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顏指著山嶺下的鬆林。“小柒，幫我到那邊采些晗翠枝來。”

    “好，姐姐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很快回來。”小柒扶雪顏坐下，提著籃子蹦蹦跳跳的去了。

    雪顏坐在石頭上凝神聚氣，並沒有什麽在破壞身體，也沒有受傷和中毒的跡象。隻覺得什麽東西在慢慢融入自己的生命，像是被擁抱著，很溫暖，想要推開卻又無計可施，隻好享受著這份久違的安全感。

    片刻，小柒提著籃子，連蹦帶跳的跑過來。“姐姐，你要的晗翠枝采回來了。”小柒說著，把裝滿草藥的籃子，舉到雪顏麵前晃了晃。

    雪顏笑著點點頭，接過籃子。

    後麵的一行人跟了過來，正是紀賢等人，小柒忙解釋道：“這些人太笨了，方才一直在林裏打轉，怎麽也走不出去，我就讓他們過來了。”

    “林子深密，不常走的人找不到出口是常有的事。”雪顏淺笑，忙打圓場。“我妹妹向來口無遮攔，請公子多多包涵。”

    小柒不服氣的撇了撇嘴。“我哪有說錯，我隻是想說，我們回飛雪閣，正好可以送他們一段路的，我這也是好心。”

    雪顏淺笑，向紀賢點了點頭。“公子，這邊請。”

    “給姑娘添麻煩了。”紀賢道謝。

    雪顏歉意施禮，轉頭對小柒說。“那就走吧。”

    “嗯。”小柒拿起放在石頭上的那束野花，幾個人向飛雪閣的方向走去。

    “沿此路一直向下走，就能看到山下的瑤鎮了。”站在桃花林裏，雪顏指著那條蜿蜒的小路，小路皆是青石所壘，一直通向桃花林的盡頭。

    “姑娘，我等打獵多時，覺得口渴，可否到貴府討杯茶喝？”紀賢看著雪顏和小柒身後的竹樓問道。

    雪顏頷首。“當然，公子請。”

    雪顏身後是一個二層的竹樓，突起的前簷上掛著一塊匾額，寫著‘飛雪閣’三個大字，字跡清雅秀麗。竹樓一層的陳設簡單，隻是桌椅茶幾，卻都精巧別致，皆是翠竹所製。四麵環窗，竹簾半卷。後院是一片青翠的竹林，陣陣清風吹進來，竹葉沙沙，在這炎炎正午，分外的清爽怡人。

    雪顏引紀賢進門。“公子請坐。”

    紀賢微笑頷首，坐了下來，小柒也坐了下來。

    雪顏拿起桌子上的紫砂壺，倒了一杯茶遞給紀賢，幾個隨從列隊守在門口。

    “世間竟有這樣與世隔絕的好地方。”紀賢坐在竹椅上，輕品香茗，隻覺清涼浸漫，暑氣全無。

    楊柳聞聲，從竹樓的二層下來，見有陌生人在，便走到雪顏身邊低聲問：“他是？”

    “他是途經的路人，要去紀州的。”雪顏輕聲回答，轉身為紀賢引見。“這位是我姐姐楊柳。”

    紀賢聞言，起身行禮。“小王紀賢，姑娘有禮了。”

    楊柳淺笑，欠身還禮。“見過公子。”

    “你好些了嗎？”雪顏輕聲問道，倒了一杯茶遞給她，轉身端了一盤水果放在桌子上。

    楊柳點了點頭道。“有你的藥，自然是好多了。”

    “不知諸位姑娘可曾聽到，晌午這山中有悅耳的琴聲。”紀賢轉向雪顏等人問道。“姑娘們可知是何人所奏？”

    “撫琴？那一定是雪姐姐了。”坐在一旁的小柒指著雪顏驕傲的說道。“雪姐姐的琴聲可好聽了，我想這世上再沒有比雪姐姐彈得更好聽的了。”

    雪顏本不想讓紀賢知道是自己撫琴，卻被小柒一語道破，不知如何應答，隻好向小柒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小柒並沒有會意雪顏的意思，反而撇撇嘴，站起來拉著楊柳的手搖晃，想讓她讚同自己的話。“柳兒姐姐，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對不對嘛？”

    “是，是，你說的對。”楊柳快被她晃散了，隻好應和著她，刮了刮她的鼻子，笑著責備。“就你知道的多。”

    “我等到此地狩獵，聞得姑娘琴曲曼妙，聆聽許久，仿佛心中有一朵清蓮綻放，心淨自然。所以情不自禁的尋聲而來，不知姑娘方才所彈何曲，我等不曾聽過？”紀賢笑問。

    “隨意彈奏，不曾取名。”雪顏回答，也許是從小就沒有朋友，孤獨慣了，所以雪顏不是很會與人聊天。一把劍、一架琴在冰雪峰上陪伴了雪顏數百年的光陰，若說她的琴聲幹淨，不如說那是一份被寂寞浸泡的空靈，超然絕華，如這世間的一溪清流，蕩盡塵埃，還心靈一份清澈安寧。

    “姑娘身居這世外仙山，心境清雅出塵，指下之音必不是凡音俗曲，我等偶聞，真是三生有幸。”紀賢溫柔有禮的讚許，心中更是對這個貌若天仙的女子刮目相看。

    雪顏飲了一口茶。“公子過譽了。”

    日已西山，天色漸暗，門外的一個隨從進門作揖，催促道：“王爺，時候不早了，山路又崎嶇難行，還是早些下山吧。”

    紀賢點頭示意他退下，轉身向雪顏問道：“還不知姑娘芳名？日後小王定當來謝。”

    “雪顏。”

    “如雪容顏，果然人如其名。”紀賢由衷讚美。

    雪顏一襲素雅白衣，沒有穿金戴銀，反而清麗脫俗，讓這個看慣了豔妝華服的深宮王爺暗暗傾心。

    雪顏起身，送紀賢等人下山。

    “如果隻是山下的居民砍柴打獵，也隻是在山腳一帶活動，這些人怎麽會闖到這深山野地中來。”一行人走遠了，楊柳看著他們的背影自言自語。“為首的那個人溫文爾雅、謙和有禮、頗具君子之風，應該不隻是個普通的百姓吧。”

    “他自稱小王，又帶著隨從，或許是哪裏的地方官員也說不定。”雪顏猜測。

    “小王，那應該是個王爺或是一國之君吧。”楊柳若有所思。

    “一國之君，會這麽年輕嗎？”小柒疑惑。“都說人的壽命彈指一瞬，哪像我都活了千八百年了，還什麽都不知道。”

    “我們身為妖物，久居山林，對人間的事情並不了解，說什麽都隻能是猜測，不如叫回來問問，怎麽樣？”楊柳笑著提議。

    “好啊，好啊！”小柒跳起來附和。

    “不要鬧了，人家都走遠了。”雪顏急忙打斷她們的想法。“我們是妖，還是少招惹人類為好，我可不想惹來是非，擾亂修行。”

    “好好好，你的修行最重要！”楊柳笑著逗雪顏。“這碧華山上的眾妖，可都仰仗著雪顏神仙的庇護呢。”

    “雪顏姐姐，你真的要一心修行，飛升成仙嗎？那可是一件很苦的事情啊！”小柒撇撇嘴。“還不如留在人間，樂得快活。”

    “你還小，等你長大就明白了。”雪顏語重心長的摸了摸小柒的頭。“有時候努力修行不隻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為了見到想念的那個人，保護在乎的人。”

    “在乎的人？這是愛情嗎？”小柒眯著眼睛笑道。“剛才的那個人好像就很喜歡雪顏姐姐呢。”

    “你小小年紀還懂什麽是喜歡不成。”柳兒打趣道。

    “懂啊，怎麽不懂，那個人剛剛根本不是找不到路，他就是不想走罷了，一直在雪顏姐姐的不遠處轉悠，又不敢上前和姐姐搭訕。”小柒拿起盤中的果子咬了一口，幽幽的問。“你說這不是喜歡是什麽？”

    大家都是妖物，誰又真的明白人間的感情呢，雪顏和柳兒沉吟了半晌，誰都沒有回答。

    雪顏轉頭望向窗外，默然無語，即是不能再回到天界，她也隻是想在這幽靜的山林間，守一顆淨心，度一世芳華。

    “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柳兒起身道別。

    “你早些回去休息，我去煎藥，煎好給你送過去。”雪顏起身整理籃子裏的草藥，還不忘囑咐柳兒。“你傷還沒好，要注意多休息，切忌傷神。”

    “嗯，那我回駐柳居去了。”雪顏送楊柳和小柒出門。

    回來翻找藥箱，剩餘的草藥不多了，還少了幾味解毒的藥草，雪顏坐在椅子上，還是感覺的到身體裏的那股力量在充盈著自己，不知道那一團光究竟是什麽東西，似乎已經融入了自己靈魂，累了一天，雪顏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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