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的飯局話題重心隨即又放在了二舅的兒子方木羽身上，二舅結婚不算晚，但早年在雲城打拚，把老婆留在農村務農，直到80年代收入穩定了一點，才把二舅媽接到雲城來生下了方木羽。所以方木羽出生比較晚，比大表哥方洛陽小了7歲，比林明大了近3歲。這個年齡段在家族裏不上不下的，很尷尬。小舅、方洛陽、蔣偉跟他差了七八歲，有代溝，沒怎麽玩到一起過。年齡近一點的林明和方子睿又比較討厭他，厭惡他性格暴躁，脾氣不好，更加不想和他接觸。

    所以整個家族晚輩一代，沒有男丁願意和他玩。主要也是因為方木羽的成長環境和大家不一樣，導致小時候沒培養得感情，大了一些就性格不合，都不太愛搭理他。

    方木羽85年正月出生在雲城，戶口也被弄到了雲城，小時候就在城裏長大，不像林明小時候還在外婆家養過一段時間。等到方木羽大了一些，二舅就已經富裕起來，給了他相當舒適的環境，成了一位嬌生慣養的富二代。

    在90年代初的時候，二舅靠著10年打拚，就已經在雲城買了房子，算是家族最早富起來的一位。那個時候大舅還在建築隊幹活，林明的老爸林常青則在雲城市下轄的雲縣當科員，大姨丈在外地別人的飯店當廚師，三舅在鄉裏當瓦工。所以幾個家庭的子女都放在了外婆家寄養，最多的時候，算上小舅，外公外婆要帶9個孩子。而方木羽妹妹方丹丹長在城裏，從沒在老家待過一天，所以晚輩這一代，小時候就沒培養過感情。那時候方子睿是大表哥那一邊的跟屁蟲，林明則跟幾個表姐玩，小時候還被她們打扮成女孩子。因此林明的關係跟幾位表姐反倒親近一點，後來龔傑和龔芳芳出生，在雲城長大，林明在老家上到小學二年級，也被父母接到城裏去。自此就跟小姨的孩子玩上，更加沒搭理過方木羽。

    林明記得上初中的時候方木羽還算好，因為老爸林常青調動工作，一家人搬到雲城來，偶爾就能見一麵。後來越長大方木羽就越目中無人，常年把林明和龔傑當小弟使喚，兩個人都不想鳥他，自此越來越疏遠。

    三舅的兒子方子睿更是沒把這個比自己大半歲的表哥放眼裏，兩兄弟長得很像，性格卻同樣驕縱目中無人。方子睿覺得方木羽腦子蠢又貪，讀書成績又差，不配和自己玩。方木羽則覺得方子睿的爸爸都是自己老爸帶出來的，你憑什麽跟自己拽？所以兩兄弟勢同水火，見麵要麽冷嘲熱諷要麽就陰陽怪氣，搞得一家子都不安寧。這次大舅過生日，方木羽聽說方子睿要過來，連過來吃個飯都不願意，在家裏睡大覺。搞得二舅極為火大，卻偏偏拿他沒辦法，對大家說方木羽生病了在家休息。其實原因誰都知道，隻是大家不願意戳破這層窗戶紙。別看二舅在生意場上雷厲風行極為嚴苛，對待兒子卻眨眼就變成一個慈父，放在手心打不得罵不得，每天說教的時候，連重話都不敢講幾句，實實在在地寵溺兒子。

    都說慈母多敗兒，其實慈父也是這個道理。但又不能怪二舅，裏麵有一些曆史原因，整個家族都知道，所以哪怕方木羽變得越來越惡劣，對長輩越來越不尊敬，家族的人都沒怪過二舅舅。

    早些年二舅在外麵做生意，天天忙著應酬沒空管教他。二舅媽是個典型農村婦女，脾氣比較暴躁，孩子不聽話就打，常年以暴力相待，使得方木羽童年過得並不快樂。後來二舅媽又天天跟二舅吵，弄得二舅煩不勝煩，前些年幹脆和二舅媽離婚，淨身出戶將房子和50萬現金留給了二舅媽。娶了現在的老婆，方木羽和妹妹方丹丹極力反對父母離婚，又架不住二舅一意孤行，兩兄妹就聲稱斷絕父子（父女）關係，搬去和母親住在一起，對二舅非常敵視和充滿仇恨。

    後來法院判決離婚協議生效，方木羽判給了二舅，方丹丹判給了二舅媽。方木羽也沒有理會過父親，直到二舅這些年生活變得越來越富有，越來越有錢，資產接近上千萬。方木羽擔心後媽搶了他家的家產，才搬回來跟父親住。

    二舅覺得早年對他虧欠太大，事事都讓著他，也順著他，零花錢從來都沒缺過。結果方木羽今年讀完高三，高考結束後查了一下分數，219分，連專科大學都沒人要。急得二舅眼淚都快下來，但又想起方木羽這十多年來自己一點父親的責任都沒有盡到過，於是就沒打沒罵，隻是一直講道理教育，方木羽在他麵前表現得很聽話，等二舅轉過身，又自己玩自己的。平時除了管他爹要錢以外，幾乎把二舅當空氣。在家族裏人緣也不好，還到處頂撞長輩，非常惹人厭惡。

    上輩子林明在大二結束後，暑假被方木羽騙到身邊當了兩個月小弟。那時正是2006年，二舅的生意越做越大，大舅的建築隊不景氣，資產慢慢被二舅超越。直到2012年客運發展到巔峰的時候，二舅手下有80多台國外進口的大巴車，每台價值300多萬，10多條客運線路，總資產接近10億，在雲城都算有名的富豪。家裏有錢，使得方木羽更加大手大腳，開著50多萬的奧迪a6，以暑假打工的名義，天天讓林明給他拎包。結果就是在這段時間，林明發現他居然在溜毒、吸粉。

    這件事情嚇了林明一跳，又不敢告訴長輩，隻能忍氣吞聲了兩個月，拿了6000元“工資”後，立即躲得遠遠的，當作沒看見過。後世方木羽變本加厲，揮霍二舅的家產，是遠近聞名的敗家子，在家族當中成了一坨公認的狗屎。

    不過在這個時候，他還沒誇張到那個地步。大舅皺著眉頭對二舅道：“老二，我知道早些年你沒管過他，小羽吃了很多苦。但再怎麽樣，孩子畢竟是你的孩子，該管教還是得管教。”

    “高考考200多分，的確很不像話。現在大學都沒得上，以後怎麽辦？要麽就送去當兵，要麽就跟著你出來做事，你好好想想吧。”

    大舅夾了一口菜，搖搖頭。方木羽這個孩子，的確是整個家裏最大的問題少年。要是讀書讀不好可以，但小小年紀，逃課、上網、偷錢，幾乎什麽壞事都做得出來。對比一下自家孩子，方洛陽雖然成績也不怎麽樣，但沒那麽壞。

    二舅還沒說什麽，大姨娘就皺著眉頭道：“前幾天方木羽跑到我那，我就喊他吃飯。蔣平剛好約了方鑫富在我們飯店吃飯，方鑫富人還沒來，方木羽就用手去捏菜吃，被我打了一筷子，結果他居然罵我這個長輩，跳起來對著我大吼大叫，在飯店摔桌子扔椅子，客人都把他當神經病一樣看。老二，再這麽搞下去方木羽還得了？我建議你送去當兵，在部隊裏好好管教一下。回來後到了地方，看方鑫富能不能幫忙安排一下，也好過現在整天到處瞎混，跟個小流氓似的。”

    林明外公外婆的農村那邊叫方家村，村裏80%都姓方。方鑫富也是從方家村出來的，早年和大姨丈蔣平一起當兵，蔣平當了三年就回來娶了方英蘭。方鑫富則一直留在部隊裏，娶了一位將軍的女兒，退休前幹到了少將，是位實權人物。

    方家平時跟方鑫富都是當朋友一樣往來，保持著聯絡和感情。但真要論地位，肯定要比44歲就幹到大校的方鑫富矮上不止一頭。要是因為方木羽得罪了方鑫富，別說方俊雄，連蔣平都可能對二舅生出怨言來。

    所以聽到方英蘭的話，二舅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顯然是對兒子極為惱火，責怪兒子的不知好歹。但聽到大妹建議送他去當兵，二舅還是有點舍不得，心疼道：“當兵....再看看吧。”

    大舅脾氣臭，直言不諱地道：“看什麽看，也不瞧瞧你兒子現在什麽德行，頂撞長輩、抽煙喝酒偷錢，壞到什麽地步了？再過兩年，沒準都吸粉賭博，賣車賣房，整個家庭都要被他敗光。我看當兵也不失為一個辦法，有方鑫富在部隊裏，不會委屈了他。回來後跟在方鑫富身邊做後勤兵，慢慢往上爬就是。現在方鑫富在湘省軍區後勤部當主任，在裏麵油水足、升遷快。過兩年，方鑫富很有可能提將，要是做了湘省軍區司令，方木羽跟在他身邊，前途不可限量。”

    湘省軍區是省軍區，軍區司令員和政委是軍級少將。下麵的司令部、政治部和後勤部主任一般為正師級大校軍銜。與行政級別比較，大校就相當於正廳級幹部，實權很高。如果提將，做了軍區司令員，直接就是省委常委，省級大員。

    幾年後方鑫富也的確不負眾望在52歲提了少將，任湘省軍區司令員，進了省委常委。

    所以大舅說的一點沒錯，如果一路跟在一位未來實權少將，省級大員身邊，方木羽的前途的確不可限量。但這麽多年，方俊雄還是不了解自己親弟弟什麽性格。如果你好言相勸，他可能還會仔細考慮，但要是以命令的口吻，方俊虎就會很反感。特別是不斷地貶低他兒子，方俊虎就更加不樂意聽。自己兒子再不聽話，成績再差，在方俊虎的眼裏也是自己兒子。每個家長都覺得自己兒子不會變壞，即便讀書成績不理想，也沒什麽，品德好就行，哪裏有大家說的這麽壞？

    大舅千不該萬不該把話說得這麽重，因此二舅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對大舅道：“當兵有什麽出息，方鑫富沒他那當中將的老丈人，能幹到少校就是個頭。他跟我們家論親戚得算到100多年前，憑什麽白白幫方木羽？就憑蔣平跟他是戰友？做白日夢，還不如花點錢買個私立學校讀著，出來以後跟著我學做生意，接觸到生意場上，慢慢地也就會懂規矩。年輕人調皮一點很正常，大哥你小時候上山下河少了？以後好好管教就是，用得著往壞裏想嗎？當兵的事兒，不行。”

    二舅堅定地搖搖頭，下定了決心。這讓一旁聽的林明有些可惜，如果方木羽被送去當兵的話，還是很大幾率能改變未來命運。至少在部隊裏當兵，肯定就不會接觸跑車、毒粉之類的玩意兒，讓方木羽後世毀了整個人生。

    想到此，林明就在這個時候插了一句嘴說道：“二舅，其實大舅也沒那個意思。不過家裏經商從政的有，但從軍的的確沒有，現在有方鑫富這個現成的關係在這裏，表哥進部隊也不是件壞事。萬一提幹，在部隊裏麵做了軍官，即便隻是幹到大校退休，也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現在高中畢業進部隊提幹，有方伯伯在，還是沒有什麽太大阻礙，以後萬一政策改變，怕是很難再有這樣的機會。而且就算以後方伯伯幫不了他，在部隊呆兩年把身子骨練硬朗一點，人也看得精神帥氣。現在木羽哥都快200斤了，低下頭看不到自己的腳。您平日裏總督促他減肥，也一直沒減下來。如果去當兵的話，至少身體會很健康。您這個歲數也知道，長得胖對健康影響很大，三高就不用多說，得其它並發症的概率也很大。”

    林明的話就聽著舒服得多，關鍵是點到了二舅的心坎裏。二舅的模樣雖然方麵大耳，但人卻不胖，隻是長得富態。可方木羽好吃懶做，現在都快200斤，為他減肥的事二舅操碎了心，又是辦健身卡，又是請教練。

    可這沒用。

    二舅花了好幾千辦的年卡加教練包月，方木羽就去了3次，一斤都沒減下來，還愈加肥胖。大胳膊伸出來比林明的大腿還粗，要不是身高有一米八，這個體重可能就是個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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