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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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錦城下床的時候還有些搖搖晃晃,這是宿醉之後常有的事情,扶著阿福,鞠了一捧清水洗臉,好叫自己清醒一些。

    耳側還能聽見呼吸時的回聲,院落裏清晨早起的鳥兒的歡聲似乎來自天邊,他大步走到門口,猛地推開門,入目刺眼的朱紅,他貪婪的深吸一口新鮮空氣,驚訝的低頭看著自己站直的雙腿,又走了兩步,伸了伸腿,這兩條又長又直還有力的腿靈活方便的很。

    耳邊阿福還問著:“王爺,莊子那邊傳來消息,說是今年收成不錯,義林那碎石太多清理不便,今年看來也是不能用了,太子納了一房妾,是不是正好做個順水人情……”

    “義林?”夏錦城對這個林子可謂是印象深刻,原本打算隨便送個不怎麽樣的林子給太子,畢竟他隻是納個妾而已,可沒想到因為這事被太子記恨上了,此後在朝堂上沒腦子似的處處針對於他,還叫林七險些送了性命,後來不知怎地這塊地落到夏遲睿的手裏,他是兩麵討好,竟還叫他在義林那塊地上發現了金礦,他靠著那金礦養足兵馬逼宮……

    夏錦城擺了擺手,示意這件事回頭再說。

    他現在腦仁疼,隻怕是自己執念太深,死的不徹底,腦子出現了幻覺,他恨極了夏遲睿這個披著人皮的魔鬼,想到這,他一掌打在打在門上,本就是靠的蠻力,沒想到自己原本廢掉的右手雖然有些疼,卻不僅無事,還把門給拍壞了。

    “真回來了?”

    夏錦城幾乎有些心潮澎湃,他緊皺著眉,生怕這一切都是他瀕死前的幻覺。

    “回來?”阿福扣了扣腦袋,他自覺自己是王爺肚裏的蛔蟲,以王爺的需要為己任,便打開腦洞,這大喜的日子裏,王爺渾渾噩噩的過了三天,不見賓客,不接拜訪,隻顧著喝酒,聯係前因後果,他忽豁然開朗,嘿,不就是喜歡的沒娶到,不喜歡的塞進來,。

    他拉住自家王爺有力的小臂,忙搶功似的說道:“王爺,您大婚那晚給王妃的藥多了些,惠夫人剛剛差人來報,說是‘涼藥’已經買到了,是不是再給王妃吃一點,以防萬一?”

    “涼藥?”夏錦城的腦子嗡的一下炸裂開來,新婚那晚,他見她沒有流紅,一怒之下給她灌了不少涼藥……

    在這個崇尚餓死事小,失節是大的時代,夏錦城用失節這個由頭舍棄她,灌涼藥直接就是向府裏的人宣布她的地位遠不如一個通房,他真是恨,為什麽不能回到三天前,他迎娶她的那一天,背她進門,叫她風光嫁進康王府,叫世人羨慕緊她,晚上再少喝些酒,溫柔的疼她……唉。

    他錯過了叫她改觀的大好機會,一想到這,他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兩巴掌。

    腳底幾乎是生了風的,他憑借著記憶,飛快的奔向王府裏處置犯錯下人的刑房裏去。

    王爺一陣疾風似的,阿福吃驚的大睜著眼睛:“這不是要親眼看著王妃死吧……真慘。”他嘀咕了一句,原本他是很同情這個女孩子的,畢竟人家才十五歲,將將行了及笄禮,聽小道消息說,人家原也是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的,而且模樣俊俏的很。

    再說這新王妃,新婚夜裏他帶人把王妃從床上拖下來的時候看到她的臉了,因為年紀小還沒張開,如果好生養著,日後必然比王府裏所有女人加起來還要好看,他原也覺得可惜的緊,不過他聽林七給他仔細的分析過,才知道王爺有多恨這個素未蒙麵的王妃的。

    若不是一紙詔書,王爺早就娶了心上的雲姑娘為正妻了,這下好了,王爺非但不能再娶別的女人為正妃,連朝裏的勢力都被太子借勢砍了大半,眼瞅著是握住了督察禦史花慕白這棵大樹,可實際上卻真是得不償失的。

    以為揣測道王爺的心意,他忙大聲招呼自家王爺:“錯了錯了……不在刑房了……”

    可惜,王爺腳底生的是龍卷風,他的聲音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再大也趕不上他的速度,隻好提起衣擺加速追了上去。

    夏錦城一到刑房,連他刻意強調的上下禮法也顧不上了,抓了其中一個守門的小廝就道:“快把門打開!”

    小廝對這個閻王般的人物實在是印象深刻,他見過他提審敵國來的奸細,別人都問不出來的東西到了他手裏,事無巨細到連自己祖上走過那條路都能給挖出來,敬佩之餘愈加害怕自家本就不苟言笑、沒有人情味道的王爺。

    他忙巍巍顫顫掏出鑰匙,在王爺急的能吃人的目光裏,緊張的手亂鬥,終於對上了鎖眼,“啪嗒”一聲開了門。

    夏錦城大步的衝了進去,他來不及思考怎麽麵對花玉,隻想著趕緊把人抱回房裏好好檢查有沒有傷到哪。

    “阿玉,阿玉……”

    他叫了幾聲,沒人應他。

    這裏是王府的西北角,陰暗潮濕遠離住人的院子,鬧出再大的聲響也不會有人知道,平日裏總是關著幾個不聽話的、調/教不周的下人,今日不知怎的一個人也沒有,隻剩下難掩下去的血腥味道。

    刑房不大不小,夏錦城找了一圈尋不到人,空蕩蕩的刑房裏回蕩著的隻有他的焦急的嗓音——阿玉不見了!他不由得急了,正巧阿福氣喘籲籲的停在他麵前。

    “阿玉——”他一把提起阿福,急道:“王妃呢?”

    這時候的夏錦城手臂還沒有受罰被廢,一如既往的孔武有力。

    阿福嚇得忙抓緊王爺的胳膊,隻覺得他用力的肌肉連筋骨都爆出來了,一邊拍打一邊哭嚎,“王爺,疼疼疼……”

    “王妃呢?”夏錦城把人放下來,阿福哭哭啼啼的跟個娘兒們似的,他頭疼又惱怒:“再嚎,再嚎我把你送到宮裏當太監!”上一世,這阿福十分喜歡仗著他的權威裝模作樣,然而經不住唬,一遇事就慫,他出事的時候他人雖早就不見了,卻沒有害過他什麽,大事上指望不了他什麽,可到底是個衷心的,而且難再找到光是看他一個眼神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人了,他用他用的十分順手,這時候見他這副德行,隻感歎心腹有林七就好,這阿福還真是爛泥扶不上牆,不過也好,各人有各命,想到這,他隻好歎了口氣。

    阿福很少見到王爺這般急赤白臉的模樣,當即閉了嘴吧,抬頭挺胸收腹撅腰,他擺出一副自己是絕對漢子的模樣,捏粗了嗓音,“報告王爺,王妃叫徐姨娘給轉到私牢裏去了。”

    “……”夏錦城幾乎一下子被引燃了似的,怒吼道:“誰給她的膽子!”

    沒有人敢回答他,而他也沒有時間追究,他一刻也不能再耽擱了,忙對阿福道:“快帶我去。”

    兩個人搶救金子似的一前一後的狂奔著,生怕去遲了,那真金叫烈火給淬化的一點不剩。

    夏錦城的一顆心隨著奔碌在發抖,他總是在想,萬一,萬一花玉死了……

    徐果兒的手段他知道,他是最得誌的皇子,各路想塞在他身邊的女人不計其數,他不介意有個人替他肅理一番,加上許多時候他實在是懶得同女人動手,便對徐果兒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認她可以在自己的果香院設置私牢,隻要手法幹淨,不鬧到明麵上,不觸到他的底線,他都無所謂,可今日,竟欺到花玉頭上來了。

    他幾乎是越想越心慌,徐果兒的手段殘忍,進了她院子裏私牢的女人沒有一個能好好地活下來,他真怕花玉有什麽閃失——花玉嫁進來十三年,十三年前,她受了這樣的苦,竟還願意陪他赴死。

    濃烈的血腥味道夾雜著隱忍的悶哼聲夾伴風而來,夏錦城的心揉作一團,愈加慌亂。

    一路上狂奔過來,夏錦城沒要一絲的親王風度,待停到果香院門口時,他一邊走,一邊任由阿福跟上他的速度給他整理服飾衣擺,好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叫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

    跑來的路上他已經想好了無數種重逢時他該有的表現,可真到了門口,卻有些異樣的“近鄉情怯”。

    “王爺,進來呀?”阿福不知道他的心思,早已一把推開了門。

    夏錦城正了正臉色,還是那個不苟言笑的模樣。

    阿福自夏錦城邁出第一步就尖著嗓音高呼道:“王爺到~~”

    話音剛落,徐果兒便帶著侍女花枝招展的迎了上來。

    “王爺,您怎麽想起來到妾身這來了?”

    夏錦城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又看到林七捂著胳膊,帶著一身的鞭痕走了出來。

    “林七?”夏錦城緊皺著眉,林七不喜近女色,所以十分放心叫他行走內院,他不喜徐果兒這事他也不遮掩,他總是有什麽心事都會擺在臉上,厭惡便皺眉,提到名字也皺,每次徐果兒來他這,林七總是換了山鷹來隨侍,這件事沒人知道,兩個人都隻是心照不宣而已。

    阿福善於察言觀色,林七一身黑色緊衣早已被抽爛,王爺更是麵色不善,事出在果香院,雙方這麽對峙著十分尷尬,他心疼林七,忙上去把人拉過來,心痛又吃驚的嚷嚷道:“小七啊,咋了滴這是,傷成這副德行,連唇兒都發白了。”

    許是真被氣著了,林七怒目視著徐果兒,剛一張口就死命的咳嗽了起來。

    徐果兒卻是不怕的,因為她自信王爺喜歡她,安插在王側妃身邊的青兒早前送來消息,說王爺十分厭惡王妃,新婚夜過了一半就叫人從床上拖走了,還叫側妃悄悄地去買涼藥,她篤定事情扯上了王妃,隻要沒鬧出人命,王爺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腦子剛轉到這,她一下子轉換出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哭啼啼的撲到夏錦城僵硬的懷裏,聲淚俱下的控訴道:“王爺,妾身好害怕,妾身正準備沐浴更衣,這林七突然就拿著劍闖進來,我身邊的人阻攔,可他竟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妾身身邊的人給打了,還拿劍要殺了妾身,妾身氣不過,就鬥膽借了王爺的聲望,叫人抽了他幾鞭子。”

    “你血口噴人!分明是你……”林七少年心性,最看不慣徐果兒這等狗仗人勢的東西,聽到徐果兒這嘴如此的顛倒黑白,竟被氣的咳出一口血來,可他到底不敢真的扯上王妃,那個可憐的女人若不是他及時趕到,隻怕要被這毒婦用鞭子活活打死了。

    “王爺,妾身害怕,求您救救妾身~”徐果兒仗著夏錦城平日裏對她的偏愛,朝夏錦城擠出幾滴眼淚,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夏錦城偏過頭看了一眼已經叫阿福扶到身邊的林七,他傷的重,不像隻抽了幾鞭子的模樣,林七向來看不起徐果兒,更不會任她擺布,卻甘心領這頓能打死人的辮子,心裏不由得生出了疑問:徐果兒到底拿著他什麽軟處?

    上一世,他記得林七在他大婚三日後,一直高熱不退還不讓人去照顧,最後留下胸口疼的毛病,原來禍根在這。

    他心疼林七,也叫徐果兒抱的難受,女人的哭嚎聲刺的他耳膜疼,他緊皺著眉,不給一絲麵子:“哭夠了沒有?”

    聽著王爺毫不掩飾的帶著嫌惡,徐果兒愣在原地,她知道王爺喜怒無常,可他喜歡她撒嬌,突然對她動怒,她嚇得鬆手也不是,不鬆也不是,一動也不敢動彈。

    阿福眼尖,更心疼林七,他上去一把將徐果兒拉開,徐果兒在王府作威作福的久了,居然還敢欺負到林七的頭上,可憐這林七心眼直,不善於在女人之間周全,若換了他,這樣大的屈辱,不叫女人被休,也要叫她少層皮。

    要說阿福早就看她不順眼,逮著機會怎麽可能放過,他嘲諷似的擠兌她:“見了王爺不下跪卻口出妄言,不稱奴婢竟還敢自稱妾?王爺這般金貴的身子,是你這等衣奴出生的婦人能隨便碰的嗎!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徐果兒一愣,她最恨別人提她的出身,從最下等的衣奴一步步爬到今天姨娘的位置,她費盡心機,手上沾了多少鮮血,這時候眼睛都恨阿福恨得紅了。

    她跪在地上,猶不死心,膝行幾步抱著抱著夏錦城的靴子,哭喊道:“王爺,奴婢卑賤,可奴婢是您的女人,如今有人想毀奴婢清白,您可要為妾身做主啊!”

    “清白?”夏錦城一聽到這兩個字就頭疼,他毀花玉的由頭,可不就是這兩個字,這件事怕是要好好地打算一番,王室裏出了這種事是大忌,隻怕事情傳到父皇母後耳朵裏,礙著朝政,暫時壓下來了,可長此以往,也不是個辦法。

    他頭疼的很,懶得再去理徐果兒,當務之急,是要把阿玉救出來,想辦法彌補。

    “王妃呢?”

    “王妃在柴房。”林七抿了抿唇,見夏錦城行色匆匆,眼前忽的閃過王妃咬著唇強忍痛苦的模樣,他忽的一把拉住夏錦城,重重的跪倒在他麵前,言辭懇切道:“王爺,王妃畢竟才十五歲,政局上的事情,她也是受害者,況且,朝堂上多少眼睛看著,王妃若真死在王府,花家必定向聖上要人,到時候黨派紛爭,朝堂上怕是於您更加不利。”

    夏錦城知道林七聰明,可沒想到這聰明裏頭,竟是有七八分是偏著花玉的。

    他伸手扶起他,放緩了語氣,道:“快帶我去,晚了該出事了。”

    林七點點頭,忙爬起來,帶著夏錦城朝柴房的方向跑去。

    夏錦城一早便已做好見到花玉後心理準備,他站在狹小的柴房門口,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推開柴門。

    灰塵在漏進來的幾縷日光裏飛灑,花玉還是那身朱色喜福,叫長鞭勾破了許多處,她一張小巧稚嫩的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隻三天,她已經瘦的脫了相。

    夏錦城見她抱著膝蓋縮在牆角,他幾乎心疼的滴血,“阿玉……”

    萬千的感慨從心頭湧過,有重逢相見的欣喜,也有死裏逃生的慶幸,他也是在死前才明白,這世上,什麽功名利祿都是假的,千金易得人心難求。

    “阿玉,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見她疼的厲害,忙想看她的傷勢,可是伸手剛碰上她的胳膊,就見她眉頭緊蹙,卻咬著唇,一言不發。

    “不會有人再欺負你了。”夏錦城吸著氣,小心翼翼的把人抱進懷裏,柔聲的安慰道:“別怕——阿福,快去叫大夫!”

    阿福忙“哎”了一聲,撒開了腿就跑出去了。

    “不用了。”花玉咬著牙,不知從那生出了力氣,死命的推開了他,“死不了的。”

    反正已經活過一次了,這次不死,之後便是長達十三年不見天日的囚禁,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光是用想的就覺得可怕,她是再不要過了。

    她疼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卻連看都不想再看這個男人一眼,好一個俊朗無匹重情重義的好男兒,做兄弟、做人臣、哪怕做國君,他都是極好的,可唯有做一個丈夫,打零分都是客氣的。

    上一輩子為他委曲求全,試藥擋刀,全然不知他忽然放她出來盛裝出席典禮,不是因為良心不安,也不是顧念舊情,更不是可憐她青春荒度,全是為了護他預立的新後周全,刺殺下毒,全是要她來擋,直到為他心愛的女人鋪平了道路,可笑她跟了他十三載,除了場麵上的交際,他連一絲多餘的呼吸也未曾給過她。即便自己誠摯相待,可最後,還是被他舍棄,落了個不得好死。

    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麽用!

    這輩子既然老天開眼,又給了機會,能重活一次,她希望他能離開她的生命,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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