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拜會帝子托,談戎狄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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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子托的府邸不在帝宮,而在靠近巫廟的那邊。
當初商帝武乙,執意從商都遷至沬邑的時候,允許所有人自擇地方,自建宮室。
帝子托所建宮室,就在太祝、太卜、太史等三師家宅旁邊。然而到了現在,三宅已經兩空,故人再也不在了。
姬考乘著馬車,來到了帝子托之府。
他發現,相比較其他重臣府邸來說,帝子托的府邸很是簡樸,一點都不像是一位帝子所居。
宮室不高,也沒有很多間,他過來之時,帝子托已經擺好酒席等他了。
“見過帝子。”
對於這位看麵相,要比商帝武乙還要年邁的帝子,姬考並不了解,隻是從商帝的言語之中,知道他應該與巫祝的關係極好。
“考君不必多禮,請入席就坐。”
所謂酒席,除下姬考以外,也就是帝子托自己了,並無其他人在場。
帝子托等到姬考入席之後,舉起酒爵,說道:“我不喜歌舞,考君遠來,唯有薄酒奉上了。”
姬考連忙與帝子同飲,然後不發一言,等著他的下文。
“我曾聽說,在危險未發之時察覺,可以稱之為明;提前做好應對禍患的準備,可以稱之為智。如今殷商之勢,看似蒸蒸日上,兵鋒四出,然而有明智之士卻告我,大變將起於沬邑,危難將來於四方。”
“四方危難,便是東夷、戎狄、巴蜀與荊蠻。其他地方先不說,你姬周之地,直麵戎狄諸方,你又為周公長子,當可告我,戎狄之勢如何?”
帝子托不談巫祝與煉氣士之事,也不談殷商內部之事,直接便問起了姬考西北戎狄形勢,倒是讓姬考心中微動。
他沉頓了一下,然後說道:“西北戎狄,形勢複雜,有眼前之憂,又有長遠之憂,不知帝子所問,是指眼前形勢,還是長遠形勢?”
“眼前之憂如何?”
“眼前之憂者,有燕京之戎,餘無之戎,始呼之戎,翳徒之戎,此四戎,地與諸夏相交,人與諸夏相似,以遊獵為性,不知生產,一旦諸夏勢衰,必舉兵而南下,奪民而掠土,殺戮以劫財。”
“長遠之憂又如何?”
“長遠之憂者,有鬼戎,有犬戎,有羌戎,有葷粥(xun yu),此四戎者,地處西北荒野山林,人以上古妖類為祀。一旦難以抵擋,則諸夏文明蕩然無存。”
帝子托聽罷,眉頭微皺:“若是殷商無暇顧及西北,姬周可能應對?”
姬考苦笑說道:“以姬周之力,對付燕京之戎,餘無之戎,始呼之戎,翳徒之戎等近憂之中一個,或許能夠抵擋,要想抵擋全部,非西部方國合力,不可抗之。”
“至於鬼戎、犬戎、羌戎、葷粥等更強大的存在,怕是唯有諸夏方國一起,才能一舉敗之。”
姬考久在西陲,自然知道這些戎狄的強大,姬周國小民少,此時根本難當重任。
而且,這還隻是談兵勢,兵勢之外,還有修行者,還有妖類,這些存在加進去,則不是姬考能言。
而後,帝子托又問了一番姬周的情況,大到為政治民之法,小到姬周公府之人,事無巨細,帝子托都與姬考聊到了。
這種事情,本就不是什麽機密,姬考自然不會藏著捏著,將他所知的一切,都說給姬考聽了。
兩人一直聊了大半日,姬考發現,這位帝子托,其實是一位極聰明的人,能見微知著,能舉一反三,這一點,倒是不在其父武乙之下。
甚至對四夷的防患,他也同樣時刻擔憂。
就是不知,為何在巫祝的問題上,他與其父武乙,差距為什麽會這麽大。
不過姬考與帝子托,從來不談巫祝的問題,隻談諸夏與諸夷之勢。
等到姬考告辭之時,帝子托甚至牽著姬考的手,將他送到門口,顯得待他極為親厚。
“考君有大才啊,等到諸事抵定之時,我必送你瓊琚之禮。”
對於帝子托的禮賢下士,姬考沒有多說什麽,拱手行禮就是了。
得到什麽,就要付出什麽,尤其是君臣國度之間。
武乙待他如此親厚,是因為他那已具雛形的武道;帝子托待他寬厚,大概是指望未來姬周出力,擋住西北戎狄吧。
事實上,戎狄之事,到了後麵,關鍵還在於戎狄背後的妖類啊。妖類解決掉了,戎狄也不過是人族內事,屬於文明之爭。
等到姬考離去之後,帝子托回到適才與姬考飲宴之所,在其中,已經有一人在裏麵坐著了。
這人白發蒼蒼,渾身褶皺,但坐姿卻極正,目光清亮,看著帝子托進來,也不起身,隻是微微點頭。
“賢師,如今你已觀這姬考了,待如何?”
帝子托不明白,這位已經活了數百年的巫祝大人,為何一定要讓他請姬考過來一見。
被稱為賢師的老者,指了指旁邊的座位,示意帝子托坐下。
“你可識得他腰間的佩劍?”
“弟子不識。”
“那是你先祖武丁的佩劍,武丁逝去之前,曾召命眾臣,他人雖已去,但是隻要劍在,則見劍如見人。左右大臣,都曾立誓奉劍之令。”
“當初那把劍,被武丁賜給了傅說。沒有想到,如今竟然落在了這姬周子弟手中。”
帝子托疑道:“想來是傅說大人所贈了,不過也無妨了,武丁先帝之時的大臣,除下傅說大人,也沒有幾個了。”
一百多年的時間,殷商大臣,都不知道換了幾茬了,就連巫祝,都換了一任。
“你倒是想得開,那時的大臣,要是能夠活下來的,哪個不是修行之人。其他人不說,傅說還有你在萬方台裏麵那位長輩,你老師太祝,恐怕也未必是他們對手吧。”
想起傅說之能,又想到自己那位隱居萬方台之中的長輩,帝子托頓時心中微驚。
“嗬嗬,這些你不用擔心,他們幾個,要是願意幫助武乙小子,沒有這把劍也會幫。要是不願意,便是將武丁之劍放在他們麵前,他們也會找理由推脫。”
這位老者看了一眼萬方台,又瞅了一眼姬考離去的方向,悠悠一歎:“武丁之劍我不擔心,我更擔心的,卻是此子頭頂那頂冠帽啊。”
“那頂破舊的冠帽?”
帝子托疑惑不已,那頂破舊的冠帽,有什麽值得擔心的。樣式雖然古老,但是要做起來並不算難啊,不就是羽毛皮革布帛甚至樹枝架起來的。
“破舊的冠帽,嗬嗬,要不是早年我隨我父親走訪昆侖,曾經見過氣機與這冠帽相同的一頂,我也會不以為意啊。”
“請賢師賜教。”
帝子托連忙行禮,他可是知道,這位賢師的父親,可是了不得的存在。當初巫祝聖地靈山建成之時,賢師之父,可是常駐靈山的十位巫祝之首。
雖然靈山已經不是曾經的靈山,可是靈山十巫的名聲,可是傳遍了九州。
“那頂冠帽,是當初黃帝陛下拜幾位煉氣士為師之時,親自所製的天師之冠。據我所知,能有此冠帽的煉氣士,也沒有幾位,那些人的名字,一個個都是我人族的傳奇。”
“容成氏、廣成子、寧封子、赤鬆子、岐伯等等,算來算去,也就是那些人了。他們之中,要是有任何一位插手,那殷商的局勢如何,就要另說了。”
帝子托深吸一口氣,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這看似破舊的冠帽,竟然有這麽大的來頭。
“敢問賢師,我該如何做?”
被稱為賢師的老者淡淡說道:“你本來該怎麽做的,繼續怎麽做就好了。既然你準備拉攏他,那就拉攏好了。”
帝子托深揖一禮,以示知道。
······
姬考離開帝子托的府邸,沒有急著回到典藏室之中,而是來到沬邑的另外一個角落,這是諸多沬邑大臣的府邸所在。
在諸多大臣府邸之中,有一座師長府邸。
師長,是殷商之中,眾武官之長,雖然沒有三公尊貴,但是卻有著少師之名。
此時的殷商師長,乃是任候,摯任氏之主。
摯任氏乃是少昊之後,與子姓商氏一樣,以玄鳥鳳凰為圖騰。
不過不同的是,殷商宗玄鳥,而摯任氏宗鳳鳥。
從成湯代夏以來,摯任氏便是殷商的有力臂膀,協助殷商東征西討,立下了赫赫戰功。
這一代的摯任氏之主,師長任候,乃是姬考的祖母太任的內侄,算起來也是姬考的表叔了。
姬考身上,還帶有一封太任讓他交給任候的家書。
不久之前,姬考從打土豪子姝手中,得到了一個可盛放東西的布袋,整理自己的物件之時,發現了這封家書,便想著來拜訪一下任候。
典藏史在沬邑之中,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了,任候的家仆,很是熱切地招待了一番姬考。
然而,摯任氏之人,除下任候與其長子,都在方國之中。任候領兵在外,任候之子乃是煉氣士,正接了萬方台之中的任務,遊走於殷商之中。
見不到任候,姬考稍坐了片刻,便回到典藏室之中了。
諸般雜事,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他要開始更深層次進行閉關觀書,將導引之術,將煉氣之法,都整理出一個頭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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