,薄唇翕動,明白無誤地吐出一個人的名字來:“宋霄。”

    解宏遠聽到此處,再難按捺住洶湧情緒,他額角青筋爆出,麵目猙獰,衝著師傅勃然大怒:“胡說!胡說!”

    “遠兒!”李昊蒼斷喝,同時一掌拍在解宏遠肩頭,為他壓下m體內亂竄的氣息,“抱元守一,去欲求虛,守靜複命,毋躁毋狂——”

    解宏遠配合著師傅的低喃,調息吐納,須臾他長出口氣,望向師傅,欲言又止,神色頹然,目中淚光點點。

    李昊蒼向他微微頷首,繼續道,“掌門師兄喚來霄兒,一問之下,霄兒他,當眾認了罪。他自陳在穀外偶遇上官宮主後,為其所惑,私下改弦易轍,已入‘雲碧宮’中。今日本是受上官宮主之命,助上官宮主與……與你成於飛之美,然則他嫉妒上官宮主愛憐於你,故而臨時反悔,將你帶回了穀中。”

    師傅的話聽在解宏遠耳中,直如五雷轟頂,他愣愣地反問:“他,大師兄他,竟是對上官宸有情?”

    “霄兒心中怎麽想,隻有霄兒自己清楚了。”李昊蒼語氣中不無苦澀,憐惜地對小徒弟道,“但以為師看,霄兒對你,確實暗懷嫉恨,他心魔本存,遇上上官宮主,不過野草逢春,做出這般卑鄙行徑,也並非匪夷所思。遠兒,這不是你的錯,你無需自責。”

    解宏遠隻覺心下惘然,他真的無錯嗎?

    師徒二人相對無言,半晌之後,解宏遠勉強開顏,擠出一絲笑意道:“這麽說來,要找到大師兄,還非尋到那‘雲碧宮’不可了!”

    李昊蒼凝視著解宏遠:“遠兒,你既知真相,仍不肯放手?”

    解宏遠嘻嘻一笑,恢複如常,揚著臉道:“師傅,徒兒可是在掌門師伯麵前誇下海口了,怎麽能反悔墮了師傅您的威名?再說,那鏢局的事雖另有內情,但本門弟子總得去個,別人去還是徒兒去,有何不同,徒兒好歹也在江湖中闖出了萬兒,不會丟咱們逍遙派的臉。”

    他一番滔滔不絕,李昊蒼卻一語不發,僅是盯著他看,解宏遠狼狽地住了嘴,手足無措地呆了片刻,才慢慢低下頭去,囁嚅道:“師傅,您懂徒兒,徒兒……隻想親口問一問大師兄,他真是恨我恨成那般決絕麽?”

    李昊蒼聞言,久久不聲,末了也終是喟歎道:“你心結難解,便去吧。隻是,萬事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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