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真的殺人(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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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書房裏傳來陣陣粗啞的咳嗽聲,趙清昀連忙起身,忍痛掀簾上前。
厚實的青色錦簾後麵,燒著炭盆,烘著銀霜炭,上麵覆著銅線罩,一室溫暖。
趙老太爺一身黑紫色圓領家常直裰正坐在書案前卷著拳頭咳嗽。
“祖父!”趙清昀遞上熱茶。
趙老太爺低頭吮了一口,潤濕了喉嚨,才把嗓子裏的癢意壓下去。
“你身子好了?”麵前的嫡孫中舉了,成績也好,在京城的名頭也響,目前是他最為看重的人了。
除他之外還有一直被他教養的庶長孫也中了舉,觀他們平時讀書的造詣,若是穩定發揮,考個進士回來不成問題。
此事事關家族興旺,他們的舉業他必須得盯住了,半點不能馬虎。
“謝祖父關心,孫兒好多了!”趙清昀自然知道祖父心中所想,其實不光是老太爺的想法,她自己亦想要謀個不一樣的前程。
上輩子她身為女子,一輩子唯唯喏喏,盡心盡力侍奉夫君,結果倒死得淒慘。
這輩子她雖未真的投生為男子,可好歹……成了趙清昀,被無子的衛氏當成男兒教養。既然她享受了男子的教育和待遇,自然得謀男兒該謀的前程,發奮讀書,參加科舉,一舉做官,光宗耀祖!
“從明日起你一並到我書房裏來跟著我一起讀書!”
趙清昀一驚,差點忘記了回答,愣怔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欣喜地應了一聲:“是,祖父!”
老太爺是昭平五年的狀元,學富五車,又是國子監祭酒,任誰都想跟的名師。若有他的指點,舉業自當更有把握。
“祖父,不知剛剛那……可是盧國公”趙清昀倒沒有忘了那派頭十足的殺神,現在是昭平三十五年,她依稀記得那人如今應已被封為一品國公。
老太爺眉頭緊鎖:“你碰見他了?可有失禮之處?”說著,又歎息一聲:“你是如何識得他?”
盧國公一向在朝堂之上和戰場上叱吒風雲,趙清昀一介讀書人,豈有機會見識。
趙清昀心裏“咯噔”一跳,她隻顧著捉摸那人來此的目的,倒忘了她在此之前並沒有見過他。
她低頭垂眸:“孫兒並不識得他,隻覺好大的派頭,身邊又是羽衣衛,還讓祖父這般忌憚,想他大抵是城北石獅胡同裏那一位!”
“確是他,隻是……”老太爺擼著長須鬆了一口氣,隻臉上的越發顯得無精打采。
趙清昀愈加覺得這其中有事,連忙追問。
老太爺卻不忙著回答,而是先是問了她幾個策論上有關忠臣良將的問題,見她對答如流,方才道:“這盧國公甚是無恥,竟視我朝法則於無物,要將他手下副將的兄弟安插到我國子監來。”
盧鈞越自己是個武官,平日裏飛揚跋扈,殺人不眨眼,他安插進來能是些什麽貨色。
趙清昀想不通:“據說盧國公手眼通天,緣何?”
“懸就懸在這兒!”
盧鈞越想安插自己的人進國子監,卻又不願讓人知道是他的人,因而蔭監、舉監都入不了,隻能來走他這個國子監祭酒的後門。
“祖父做何打算?”趙清昀試探著,昭平三十五年這件事她依稀還記得一些。
“我決不同意,想我清流一派,豈能與他那等濫殺無辜之輩往來。”
趙清昀心口一沉,她就知道祖父肯定不會同意,他自詡清流,盧鈞越有軾父殺嫂的嫌疑,他豈會與他同流合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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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事卻不能不能同意,史載昭平三十五年,國子監祭酒醉酒跌落府中荷花池,殞命其中。當時身為劍魂的趙清昀親眼看到盧鈞越看著趙老太爺出殯的棺木冷笑。
她心頭一顫老太爺若固執下去,恐怕也會落得跟上輩子一樣的下場,而失去主心骨的趙家,還有突然消失的天才神童……
趙清昀心裏緊緊揪住,拱手上前:“祖父,盧國公性情暴虐,動輒殘害忠良,祖父若拒絕他,隻怕……隻怕後果不堪設想!”她說了拒絕盧鈞越的後果,希望老太爺權衡利弊改變心意。
可老太爺卻十分固執,根本不聽她的勸阻,反說她出身清流之家,心中所想居然都是與佞臣為伍,向他們妥協,說著竟動了氣。
“你讀書讀得好,居然心懷這般想法,實在是我清流之汙!”老太爺一臉恨鐵不成鋼:“現在若不好生治你,遲早有一日你要把我們趙家門風汙了!”老太爺氣怒難忍,上綱上線,罰她抄寫家規十遍。
“祖父我……”趙清昀還要再辯,卻被小廝安平拉了出去,很快,隔著重重門簾傳來石硯被掃落在地的響聲,趙清昀感受到老太爺衝天的怒火。
她歎息一聲,心思急轉,卻隻能看著廊廡下的八角縐紗燈籠發愣,心裏想著她應該如何挽救?
“二弟,如何垂頭喪氣?”趙煦從耳房轉出來,不知他在那處呆了多久聽到了多少,趙清昀懶得理睬他。
“挨罵的滋味大約不好受!對了,家訓你要是沒有,我那有館閣體的,二弟順便也好練練字!”趙煦滿臉嘲諷,嘴角含著譏誚的笑,看到趙清昀吃癟,他的心情格外的好!
趙清昀被逼得急了,老太爺出殮的影像像魔咒一樣纏著她,她涼涼一歎道出剛剛之事,另外瞪他一眼:“若真得罪盧國公惹他發怒,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得意個什麽勁兒,老太爺若是執迷不悟,整個趙家都要倒大黴。
“堂堂從一品宣威大將軍,手握重權,我們趙家在他眼中不過是螻蟻之輩,欲與他作對,不過螳臂擋車,不堪一擊,再者說盧國公一旦要做的事,朝中上下誰人能擋?”
“此事當真?”趙煦書讀得好腦子轉得快,很快便從趙清昀話中捉摸出幾分意思。
見他明白過來,趙清昀也不囉嗦,立刻分配任務:“你去勸祖父,我去追盧國公!”
今日這事,不管老太爺願意不願意,她都得幫其促成,否則老太爺不保,他們趙家危矣。
出了趙府,外麵街市四通八達,熱鬧非凡,一時之間趙清昀不知該往何處去尋盧鈞越,隻她被封在劍尖,每日與冰冷的劍鞘相對,此時看著這現下熱鬧的一切陌生得緊。
勉強冷靜下來,想著盧鈞越的習慣,此時他定不曾回府,她站在枯萎的柳樹下,認真思索她還是一縷劍魂時看到的。
那是臨河的兩層閣樓,黑底紅字的旌旗飄搖在河道上,醉風樓三個大字隨風飄飄。
盧鈞越放下手中玄鐵劍,沉默著看著河道中撐著小舟,來往兜售新捕魚兒的漁夫,還有在河道淺灘處玩耍的孩童,大冷的天,竟也不怕水,一個個嘻嘻笑著,滿是童年的幼稚。
突然他耳尖一動,手中玄鐵劍收攏,厲喝一聲:“誰……”
門外趙清昀舉著手,跌落在地:“是……是我!”勉強掙紮著坐起,心頭如揣著兔子一般,狂跳不已,她真的見到他了,他前世的夫君!
“趙家人!”盧鈞越記性很好,一眼認出了在趙老太爺書房門口見過的人。
十五歲的少年,一身厚綢布月白圓領直裰,脖頸邊、衣袖間鑲著一圈銀白的狐毛,麵白無須,唇紅齒白,生得再清秀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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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 “是……是,趙家人!”趙清昀聲音卡在嗓子眼裏,驚慌失措間連名字都說不出來,陰陽相隔十多年,再見已是滄海桑田。
盧鈞越對她這等籍籍無名之輩的名字並不感興趣,隻長臂一伸掐住她的脖頸:“你敢跟蹤我!”
“啊……”趙清昀還沉浸在兩人往日的溫情中,突然脖頸上傳來窒息的觸感,白皙的臉頰刹時紅透了,她艱難地道:“不要……”她被迫仰著臉,看向盧鈞越。
他身姿英挺,筆直如鬆柏,輪廓分明,五官英俊,狹長的鷹眸凝著銳利的眸光,幽幽閃著冷厲。
麵對這樣的他,趙清昀從身心到外隻有恐懼……
上輩子的她看到的從來都是盧鈞越的溫柔,他逗弄她時彎成星月的眸子,他親她時深情的雙眸,還有他病重時留戀的眼神……
這一切已經一去不複返了,雖然她還能在站在他麵前,卻無法告訴他,她是他的妻子!
趙清昀眼中溢出濃濃的悲哀,滾燙的淚珠打濕臉頰,濕熱與寒意激得她頓時清醒過來,吞吞吐吐:
“我……我是來替我祖父傳話!他……他同意國公爺的要求!”
盧鈞越凝眸,狹長的眼眸鉤著,骨節分明的大手摩挲著她細嫩的脖頸。
趙清昀下巴和脖子一大塊被他粗糙的手掌硌得刺疼,卻梗著脖頸一言不發,雙眸在他厚實的手背逡巡,她曾經年少不懂事,愛哭,他最愛用那處替她拭淚,然後輕聲哄著她;她在夜裏失眠時,他就用手背輕輕撫著她的額頭助她入眠,不僅是手背,他的全身都充滿著與她共同的記憶,她好想他……
盧鈞越不明白她怎麽這麽愛哭,他也隻用了三分的力道罷了,他一個大男人至於嗎?緩緩收回大掌,雙眼突然瞟過她圓潤的耳垂,上麵完好無損,他薄唇一勾輕笑:“趙家人有意思!”
趙清昀身子僵住,隨著他手的方向滑落。
盧鈞越卻連看都不看她,轉身大踏步而出,剛走到門口,便聽得重重的落地聲。
趙清昀渾身無力,癱軟在紅木彎腿腳幾下……
這一切好似是真實的,又好似是假的,隻撫著脖頸上的疼痛,她才能深切地感受到剛剛她真的再次見到了他,可是她的心為何這麽痛?
記不清她是怎麽回到趙府的,一回來仿若心神走失,更似靈魂被人攝走了一般,行屍走肉一般跌落在長榻上,貼身伺候她的柳嬤嬤大驚:“哎呀,我的昀哥兒,你怎地去個老太爺書房就成了這樣,你這樣累,回頭讓太太說一聲,明日再歇息一日!”
“噓,別聲張,我沒事!”趙清昀連忙製止她,她終於回來了,終於見到了他,她想離得他更近一點,他現在是一品大將軍,她隻有做官,做大官,才能與他平視!
收拾好心情趙清昀喝了柳嬤嬤親手做薑湯袪寒,便強打起精神支撐著讓大丫頭夏草替她磨墨抄《家訓》。
現在她還不知道趙煦對老太爺的思想動員工作做得怎麽樣了,反正老太爺布置的任務她得完成了,不然趙府的家法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盧國公府裏,盧鈞越就著幽暗的燭燈擦拭著手中的長劍,心緒久久無法平靜,腦海裏兩張長得完全不同的臉卻無法抑製的重合,分開,又重合,像,太像了,她究竟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趙清昀:“將軍,你信算命的嗎?”
某人:“我不信!”
趙清昀:“那就好,昨日上街,有個算命的說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某人:“你剛剛聽錯了,我信!”
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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