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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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朗西斯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哪怕進入了這個世界之後也依舊沒有放鬆一點。

    他並不是這個團隊裏麵的一員,準確的來說,他是頂替了他們原本的一個人員,混進來的。

    倒不是說這麽多年下來讓這群赫赫有名的偷獵團夥放鬆了警惕,隻不過……

    他握緊了纏繞在手掌上的鏈子,多年過去依舊光彩不減的首飾像是一條從他袖管中滑出來的蛇,甩著尾尖勾住他的指節。

    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垂葉虹鳥掌控的精神魔法有多麽的高深,哪怕隻是一件魔法道具而不是垂葉虹鳥本身施術,也依舊成功的蒙騙了獵人老辣的雙眼。

    卷雲縮成了更小的一條,像是一尾蛇一樣纏在楚真的胳膊上,腦袋從她的兜帽那個位子鑽了出來擱在她的肩膀上,尾巴尖卷著鬃毛纏繞在她的手腕上,頗有幾分懶洋洋的撒嬌的意味。

    羽葉倒是仿佛感覺到了什麽一樣抬起了頭,那一點在眼底彌漫的深紫幾乎化為了濃稠的曙光,最為汁水豐美的葡萄也抵不上他眼底的那一點濃稠色澤,色澤最為明豔的翠綠在朝著眼瞳周圍擴散的時候驟然變成了分外淺淡清澈的薄荷綠,硬生生衝淡了大綠大紫帶來的張揚稠麗。

    “怎麽了?”

    楚真察覺到羽葉的動靜,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他正盯著那個團隊之中的一個人。

    那個人也包裹在鬥篷之中看不大清楚麵容,也不是很清楚他的身形,不過他看起來到不像是其他幾個人一樣緊張中帶著自如的鬆弛,反倒像是緊繃的快要斷裂的彈簧一樣,緊張的幾乎快要斷裂了。

    羽葉微微歪了歪頭,頭頂蓬鬆瑰麗的羽冠稍稍翹起,但是卻又不是那種呈現出威嚇姿態的張揚,反倒像是在好奇的試探些什麽一樣。

    楚真有點迷惑,她也是第一次見到羽葉做出這樣的姿態來,因此也無從分析羽葉這個樣子到底是為了什麽。不過這些人是從垂葉虹鳥的原生大陸過來的,非要猜測的話,多半是和它們的原生大陸脫不開幹係的。

    但是現在這個狀況也不方便大聲說話,剛才出聲隻是迫不得已,要是再出聲,說不定就要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了。

    她沒有再追問下去,卷雲懶洋洋地撐開眼皮,漏出一點煙灰的眸色,吻部湊到了楚真的耳邊似乎在和她嘀咕些什麽,但是卻沒有被0908收納進一點聲音。

    直播間的觀眾好奇地抓心撓肺,但是0908沒有把聲音收納進來,楚真現在也明顯是不會理會他們的模樣,因此他們隻能百無聊賴又十分不甘心的刷著彈幕,指望著楚真能夠分給他們哪怕是一點點的注意力。

    “隊長他們不是應該早就到了嗎?”

    作為主力隊的成員,身為隊長的萊納應該早就已經帶著其他的人員到達他們約定好的地點了。但是現在這裏既沒有有人來過的痕跡,也沒有他們留下的記號,基本上已經可以證明他們差不多失敗遭難了。

    或許他們的確是一個……過於老辣的團隊,但是顯然比起他們,這些被他們當做獵物可以隨意收拾的生物們,所能夠展現出來的力量才更加的不可思議。

    他們沉溺於和垂葉虹鳥有關的一切似真似假的愛情故事,緬懷於任何有關於花鱗虹鳥的吉光片羽,甚至依舊到現在,還在考據任何一點關於氣象龍的傳說。

    但是他們也忘記了,垂葉虹鳥曾經是統治密林神出鬼沒的王者,花鱗虹鳥曾經一度是僅僅隻存在於傳說之中,素未謀麵瑰麗生物,而氣象龍,一直到他們死去之前,都統治著那個世界的蒼穹翻雲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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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說與美麗總是能夠使人麻痹,使人大意,使人鬆懈。

    使人——

    盲目。

    她甚至都不需要出手,羽葉在這邊嬉戲似的布下的天羅地網已經將他們拘禁在其中動彈不得。

    垂葉虹鳥熱愛嬉戲也並非純粹是因為性格作祟,他們有很多的手段需要從這種方式之中學會,如何將自己更加徹底的融進景色之中,如何利用周圍的一草一木布下天羅地網,如何用這天羅地網將他們想要戲弄的對象束縛的寸步難行。

    就連楚真都不知道羽葉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花了多少時間,到底什麽時候布置下的這個陷阱的。

    但是毫無疑問的,身為一隻成年的垂葉虹鳥,在嬉鬧之中掌握的能夠關於如何利用生活的密林這件事情,絕對是超乎這些偷獵者的想象的。

    垂葉虹鳥與花鱗虹鳥曾經冠絕瑞恩大陸的匿藏隱身手段並不是這麽好破解的,這種破解手段也隨著垂葉虹鳥和花鱗虹鳥的滅絕消失在了曆史之中。就算他們是做足了準備過來的,但是沒有活體的花鱗虹鳥與垂葉虹鳥,哪怕他們有自己的手段找到了這個技術,也依舊沒有一點用途。

    垂葉虹鳥在玩鬧的過程之中布置下來的天羅地網讓原本就不為人類所深入的密林更加的詭譎莫測,這也是垂葉虹鳥的聚居地常常生物稀少,甚至往往隻會有他們一種這種體型的生物存在的緣故。

    那些不為肉眼所見,隱藏在密密匝匝的枝葉之中的,由魔力和森林本身的一部分組成的陷阱,會無差別的吞噬任何一個涉足其中的生物。

    他們不為所知——或者說,無動於衷。依舊在嬉鬧之中一次次的構築起自己的陷阱,一次次的在屍骨之上搭建起穩健的巢穴。

    天真而又不知殘忍的魔鳥,他們曾經被冠以這樣的名稱。

    隻不過屬於垂葉虹鳥的愛情魔力被發現之後,已經很少、很少再有人回憶的起來他們最古老的稱呼了。

    吸血的藤蔓悄無聲息的刺入靴中,劇毒的花蕊無聲無息吐露一點甜香,鬆軟的腐殖質底下吐出充滿了瘴氣的氣泡。

    細密的魔力混雜在花香之中被人吸入,這些編織成了看不見的網線的魔力一點一點侵蝕著能夠觸及到的外來魔力以及生命,逐漸腐蝕看似堅不可摧的壁壘,混亂堅定的意誌,麻木敏銳的感官,直到這些踏入其中的偷獵者——

    徹底落入垂葉虹鳥的陷阱之中。

    楚真注意到隻有那個之前被羽葉關注過的人並沒有收到這些陷阱的影響,但是他的動作卻又生澀的不像是一個獵人。

    畢竟沒有哪個獵人會在遇到這樣的情況的時候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在原地打轉,簡直好笑的就像是一個出門遊山玩水還不慎在深林之中迷路的富家公子。

    羽葉也有分寸,在布置陷阱的時候刻意沒有用更為讓人難以捉摸並且置人於死地的手段,隻不過越發與濃重的麻痹花香即便是有著他的過濾,也依舊傳進了楚真的鼻腔之中。

    “都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是就喜歡這麽一種花的香味?”

    甜蜜的,卻又不會過於甜膩的花香幾乎變成了實質一般的絲綢包裹住楚真的感官。她本身即便是沒有羽葉的存在也不會受到這些花香的麻痹,但是不得不說這種已經過於濃重了的花香還是讓人感覺到有幾分刺鼻,以至於她不得不扇了扇鼻子前麵的氣流,這麽朝著羽葉抱怨道。

    羽葉的喉嚨中發出柔和的,比起花鱗虹鳥更為低沉短促的鳴叫,翅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翼張開,無聲無息的滑落在了更加低矮的樹杈之上,修長的頸子探出,似乎想要仔細端詳一下那個束手無措的人。

    楚真眼睛都沒有多轉一下的直接抬手射出了一箭把一個試圖掙紮想要捕羽葉的偷獵者釘在了地上,看羽葉這麽感興趣的樣子,她倒是沒有插手的意思了。

    能讓羽葉這麽感興趣的事情可不多,每一樣她都不想去管。

    “也差不多該結束了,”楚真看了眼天色,這麽對0908說道,“今天這麽長的時間也差不多該夠了,今天發生的事情也足夠多了,見過地脈之後本來你們就不該再用眼的。明天的話,開直播這件事情就讓0908來負責。關於羽葉的事情,你們也不要好奇太多啦。”

    “無非就是一些老套的公主和魔王的故事,沒有什麽好太過好奇的。”

    非要說的話,也就隻有一點點不一樣而已。

    在流傳了不知道多少歲月的故事之中,公主愛上了魔鳥,拘禁了魔鳥,沉溺於魔鳥,最後將整個王國拖入了密林泥沼之中。

    但是有一點小小的分歧出現在這一小段故事之中。

    楚真不顧觀眾的挽留直接關閉了直播,等到她朝那個人看過去的時候,看見了他垂落在肩膀上雲朵一般柔軟蓬鬆的銀白色卷發,和那雙仿佛浸潤著曙光翡翠一般透出一點深紫色的翠色眼瞳。

    “公主愛上了魔鳥,公主留下了魔鳥,但是她清醒過來了,”弗朗西斯的兜帽被他自己用顫抖的手摘下,已經被摩挲的不再光亮如新的銀鏈纏繞在他的手腕上,閃爍著金色的貓眼一般的翠色尾羽鑲嵌在珊瑚一般縱橫交錯的,構成了一個近似於橢圓形的形狀之中,“可是魔鳥愛上了公主,魔鳥離不開公主,而公主借由魔鳥的愛意,將整個王國拉入林地,並且剜下了他的雙眼。”

    所以她才關掉直播的。

    楚真歎了口氣,將折疊弓受到了腰包之中,猶豫了一下,還是跳下了枝幹。

    公主和魔鳥的故事,可不是什麽淒美的童話故事。

    每一字每一句,都浸潤著權欲和血腥。

    公主如此,魔鳥也如此。

    “阿瑪拉公主是唯一一個擺脫了垂葉虹鳥的孤獨魔咒的人,”楚真像是隻貓一樣悄無聲息的朝著弗朗西斯走了過去,柔軟清潤的嗓音卷過花朵柔軟的花瓣,馥鬱的芬芳,“而借由著那對被剜下來的魔鳥眼眸,以及阿瑪拉公主打破詛咒的行為,你們世世代代都擁有著不受到精神魔法蠱惑的天賦,哪怕是垂葉虹鳥的天賦,也幾乎不會對你們起到任何作用。”

    “你們已經擁有這樣的優勢了,為什麽還要來覬覦這些已經被曆史和傳說遺忘的生物?”

    弗朗西斯嘴唇顫抖,那雙和垂葉虹鳥如出一轍的眼瞳之中似乎浮上了霧氣——這是垂葉虹鳥不曾擁有的東西。

    生性開朗無憂無慮的垂葉虹鳥幾乎不會為任何事情感到悲傷,哪怕是生離死別,也很難在這群天生在感情方麵少根弦的鳥兒心中留下什麽痕跡。

    和感情充沛的花鱗虹鳥不同,垂葉虹鳥的生命之中仿佛隻會被快樂填滿,悲傷與痛苦隻是一瞬間的事情,這一瞬間的時光來不及醞釀太多,以至於淚水甚至都尚未凝結,就已經化為了蒸騰的水汽消散。

    羽葉一開始,被阿瑪拉公主墜落的淚水所吸引,帶著天真與好奇,落入了公主的陷阱之中。

    “我愛上了垂葉虹鳥……”

    楚真聽到這個年輕的男人這麽說,顫抖著,恐慌的,卻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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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愛上了他。”

    “可是我不能愛上他。”

    “這件事情與我無關。”

    楚真回答的格外冷淡,就仿佛這個年輕人的痛苦糾結並且最後的鋌而走險於她而言不值得一提。

    事實上,也確實不值得一提。

    他的世界,他們的世界,都與她無關。

    傳說中啊,公主有著一頭雲霧一般雪白的長發,有著一雙紅寶石一般的眼睛,還有著舉世無雙的美貌。

    因此在那個白子不曾是祥瑞象征的年代,阿瑪拉公主也依舊被絡繹不絕的求婚者所追求著。

    但是公主想要什麽?

    羽葉不知道。

    羽葉隻知道,自從看到了那雙淚水墜落的紅色眼瞳之後,那一抹紅色就像是在他眼中盛開的花朵一樣,永遠永遠的紮根了進去。

    你渴望愛嗎?

    他曾經這樣詢問過公主,然後將自己的愛,將自己的魔力贈與了公主,贈與這個哪怕被無數人追求也依舊不曾感覺到愛的美人。

    但是公主不渴望愛。

    可是除了愛,羽葉沒有能夠給她的東西了。

    公主的淚水澆灌著畸形的愛戀纏繞在他的心頭,他渴求著這樣痛苦而又絕望的感情,像是紮在他心頭的毒花,一邊吮吸著他的血肉,一邊為他釋放甜蜜而又讓人上癮的劇毒芳香。

    他想看她落淚,想看她歡笑,想看她快樂,想看她痛苦。

    她的所有悲慟和淚水都是他不會擁有的東西,所以他如同上了癮一般追求著這種苦澀的美味。

    除了愛,他又能給他什麽呢?

    後來他知道了。

    他看著阿瑪拉注視著自己,注視著自己,那雙紅寶石一樣的眼睛已經不再像是當初他剛見到她的時候那樣清澈的,長久的被浸潤在湖水之中的模樣了。

    圓潤的寶石被打磨出了鋒利的棱角,裏麵浮動的也不再是水光了,而是更加銳利的火彩。

    真好啊。

    直到雙眼被剜出的那一刻,羽葉還在這麽想著。

    換上了他的雙眼,這下,那朵紅色的花,就能永永遠遠的盛開在他的眼睛中了吧?

    愛情所帶來的,哪怕是背叛與傷害,也都苦澀的格外美味。

    他是最初的傳說中那隻蠱惑了公主的魔鳥。

    可是與傳說相反的是,並非公主愛上了魔鳥。

    而是魔鳥愛上了公主。

    可是現在呢?

    公主死了不知道多久了,而魔鳥在時空的夾縫之中活了下來,永永遠遠的活了下來。

    那朵開在他眼中的花已經枯萎了。

    現在,魔鳥要拿回自己遺失了漫長歲月的雙眼了。

    作者有話要說:  flag這種東西果然是不能隨便立下的

    哭了,為什麽我有這麽多設定

    謝謝大家的閱讀與喜愛,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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