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當年摔下去的城樓上，本來關於紀賢的故事應該在這裏結束的，雪顏迎風而立，默默無言，正值夏季，微風暖暖，夾雜著花草的清香，讓人神清氣爽。

    “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所以我會經常到這裏等。”紀賢登上城樓，站在雪顏身邊。“我在等你回來。”

    雪顏看著紀賢，五年的時光流逝，他一如既往的風度翩然，世間的紛亂，朝政繁忙，一切的變故並沒有在他的臉上雕刻出滄桑和淒涼，倒是讓他多了幾分穩重和內斂。

    或許正是因為不同的心境看不同的風景，也體會了全然不同的人生。

    雪顏張了張嘴，一時間千言萬語湧到了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雪顏轉過頭去。“你將紀國治理的很好，你是一個好皇帝。”

    “這五年來，你還好嗎？”紀賢關切的問道。

    “我很好。”淡淡的三個字，聽不出是喜是悲。

    “當年的那首曲子我已經想好了名字。”紀賢幽幽道。

    “它已經有名字了，叫做寒雪賦。”雪顏低聲道。

    “寒雪賦。”紀賢重複著。“好名字！”

    “沒錯，是為了想念一個人，他叫寒天！”雪顏說到了寒天的名字，想到了他的樣子，可是他如今在哪裏呢？

    夏季正是人間芳菲的時候，或許他會在那，雪顏望著遠處的風景，腦海裏出現了一樹樹的桃花，對，他一定在那裏，是誰的一句。“好好活著。”雪顏低下頭笑了。

    “你的雪妃在五年前就已經死了，我是來告辭的。”雪顏轉向紀賢。“那年的相遇終究是的錯誤，我們不能再讓它一錯再錯，大錯特錯。”

    “不，我很慶幸遇見了你，雪顏。”紀賢幽幽道。“漫漫人生，若無人可以視為知己，豈不可惜？若是認定了一個人，而不去努力追求，豈不遺憾？”

    雪顏沒有回答，紀賢說的對，身邊沒有一個知心的伴侶，還真是痛苦呢，紀賢貴為帝王，卻不愛功名，隻願流連山水，這樣的淡泊悠遠，在這爭名逐利的洪流中，一定是孤獨的。

    雪顏看著他眺望遠方的目光，他的眼中是紀國的天下，他的心上是千千萬萬紀國百姓的幸福，而這裏麵，唯獨沒有他自己的快樂，哪怕一點點也好。

    他這一生尋尋覓覓，想找到自己的心上之人，可惜那個人不應該是雪顏。

    “你送給我的荷包我一直隨身帶著。”紀賢從懷裏掏出當年那個淡紫色的荷包，在手裏輕輕撫摸，那上麵還留著花若夕的氣息。

    “你誤會了，那不是我的荷包。”雪顏否認道。

    “不是你的？”紀賢啞然。

    “不是，荷包的主人已經尾隨我來到了紀州。”雪顏望著遠方。“她是來找你的。”

    “誰？”紀賢疑惑，這淡紫色的花式他一直很熟悉，隻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花若夕。”雪顏轉過來，看著紀賢。“你還記得她嗎？”

    “花若夕？”紀賢若有些驚訝。

    “當年你命在旦夕，花若夕甘願被打入幽冥地獄，也要與你換命，讓你能夠活下來，她雖然做了錯事，卻是因為愛你，這麽多年她被困在幽冥，一定受了不少的苦。”雪顏低聲道。“若夕是個好女孩，又對你用情至深，如今她來紀州一定是為了找你，她的幸福就是你，你要好好待她。”

    “那我的幸福呢？”紀賢看著雪顏，一麵是千萬百姓，一麵是心中摯愛，他如何抉擇，這個刻進她生命中的女孩，他多想自私一次，拋開一切，隻要雪顏，與她一起逍遙在山水之間，撫琴作畫，不羨神仙。

    “你的幸福……”雪顏低語，是啊，紀賢的幸福沒有人能成全，連雪顏也不能！

    不停的向前走，偶爾停下來就會想念，那些過往，恍如昨天。

    紀賢將手中的畫像緩緩攤開，畫卷迎風飛舞，畫中人似乎要活過來一般，那年的山中初見，那年的琴聲纏綿，本以為是幸福的開始，卻成了罪孽的根源。

    雪顏拿過畫像，細細端詳，當年的聚散，隻在紀賢的一念之間，而現在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裏。

    雪顏把畫像狠狠的握在手裏，微微凝力，畫像瞬間被凍結成冰，再次鬆開手，畫像七零八碎的散落下來，融化成了一灘水漬。“你的幸福從來都不是我，是我錯了，我們都錯了。”

    一切的一切緣起這幅畫，若那日未曾與紀賢相遇，她如今應該還是碧華山上的一隻小妖吧，無憂無慮，恬淡幸福。

    “如你所見，我是一隻妖，一隻可怕的雪妖。”雪顏抬起頭，看著紀賢有些驚異的目光。“自古人妖殊途，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忘了我吧。”

    “我不怕。”紀賢大聲道。“隻要能和你在一起，那怕是萬劫不複，我也會義無反顧。”

    “可是你有你的紀國百姓，我有我的三界眾生，這是我們兩個人都不可推卸的責任，我們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將那麽多無辜的生命置之不理。”

    紀賢與雪顏相隔的何止是身份，更是一個國家，甚至是千千萬萬的百姓。

    “我……”紀賢頓住了，他是一個好皇帝，雪顏說的話讓他沒有辦法拒絕。

    “我們的相遇本就是個錯，花若夕才是你應該好好珍惜的女孩。”雪顏輕歎。“我與她師出同門，她曾是天界的上仙，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如今她為了你甘願留在人間，她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雪顏抬起頭，低聲輕語。“紀賢，忘了我吧。”

    “你讓我怎麽忘記你……”如果忘記一個人那麽容易，這世上怎麽會有那麽多痛苦徘徊在心底。

    “是啊，可是花若夕呢？她又何嚐不是對你情根深種。”雪顏質問。“她為了你不惜犧牲性命，不惜背叛天界，不惜放棄上仙的身份，她就該被遺忘嗎？”雪顏繼續說道。

    “花若夕……”紀賢低聲默念。

    “你看，她就在那裏。”雪顏抬起手，指向人群中一個淡紫色的身影。

    紀賢看著那個身影漸漸走近，花若夕甜甜的笑了，那笑容明豔而美麗，放下了仇恨，她也是一個善良的好姑娘。

    “這個荷包，會告訴她一切，我走了，你們要多保重。”說完雪顏就飛身離開，消失在茫茫的人群之中。

    師姐，今天起，你我的恩怨算是兩清了。

    逆著風，宿命的齒輪一路轉到了這裏，憶往昔，如春風化雨般潤濕眼底。喜相會，憎別離，人生怎麽會盡如人意！緣字難解，才進心底，又見別離，相識的人越多，那麽需要告別的人就越多，從陌生到熟悉再到慢慢忘記，每一份親情，每一份愛情，每一份友情，終將消散在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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