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琴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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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頭一看,陶冉正端著個酒壺搖搖晃晃,醉眼朦朧不太準確地指著我和元冕。
“要不是……要不是本公主這些年懶於修行,葉寧……怎麽會是漠域的最強者……不,沒有,嗬嗬……她現在依舊打不過我……”
我擰了擰眉,飄過去用胳膊把張牙舞爪的她鎖住了,“是是是……打不過你……”又看向元冕,“你有沒有醒酒湯?”
“我?”他挑挑眉,“她浪費了我兩壇雲夢醉,我不計較,現下解酒藥都還理所當然要我破費?”
“說有沒有!”
他愣了愣,“……有。”
待他拿了湯來給我,卻又飄飄悠悠講了一句,“葉寧,你可知你越來越像她了。剛才那句話,反應,語氣,神態,都一模一樣。”
“我向來這樣。你要是真認為我們像,那可能是她像我,並非我像她。葉寧就是葉寧,從不為人替身。”
我把陶冉拉過來,按坐下去,坐在我那把無腿椅子上,自己在她對麵往地上豪放地一坐,端著碗往陶冉嘴裏灌湯(我自然是不懷疑有毒,元冕陷入回憶的時候從來都想不起來那些計劃,更何況下毒)。
那死丫頭卻嘟囔著這不是酒,撒嬌發潑,左右扭頭,還差點把湯給我一爪撓灑了。
突然一隻手捏住了陶冉下巴,陶冉被迫微揚著頭,張開口,皺著眉,頗不舒服地嘰嘰喳喳,小爪亂撓。
“你們真是挺像的。”
我抬頭看著他,愣愣地端著那湯,卻聽他看著陶冉凝眸說了這樣一句話。
他卻突然看向我,一臉不可理喻,“看什麽,快灌啊!”
“啊?哦。”我瞬間收回目光,照著陶冉的嘴把湯灌進去。
陶冉沒有吐出來,居然還舔了舔嘴唇笑起來,然後往我懷裏一倒,雙手扒住我雙肩,人貼在我胸前。
“你這醒酒湯好喝嗎?”我疑惑地看了看碗裏。
元冕又有些失神,“我在湯裏,放了些東西,湯是甜的。”
甜……陶冉愛吃甜,這是她身上唯一一個小姑娘的特質,而我更喜歡酸甜,太甜的東西我大約一口就膩了。
但是……他為什麽……
“我知道你疑惑什麽,”元冕從容看著我,“她酒量也不好,而我隻有這一種醒酒藥方,於是就習慣了每每配湯,都再配些料,合她的胃口。”然後他起身回長座。繼續喝酒。
我嗯了一聲。把陶冉打橫抱起來,留了一句我們回去了。
剛轉身,身後就是一個杯子打碎的聲音。
於是我不得不再轉回身。
是元冕砸碎的杯子,準確的說是朝著某根柱子砸了過去。
而他自己已經頗悠閑地坐了起來,又頗悠閑地拿了個杯子倒酒。
“既然來了,就出來吧,躲躲藏藏幹什麽。”
一把劍迅速飛出,刺向元冕,我看著它皺了皺眉,果然劍到了元冕臉側,就停住了,然後又默默地被他周身氣息震了回去。
整個過程元冕一直就是那副悠悠閑閑的神情。著實也不需要動。不過要是換我或者陶冉,那把劍更應當灰飛煙滅掉了才是。
我正想回頭嘲笑一下子那劍的主人,卻在回頭的那一刻知道那不是他的真實實力。
因為他是蕭然啊。
作為雲翼林最年輕的掌門,他的修為劍術,是暫時還不能與安默潯相提並論,但是也足夠強大,即使是在元冕這裏(不服丹藥的情況下),傷他一下也還是能做得到,怎麽會輕輕易易給彈回去。
這一招未用全力,大約是他聽到了元冕那些話,覺得他還不是個完完全全的壞人,至少他沒有真的給所有人下毒……等等!
“蕭然你什麽時候來的?”我剛把陶冉放下,都還忘了起身,立馬驚悚地反應過來。
他咳了咳。
完了。
元冕突然妖豔地笑起來,“少俠跳莫知淵下來的吧?”
莫——知——淵?!
“什麽莫知淵……”陶冉這時卻似乎醒轉了,揉起眼睛。唔……這醒酒湯是厲害……
我站起來,她也隨後站起來。
“蕭然?!”
那一瞬間空氣凝固。陶冉在看到蕭然的一刻,就全明白了。
“你傻嗎……莫知淵根本傷不到我……”她皺著眉頗無力。
“我隻是覺得起碼,要把你帶回來……”蕭然愣愣地看著她,嘴角滑出一絲鮮紅。
我拉住了陶冉的胳膊,她疑惑地看著我,我笑了笑,“你知道,對一個凡人來說,這是一個必輸之賭,但是很好,蕭然仍然賭了,博得了這一絲希望,但是你亦清楚,他找到你,需要多強大的信念。”
陶冉看著我,咬起嘴唇,眼底有一絲的水跡,那雙晶亮的黑眸顯得很憐人。
“陶冉,你找到了。”
她怔怔地看著我,隨後把眼底水跡一收,笑了笑,一字一頓地說了句謝謝。
我放開手,放陶冉走向蕭然。
然而有人非要破壞一下這樣的氣氛。
在我還在微笑的時候,在陶冉到了蕭然麵前的時候,那一束紅光趁著我們都沒反應過來,已砸在了蕭然身上。為什麽會是被陶冉擋住的蕭然呢?因為陶冉及時被他拉到了身後。
“蕭然!”
陶冉反應速度是快的,迅速扶住了他,蕭然嘴角的血流的卻愈發快,最終還是沒控製住一口噴了出來。
我在下一刻閃到了他倆身前拿汀雨簫打滅了再次飛過來的紅光。
“你幹什麽?!”我斂起怒意,平平淡淡地看著他。
“你們在我的宮殿,目中無人地卿卿我我,簡直是不把我這個主人當人。”他依舊一臉悠閑的輕蔑。
“你嫉妒?”我還以輕蔑。
“不。”他的目光突然銳利,寒光四射,“我隻是突然想報一報冉公主的摔琴之恩。”
我默了默。陶冉和蕭然這一對顯然勾起了元冕的感情往事,他或許覺得陶冉砸了他的琴,不讓他念想,又憑什麽有資格和別人卿卿我我。
陶冉疑惑地看向我,把我扯得離她近了些,在我耳邊問了句那琴究竟什麽來曆。
“那是他的愛人死前留給他唯一的念想之物。”我壓下聲音,微微側頭看著陶冉鮮豔的側顏,她有些怔,“是這樣嗎……那為什麽,他並沒動我……”
我無語了一無語,“你可知那琴我費了多少力氣才修好……”
“你你你……竟是你替我收拾的?”她愣了。
我咬牙切齒,“廢話……都是因為你啊,我居然無恥地用了嫿魂來威脅他,其實如果我不認識你,還真不可能厚顏無恥地阻止他將你碎屍萬段……”
“嫿魂是什麽?”
“沒什麽。你先給蕭然療傷。”我放下攥汀雨簫的手,走近元冕,手撐在他麵前的桌上,低頭看著他,“你放了他們。”
“原來你知道啊。”他笑了笑。抬起頭,那張麵孔與我隻距離一寸。
“我知道你服了結髓丹。”我定定看著他。方才蕭然來的時候,我身上的不滅咒效用已過,這代表著我可以和他打鬥了,想必他也清楚地知道,要報琴之仇需要打敗我們三人,即使服藥這手段不太光彩,但是我素知這個人的做法,他沒有原則,唯一的標準隻有他的她。所以陶冉摔琴時我才會那樣的驚訝和亂,因為隻要涉及到他的那個戀人,他從來不馬虎的,是以我用嫿魂厚顏無恥地威脅了他以後,還放不下心,小心翼翼地修琴伺候,卻不想他還是計較著。
他扯了嘴角,十分僵硬,眼底已有赤紅征兆,“那你憑什麽認為,我會放了他們。你除了嫿魂已經沒有其它籌碼,然而就連嫿魂你現在都傷不了。其實陶冉帶去的酒裏我早已安排了剛製好的藥,你即使傷了自己也傷不了嫿魂了。雖然隻有今晚,卻也夠了。”
“你要怎麽樣。”我看了看身後一對,陶冉正在給蕭然療傷。
“那自然,是讓他們如同月兒的琴一樣。”
“你要殺了……他們?”
他移開視線,依舊笑得邪魅,“我說過,我想讓你活出我想要的結果,就必須按照那種可能的你的命格去走,是以,命盤給我唯一的指示就是,你身邊的某些人不能死,很無奈,蕭然屬於其中之一,所以我不能讓他死,但是你知道的,落在我手裏,其實死比活著好多了。至於冉公主,很不幸,和蘇顧一樣,命盤沒有指示我她是否必須活著,如此,似乎證明她的死活甚無關緊要啊。”
我退了兩步,手臂抬了抬,手中的簫管再次伸長成了那把比我略高的靈杖,靈杖上端那顆大而圓滾滾的九顏淚正發散著汀雨簫被催動時的藍與紫星河光芒靈杖向下一點地發出了小小聲響,驚動了陶冉和蕭然,背後陶冉一聲葉寧喊得甚是驚驚未定。
而麵前那人卻始終意料之內地笑看著我。“其實你們是可以三個人一起上。”
“不用了。我替他們和你打,若是我輸了,你再劫他們吧。”我盡量的淡然。
“葉寧你瘋了嗎?!”
“元上!”
那兩人話音未落就到了我身邊,陶冉一臉憤慨,“你動了這杖,說明你很看得起他,既然如此怎麽也該我們三人一起,要是他真有那麽強,三個人把握更大,要是沒有,三個人也更占便宜沒什麽害處或許還能廢了這人……你想逞強不是這個時候兒戲吧?”
蕭然點頭,“元上,你一個人……確信能勝嗎?連蕭然……都能感覺到他的周身氣息變化……實在……”
“我不確信。但那又怎麽樣。”
“葉寧!”
“給我閉嘴。”
陶冉其實感知到了他的壓迫力,實在已經明白我一人根本打不過他,其實三個人都未必能。
但是我卻知道,不是未必能,是一定不能。元冕一旦下手,一定是滴水不漏,所以他今晚所服結髓丹,一定是能應付我三人。三個人上陣是輸,一個人也是輸,我更希望一個人,如此陶冉蕭然的體力靈力就能完好,那麽就能在元冕手裏多撐持幾天,因為我還有另一打算,勢必需要自己受到最大的打擊。如果成功,我就能救我們三個人,還能餘外再救一個人。這個秘術是我自己獨創,料元冕一定不會料到。
“好啊。如此,結束得還要快。”他笑了笑站起身來,手中光芒一閃,他那柄刀就現了形。
我冷靜地看著他周身散發著的赤紅色氣息,當中還夾雜著結髓丹那邪物的黑氣。
“葉寧!你到底怎麽想的?”陶冉怒目圓睜,甩袖瞪著我。
“沒怎麽想,輸了不過就把你們輸出去,那又怎麽樣啊,總歸我是死不了的。”我警惕地注視著對麵那人眼底逐漸漫上來赤紅,即將染滿整個眼睛。
“元上,蕭然並不相信,你是這樣的人。”蕭然已經抽出劍,準備對敵。
陶冉一步邁到我身側,手一抬現出惜夢。“我憑什麽聽你的,葉寧,我要和你一起打。”
壓抑的氣息逐漸壓迫過來,我咬牙看著對麵對陶冉說話,“你廢什麽話,蕭然有傷在身,你要是也纏進去,就無人能護蕭然,你們給我留著力氣。”
“我——”
“總歸琴是你摔的,這血案是你引發的,你還憑什麽聽我的,憑你欠了我一個人情,你總該知道點義吧?”
紅光滔天。
我飛近了些那光,知道陶冉還是不死心,揮手設下結界,將他們困在界外。
“你以為他們出的去嗎,我早就在這裏設下了結界。”
我麵上裝出一片驚訝,心底卻還隱隱笑起,若他一心認為我把他圈在結界裏麵隻是想讓外麵那兩人逃出去,那還挺好。
今晚,我唯一要考慮的事,不是如何贏,而是如何受,如何,承受下最多攻擊。
“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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