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渚安宮呆了數日，皋天終是去了凡間。

    大道向來無情，他實在不必為了莫須有的情愛入世看紅塵。

    隻是，凡事皆有因果，這情絲纏在他的身上，實在不適，既然斬不斷，那便隻能以紅塵悟道之力解開了。

    臨玥若是知道了皋天此時的想法，怕是會更覺得手腳冰涼。她本以為，神尊對兮雅留有情絲，才會建議神尊去人間看懂紅塵之意，看懂兮雅之意。

    隻是誰能妄求，神尊走下神壇？

    皋天神尊，仍是那個瑀瑀走著神尊之路的神，他的心也會跳動，隻是他顧自覺著那顆跳動的心不是因他的情緒罷了。

    世人皆說情愛能蒙蔽人的眼，卻從來沒想過無情也能蒙蔽人的心。

    凡間，秦淮河邊，夜色星輝，紅綢燈籠，人來人往，如花笑靨。他趕巧了，恰逢人間的七巧佳節。

    自那天曆劫以後，皋影便再沒有出現過。他知道，皋影不是消失了，隻是不願出來罷了。不過皋天也不在意，皋影不出來更好，省得又來阻他解開這些個情絲。

    不過，這桃花，當真是劫！

    夜色下，秦淮邊的桃花開得正盛，夜色清輝給粉色的花瓣渡上了一層朦朧的美色。入了才子佳人的眼，也入了皋天的眼。

    隻是皋天神色淡淡，與那些笑意盈盈的世人，當真是完全不一樣的姿態。他看著那些繁盛的桃樹，隱隱綽綽，林間又出現了那個熟悉而翩躚的身影。

    皋天眉目微蹙，寬袖一甩便消失在了這秦淮河邊。

    他從未從此迫切地想要將那人的身影從他的眼中和心中剔除出去。隻因，那身影一出現，他便開始心神不寧，心跳的速度也會霎時脫離掌控，這種感覺著實不好受。

    另一條街道邊，皋天化作凡人的模樣，跟著人流時走時停。有時會遇上一對新人，郎情妾意，互贈信物。有時會遇上一對年至耄耋的老夫妻，溫情流轉，相互扶持。

    此情此景，看入眼了，卻未入心，隻道善也！

    這時，一挎著竹籃的老婆婆路過。老婆婆走至皋天身前，帶著慈祥的笑意，掀開蓋著竹籃的紅布，從裏麵拿出一節紅繩，道：“老身觀公子氣度非凡，卻一人獨行，今將這紅繩贈予公子，願公子在這乞巧佳節能尋得有緣人。”

    皋天對著老婆婆自有一分寬容，語言溫和，卻並未收下那紅繩，他揖禮解釋道：“在下乃是修道之人，不沾紅塵，這紅繩老人家還是贈予他人吧。”

    那老婆婆也不在意皋天的拒絕，隻是周身的氣息卻有些玄妙起來。老婆婆在皋天不經意間，將紅繩輕飄飄的掛在他抬起的手腕上，道：“修道修心，公子心境未明，道心未全，這紅繩權當作公子的善緣了罷。他日公子若是悔悟新道，還有一線機緣可得。”

    這一番話可不是一界凡人能說的出來的，隻是待皋天回神時哪還有那老婆婆的身影，隻餘一節紅繩還掛在他的手腕上，隨夜風搖晃。

    神力微動，那紅繩便妥帖地繞在了他白皙的手腕上。

    既是善緣，收著也無防。

    ——

    街道另一頭，一對年輕人正交談甚歡。

    男子一襲玄衣，龍目自威，勾唇時刹那的柔和羞紅了街邊芳華少女的臉。

    女子薄紗遮麵，玲瓏粉裳，星眸映著夜色熠熠生輝，顧自傾城而不知。

    二人行至一掛滿花燈的小攤邊，女子盯著那畫有黑龍的花燈，半響將它拿在手裏，笑道：“夜澤，你看它像不像你生氣的時候？”

    夜澤俊眉一抽，嫌棄道：“哪裏像了？”半點神龍的威風都沒有。

    女子卻是笑著買下了這花燈，嬌俏道：“我說像就像！”端的是理直氣壯。

    這兩人正是那陰陽神龍夜澤和本應湮滅於天地的兮雅。

    夜澤著前麵走的歡快的兮雅，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

    那一日的情景，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

    陰陽業火裹著一團白光，顫顫巍巍地落在陰陽潭的水麵上，若不是他來得及時，這陰陽業火怕是真的要被那潭水給弄熄了去。四大煞焰之一的陰陽業火如今竟然快要被那普通的潭水給弄熄了過去，當真是可悲至極了。

    他將陰陽業火帶離水麵的刹那才發現業火裏麵裹著一人的命魂，星星點點欲散不散。待看清那命魂的模樣，不用說，夜澤也知道發生了什麽。

    陰陽業火如何能現世，還是在那個人的眼前，隻是他沒想到那人能這麽狠決，這無情道還真是修到了極致。

    陰陽業火也是虛弱到了至極，待看到夜澤將兮雅的命魂放入她曾因龍角而執意交換給夜澤的桃樹精華神木中，才似安心般隱沒了空中。

    ——

    神界一日，仙界一年。

    神木被夜澤化作了一株小桃樹，種在潭邊。

    陰陽潭靈氣富裕，夜澤種下小桃樹不過一年，兮雅就醒了。

    兮雅權當自己是陰陽潭邊一株小桃樹，不知得了什麽機緣開了靈識，隻是這修煉的速度竟然比蝸牛爬還慢，當真讓她氣悶不已。

    她虛心請教那潭中的大人物龍神夜澤，誰知那龍神上下掃了她一眼，然後一臉沉重地說：“你蘊養靈識之初，我在此處曆劫，你雖得了我飛升的功德而提前聚靈化形，但到底靈識不全，怎可與平常精靈同語？”

    夜澤本意是想委婉地告訴兮雅，她魂魄不全，三魂七魄如今隻餘命魂支撐，能活著就不錯了，那那麽容易修煉。隻是，到底不忍告訴她真相，萬一要是想起什麽來，把這最後一縷命魂給震散了，他可就真的救不了她了。

    隻是，兩人的腦回路完全在兩條平行線上。

    靈，靈識不全？

    兮雅沉痛地想，所以龍神是想告訴她，她的靈識是半成品？

    那豈不是，相當於，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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