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觀素問,玄鳥夜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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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姬考居於靜室之中,取出了岐山一脈百草真人所贈的那張絲帛,素問之卷。
“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氣,獨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壽敝天地,無有終時,此其道生。”
“中古之時,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於陰陽,調於四時,去世離俗,積精全神,遊行天地之間,視聽八遠之外,此蓋益其壽命而強者也,亦歸於真人。”
“其次有聖人者,處天地之和,從八風之理,適嗜欲於世俗之間,無恚嗔之心,行不欲離於世,被服章,舉不欲觀於俗,外不勞形於事,內無思想之患,以恬愉為務,以自得為功,形體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數。”
“其次有賢人者,法則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從陰陽,分別四時,將從上古合同於道,亦可使益壽而有極時。”
素問之卷,乃是黃帝與岐伯一問一答而成書,開宗明義,便是賢人、聖人、至人與真人之分。
然則以姬考觀之,此時的煉氣真人,他已見過不少,如百草真人、傅說大人、嬴薑夫妻等,似乎還不如素問之中所言賢人,更毋言聖人、至人、真人之屬了。
法則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從陰陽,分別四時,以他之境界,粗淺觀之,彭祖或許有此能,但是其他通神真人,應該無此威勢。
他卻不知,上古之真人,與此時之真人,卻有異同。此時通神便可稱真人,上古之時,稱真人者,不過雙手之數。
姬考一邊呼吸煉氣,自然輪轉,一邊細細品悟其中至理。若有不明,便記之於心。當然,他此時重點所體悟的,並不是這種提綱掣領之言,而是後麵醫道定基之論。
那些醫道至理,才是他著急想掌握的。
一路之上,各種上古煉氣養氣法門,他都已經算是了然於胸了。按照彭祖離去之時說的,他已經可以開始考慮,效法先賢,走出自己的煉氣之路了。
姬考不明白,彭祖為何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他從此時開始,便走自己的修行之路,他人之路,隻能參照,不可盲從。
彭祖沒有多言,又或者他自己也不清楚,隻是轉訴他人之言。特別是洛神將洛書贈給姬考之後,彭祖更是,覺得他要是不走此路,簡直是埋沒了那件經手過青帝與禹王的重器。
但是屬於自己的煉氣之路,說起來簡單,要走出來卻是極難。
先賢前赴後繼,暴霜露,斬荊棘,在強敵環伺的時候,於外取法天地自然,於內相互汲取智慧,才有了一道道修行煉氣之法。
雖然說弟子不必不如師,後人不必遜色於前人,可是這條路,還是充滿了荊棘坎坷的。
姬考雖然境遇非常,心中也願聽彭祖之言,發此大願,為煉氣之道再辟新路。
不過誌可存高遠,行卻還在足下。
最關鍵的一個問題,是保證自身不在試驗修行的時候喪命。
按照彭祖所說,這條路慢慢開辟而出,不知有多少人殞落其中,才在眾多屍骨之上,有了感玄洞真通神之法,甚至通神之上的法門。
修行之路,步步是險,稍不留意,不是亡於敵手,便是殞於自身。
於是,姬考在做這一切之前,先取出素問一卷,仔細研讀熟記。
素問一卷,雖然並不言任何修行法門,卻將天地陰陽四時五行之道,論訴得極為深入。而人身肢體髒腑,種種病理治法,都在其中。
特別是其中天人相應之說,將人體與天地相對應,可以說是各種修行的根基了。
無論是巫祝、圖騰,亦或是煉氣,修行之路,不外乎天人之變而已。溝通天地、法相神妖、煉氣通神,不都是人變成天人的一步嗎?
“是故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此之謂也。岐伯天師與黃帝陛下之言,當真是至理啊,醫道如此,治天下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正當姬考夜讀之時,忽然有一道歎息之聲悠悠傳來,伴隨著歎息之聲的,是一聲清亮鳴叫。
姬考一驚,抬頭一看,卻見靜室之中,自己頭頂不遠之處,飛進來一隻五色異鳥。
異鳥以紫色為基,雜以青黃紅藍四色,雙目赤紅,在這靜室之中,顯得高貴而華麗。
“鸑鷟(yue zhuo)?”
見到這隻神鳥,姬考便想起了他臨去之時,祖父姬季曆所說,商帝有鸑鷟神鳥,常伴左右。而祖父曾見鸑鷟,便是這般模樣。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那隻玄鳥,現在已經沒人知道長什麽樣子,但是卻都清楚,乃是出自鳳凰一族。所以,成湯至今,商室多亂,卻始終屹立不倒。
鸑鷟,便是鳳凰一族的幾種神鳥之一,傳聞那位曾居丹山丹水間的鳳皇化了五鳥,鸑鷟便是其一。
“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於渤海。有鳥焉,其狀如雞,五采而文,名曰鳳皇,首文曰德,翼文曰義,背文曰禮,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鳥也,飲食自然,自歌自舞,見則天下安寧。”
所化五鳥,皆有五色,基色卻不同,五色為赤者鳳、黃者鵷鶵(yuan chu)、青者鸞、紫為鸑鷟,白名鴻鵠。
“是季曆與你說過此鳥嗎?當初宮室之中,卻是讓他見過。”
這隻神鳥忽然發出人聲,蒼老,但是洪亮。
“您,是武乙陛下?”
姬考忽然心中微驚,抬頭說道。
“沒錯,予便是武乙,借鸑鷟之身,趁夜而來,見見予的倉頡。”
聽到武乙之言,姬考連忙躬身行禮,然後自謙說道:“考德淺功薄,怎敢與史皇相比?”
倉頡,那可是黃帝陛下之時,造字的史皇氏啊。
武乙哈哈一笑:“能不能相比,還得看你未來如何,武道未來又如何,及予這天下又如何?”然後,神鳥飛下,來到姬考對麵。
倉頡之名,隨文道大興而傳,隨黃帝大治天下而傳,他這話倒也沒錯。
“予曾觀你所創武道,雖然粗淺,但是卻有另辟山河之感。不過其中,樁功頗有增長氣力,鍛煉精神之效,導引,卻隻有調和肢體之能,並無導引內氣之功啊。”
聽到武乙一說,姬考便清楚,這位陛下,應該確實深究過自己所創的樁功與導引之術了。
“稟陛下,我從各種技擊爭鬥之法之中得到靈感,再參考野獸之中的各種動作,才想到導引之術。但是導引之法,必須有氣可導,有氣可引,才能真正稱為導引。別說當初我並未入境煉氣,即便現在已經入境功成,也沒有將導引法真正完善的能力啊。”
導引與樁功不同,姬考可以以自己為試驗品,參照他前世所學所見的幾種站樁之法,將幾種樁功創出。但是導引,非對身體,對內氣極為了解者,不能輕易去試行啊。
就像煉氣養氣一樣,一旦出了問題,輕則重傷,重則喪命。
“予也清楚,樁功仍需開拓,導引仍需完善。這種浩大功業,都非此時的你一人可成,也非幾人能成。昔史皇造字之時,草創之後,黃帝陛下便知其重要,命各方賢才,共聚帝都之中,群商共討,才得有文字出世。今予也欲效法黃帝,聚罪予台萬方煉氣士之能,共同完善武道。”
姬考連忙俯首拜道:“此道盛舉,非陛下無人能為之。萬方共同完善武道,諸夏之道,將更為寬廣。”
武乙擺手說道:“此事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予也已經和幾位真人談過,皆認同此議。不過在此之前,還有幾件事要做,其中便有給你的任務。”
“請陛下吩咐,考必當從命。”
武乙歎息一聲,並沒有直說,反而問起姬考一事:“聽說你太祖父姬亶去世之時,曾有三大遺願,讓你等後世子孫銘記於心,不知可有此事。”
姬考拱手道:“的確留有三願,其一複仇之願,擊敗戎狄,以回故地;其二興周之願,興盛宗室,以奉先祖;其三正王道之願,打壓巫祝,以安萬民。”
“姬亶也是智者啊,知道巫祝之害,隻是可惜予商室之中,卻沒多少人明白。”
武乙說完,嘴角一笑:“複仇之事,你祖父季曆已然在做,興周非一日之功,但隻要將戎狄驅逐後稷祖地,興盛也指日可待。唯有正王道,可非你姬周力所能及啊。”
姬考正色說道:“祖父父親皆言,雖力不能及,然心向往之,一世不成,則兩世三世,子子孫孫,世代相繼,終有一日能如此願。”
武乙大笑一聲:“好啊,子子孫孫,世代相繼,終能如願。果如他人所言,你姬周有德啊。”
話語之間,極為稱讚。他見過不少方國君室,卻都不如姬周這般,從上到小,皆是賢德之輩。
讚完之後,武乙卻悠悠說道:“予亦有三願,甚至還有一願與先周公同,但卻不願世代相等,惟願在予一世而平。”
姬考一愣:“敢問陛下三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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